第四一一章

“天命”之說廣泛的流傳於各個流派,無論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儒家,講“因果善惡”的佛家,修“清虛無爲”的道家,詭異多變的術道,霸道絕倫的魔道……但凡修爲到了一定程度的先天人,上體天心,都能模糊或清晰的察覺到獨屬於自己的“天命”。

於先天人而言,“天命”就是自己的該盡的責任,也是自己長生旅途的道劫。渡的過去,前途一片無量,是走是留全由自己做主;渡不過去,一身道行就此化爲烏有,風消雲散。

天命不可避,也不可逃,一切的生機都在於劫難之中——想要渡過劫難,就得在劫難本身中拼搏。故而,察覺到自身“天命”的修道之人都會在“天命”未來之前着手做好應對準備。

境界到了這種程度的修士,不是精通卜算之道,就是精通天象推理之術,亦或者擁有其他能夠窺見未來的技能或者物品,因此,他們冷眼旁觀世事潮流涌動,或是推波助瀾,或是從旁指點協助,把有助於己方道途“天命”的人用到最合適的地方,以盡得天命。

在一般人眼中,世間之事錯綜複雜,整不清理還亂,而感知到“天命”的修士卻能做到某種程度的先知,提前下手,一點一點的優勢積累下來,等到自己的“天命”到來,修士入世以盡天命之時,局勢就能最大程度的有利於己方,正是所謂的“盡人事以聽天命”。

細細的追根溯源,整個霹靂世界的發展史就是建立在“天命”的基礎上。無論是其誕生、演變、發展、終結,其實都從未逃脫“天命”的掣肘。

楓柚主人精通玄門術數,知天命而懂時機,冥冥之中存在的“天命”和因果,也都有獨特的見解。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分外好奇李師道不顧“天命”提前入世的緣由爲何?

儘管還弄不太清楚李師道真正的“天命”所在,但是楓柚主人卻知道對方的“天命”並沒有應在即將到來的神州浩劫之上,依他悠久歲月積攢下來的經驗和智慧來看,李師道真正的“天命”還未到來,也就是說,他現在在苦境中的作爲簡直就是不顧一切的自找死路。

而且,伴隨着李師道的所作所爲,楓柚主人敏感的察覺到天地命術出現了不可名狀的混淆,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命數,而是許多人的命數都在發生極其細微的變化和扭曲,身在局中的人很容易就被天機矇蔽看不清時事,而身在局外的楓柚主人卻能冷靜的察覺到這一點。也正是因此,他纔對這種似乎有洗牌重開一局跡象的天機非常在意,更在意似乎是一切混亂源頭所在的李師道的目的和初衷……

“我雖知天命,但更相信事在人爲。”李師道看着楓柚主人似笑非笑回答的語氣頗爲值得人玩味。

“……事在人爲嗎?”楓岫主人挑了挑眉毛,狐疑問道,“你就不怕身死道消?”

“怕?又有什麼用。再說,如果不做些什麼,我來這裡走一遭豈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李師道慨然一嘆,雖然自己真的沒有多少事情,可要是一點也不做的看着“真人版”的布袋戲在眼前一層不變的上演,那就真的太過無趣了。

“……原來如此。”

楓岫主人認真凝視眼前這人面目上最最細微的變化,良久,彷彿是得到了什麼結論一樣的輕輕頷首,別看他楓柚主人上來就談“天命”,但其實他是知天命而不信命,講究事在人爲,身在局外之時,他是秉承“清靜無爲”的道家,而一旦入了世,那就是儒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濟世君子。

輕飲一口茶水,李師道看向涼亭外的楓樹,注視着滿樹如火的楓葉,突然有了興趣:“時節到來,落葉歸根,此爲天命。然則如此呢?”

話音落下,只見他輕輕撫袖,一股微風在涼亭外隨之生成,輕輕拂過,頓將許多楓葉卷落,隨風而飛。

心愛的楓葉被如此對待,楓柚主人卻依舊是那副淺笑的模樣,“也許被風吹落纔是它們真正的天命呢。”

“也許是吧。但無論如何,我的確是改變了它們原本的命運。”

楓柚主人搖頭:“你若是不管它們,它們會繼續待在樹枝上,等待落葉歸根的那一天,或是自然而然地隨風飛走。這就是它們的命運。所以,它們的命運並非是被你改變了,而是……被你創造。”

“哈哈……”

“呵呵……”

李師道舉起茶杯,楓柚主人亦然,兩者相對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閒話已畢,疑惑盡去。”楓柚主人放下茶杯,手中的羽扇輕點李師道,“現在,道者可說明所求爲何了?”

“吾要求一門秘法的解除之法。”

“哦?是何秘法呢?”

既稱之爲“秘法”,既是說此法威力或者效果奇詭,藏之以爲“秘”,自有遵照特殊的解法步驟,或者特殊的物品道具,才能將其解除。李師道此來拜訪隱姓埋名的楓柚主人,爲的就是解除湘靈穿越境界之法所受反噬的咒法。

說起來這事也是詭異,因爲分屬不同星宇,四魌界境界內的人要想進入苦境就只能使用天外飛石或者經由最底層的火宅佛獄並且使用某種秘法,湘靈就是藉助友人的幫助使用了穿越境界的秘法才得以有限制的進入苦境。可惜她甫一進入苦境就遇到了練功走火入魔的南風不競,善良的她着急救人因而被咒法反噬化爲石像。

原本要想解除咒法,肯定是要找創造或者掌握這項秘密咒法的火宅佛獄之人才行,可偏偏其中多有波折,造成了後來出現了即使是湘靈的友人的寒煙翠尋來,也是束手無策,只能無奈的去找楓柚主人解救湘靈,從而導致奇特的多角戀愛修羅場場面形成的囧事。

不過也正是有這種烏龍事件,李師道也纔有了提前解救湘靈的可能性。所以說,世間之事,一啄一飲,自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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