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個時代已經大不相同了。
在古時候,相以個人之力對抗鄭家這樣的家族,那就是實打實的花樣作死……即便是在今日的華夏,這種舊事依然存在,但畢竟已經有了些不同,這種不同就在於一個力量的無限壯大,那就是輿論。
只要能把輿論造出去,只要對方不是決然撼不動的角色,即便不能一鼓而下,對方也必然會被狠狠撕掉一塊肉!
現在鄭家被撕掉的不止一塊肉了,整個家族的人都不敢離開鄭家大宅,因爲他們明顯有種虎狼環伺的感覺。
說起來,鄭家人普遍都有一種愛好,那就是狩獵,鄭龍騰就是個中翹楚。作爲鄭家的男子,就算沒有一箭穿雲的本事,也得有射死兔子的眼神,鄭春暉實在是個無可奈何的意外。
可是今天,曾經作爲狩獵者的他們終於嚐到了被狩獵的滋味,自打第三代的老五出門辦事,卻再也沒有露面之後,他們不但躲在鄭家不敢出門,連堂屋都不敢離開了……
老爺子鄭雲坐在正座上,原本力拔山兮的氣勢完全不見了,顯得蒼老了許多,甚至有些呆滯的感覺。
這倒不是他心理素質差,摸爬滾打了一輩子,能影響他的事情實在太少了。但鄭家人都知道,自從連續撥打有權有勢的老朋友電話而不通之後,老爺子就開始魂不守舍起來,最後的支援沒有了,任誰都會受到打擊。
更要命的是,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這些多年老友對鄭家退避三舍呢?他們不敢想了!
門開了,神經過敏的鄭家人紛紛一哆嗦,齊刷刷看了過去,然後鬆了一口氣。
進來的人是張墨盈,她面無表情地來到鄭春暉身旁,說:“已經探查過周圍的環境了,沒有出路。”
“看得出來路麼?”鄭春暉問道。
張墨盈點點頭,說:“不是普通的軍警,看樣子像是龍膽。”
“咔——”正在喝茶的鄭雲手中的茶杯裂開了,茶水混着鮮血滴在地上,襯得他臉色愈發猙獰。
“喬風骨!老匹夫!”鄭雲罵道,站起身來,氣沖沖向後院走去。
他一離開,堂屋裡立刻熱鬧起來。沒有了老爺子的威壓,小輩們開始交流了起來。
“完蛋了,龍膽都動用了,那不是要動用官方力量了麼?”
“……鄭家危矣!”
亂糟糟的喧鬧中,忽然一個聲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說到底,這些事兒不都是老爺子做的麼?”
整個堂屋瞬間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向他看了過去,說話的是第三代一個不起眼的小子,發覺大家聽到了這句話,他有些畏懼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若是在以往的鄭家,說出這種話的他立刻就要付出代價。
但是現在,沒有人指責他,也沒有人對他動手,反而一個個陷入沉思中。
另一個鄭家子弟怯生生說道:“老爺子勞碌了一輩子,不好吧?”
“那……找個人頂一頂如何?”
“這麼大的事兒,除了老爺子誰頂得住?你以爲龍膽那羣人是吃乾飯的?現在是上面鐵了心要整我們洗地,想什麼呢!”
“老二,你別說的跟多大公無私似的,誰不知道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不受老爺子重視,怎麼,現在找到坑老爺子的機會了?”
“放*屁!你別說自己沒這心思,大家心思都不乾淨,誰也別說誰!”
“……”
以兩個第二代子弟爲首,鄭家人忽然分成了兩撥對立起來,相互辱罵着,話題早就從怎麼拯救鄭家歪到九霄雲外去了……最老實的反而是多嘴惹事兒的那個小子,他拼命往人羣裡縮着,有些求助地看向鄭春暉,希望這位繼承人能穩住場面,甚至可以開動他的腦筋,幫鄭家度過這次危難。
一看不要緊,小子發現鄭春暉和張墨盈不見了,顯然是看不下去家族成員的相互攻訐,出去躲清閒了。鄭家清閒的日子已經要論秒過了,鄭春暉肯定不想浪費。
要不我也出去吧?小子想了想,但沒敢邁步。
此時,鄭春暉和張墨盈已經到了後花園門口,他衝張墨盈點點頭,便自己搖着輪椅進了花園。
池塘邊,鄭雲站在那裡沉思,聽到身後傳來的輪椅聲,他轉過頭來,問道:“有新消息了?”
“沒有。”鄭春暉的話讓鄭雲更加絕望,再次轉頭看着池塘水面發起呆來,他現在的心裡一團亂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鄭春暉沒有離開,而是來到他的身邊,陪着他一起看池塘中的錦鯉,分外出神。
“是我老了,”半晌,鄭雲開口了,“如果當初選了李夢嬌,或者早點把李思萌接過來,今天或許還有條出路,也不至於得罪秦錚那個小王八蛋。”
鄭春暉搖搖頭,說:“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無關緊要,當年大秦國際的事情纔是癥結所在,要說最大的疏忽還是沒看清楚大哥,誰知道他沉不住氣,那麼早就讓秦錚注意到了我們,誰讓他狗急跳牆,居然真的幫秦錚把我們的事都透了出去……您說,他和那些人交換了什麼條件?”
