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立秋再一次來到了劉府,上次軍政議事結束後,獨孤立秋當天便拜訪了劉府,劉尚東一口答應借兩百艘五千石海船。
一艘海船可運送士兵三百人左右,兩百艘海船正好可以運輸六萬大軍,原本應該是夠了,但晉王郭宋反覆考慮,還是決定在江南部署一支騎兵,這就需要再運送一萬匹戰馬。
獨孤立秋有點擔心,劉家的海船能否運送戰馬?
貴客堂內,劉尚東和獨孤立秋分賓主落座,劉老爺子本來就不怎麼管家族之事,上次要不是攝政王駕臨,他也不會露面。
“這件事東主看怎麼樣,能不能安排運輸戰馬?”獨孤立秋問道。
劉尚東面露難色,半晌道:“這不是船的問題,如果朝廷要借船,劉家四百艘船全部借給朝廷都可以,但......運輸戰馬,哎!風險實在太大。”
“風險有多大?”