“誰知道呢,”鄭雲懶得費那個腦子了,“他是把自己摘乾淨了,留下這一大家子受罪。我都多大年紀了,這一回進去,也就死在裡面了吧?”
鄭春暉出神地看着池塘水面,幽幽說道:“死在裡面,想必您也不甘心吧?”
“那又如何?誰讓我生了你們這幫不肖子孫。”鄭雲心中的怨氣忽然爆發,鄭春暉就成了他身邊唯一的發泄對象,“別光說李思萌和秦錚,當初要不是你身邊有那個賤人,李家會拒絕把李思萌就送過來?後來如果你儘快處理掉她,李家至於那麼大怨氣,現在連點忙都不幫?”
鄭春暉轉過頭來,平靜地看着他,說:“不要把事情推在我身上,我擔不起。”
“你……”鄭雲火氣上行,忽然劈臉給了鄭春暉一耳光。
這一耳光力氣夠大的,鄭春暉直接連人帶椅翻了過去,栽倒在湖畔的塵土裡。
“啐——”鄭春暉吐出一口血沫,那一巴掌讓他的牙劃破了嘴巴。他沒有試圖爬起來,而是冷冷說道:“鄭家有今天,是因爲有你這個老糊塗。我自小出類拔萃,遠遠勝過鄭龍騰,可你就是看不上我,非得搞什麼養蠱選主,才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委屈?該!”
鄭雲心裡突突直跳,上前就是一腳,大聲吼道:“你還敢頂嘴?偌大一個鄭家,交給你個殘廢,我死後如何面對鄭家列祖列宗?老天爺就是不長眼啊,那麼好的腦子,怎麼就給了你個殘廢,要是長在龍騰身上,他能走到今日的地步麼?你這個殘廢,反正今天鄭家也完了,老子就先送你去見列祖列……唔……”
沒等他話說完,只聽“噗”的一聲響,他就看到自己胸前長出了明晃晃一段利刃,痛得他戰慄不已。可他叫不出來,因爲他的嘴巴被張墨盈死死捂住,只能不斷掙扎。
看着面容扭曲的鄭雲,鄭春暉卻笑了起來,他說:“實話告訴你,李家已經來過電話了,他們確實想幫我們。”
鄭雲怔了一下,眼睛瞬間血紅,惡狠狠等着鄭春暉,似乎要用目光殺死他!
“可他們就懷了好心麼?說到底就是想控制我,然後通過我拿走鄭家的基業,最後再弄死我,”鄭春暉說道,“其心可誅啊!這種家族出來的女人,白送我都不會要!”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雙眼盯着鄭雲身後的張墨盈,目光中充滿了溫柔。
張墨盈有些羞澀地一笑,如果不是她手中有個生命正在流逝的老人,絕對是傾城傾國的美人。
鄭春暉努力坐直了身子,背靠身後的太湖石,說道:“接到李家電話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我爲什麼要求助於他們?又爲什麼要便宜他們?反正你也註定會死在牢裡了,就不如死得有價值的,你說呢?”
鄭雲現在想掙扎都難了,隨着大量失血,他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弱,最後兩腿一蹬,再也沒有了氣息。
失去了禁止,老頭瞬間屎尿氣流,搞得鄭春暉和張墨盈皺眉掩口,躲在了一邊。
“接下來怎麼做?”張墨盈問道。
鄭春暉笑道:“你明明知道,還要問我?”
“會不會太冒險了?”張墨盈靜如止水的神色有了鬆動,“就算成功了,你也一定會成爲鄭家乃至整個夜歌的眼中釘肉中刺,真的不怕?”
鄭春暉牽過張墨盈的纖纖玉手,撫摸起來,問道:“我們本就是神憎鬼厭的一對苦命人,就算和全天下爲敵,又有何妨?”
張墨盈心頭一暖,堅定地點點頭。
此時是中午十二點,距離喬風骨帶領的抓捕隊伍到來,還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只要不是大陸漂移這種逆天力量,其他都不在話下。
“列隊!把住周圍所有路口,尤其是可能存在的暗道!”喬風骨一邊走下車,一邊交代着跟過來的行動組組員。
那組員唯唯諾諾,嚴格執行着他的命令。
喬風骨走到鄭家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笑着一揮手,道:“砸開。”
“是。”四名專門負責掃清屏障的龍膽走了出去,從車後取出大錘,就要上前砸門。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鄭家管家看了一眼,迅速打開了院門,恭恭敬敬請他們進去。
小樣兒,裝作識趣就能免去麻煩了?喬風骨在心裡冷笑,擡腳就走進了院門。
然後,他忽然站住了,鼻子四下裡嗅了一圈,心裡咯噔一下。
有血腥味!喬風骨快步向堂屋走去,如果鄭家真的鑽了牛角尖,做出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來,那就大事不好了!
一進堂屋,他猛然剎住了腳步,然後回頭怒吼一聲。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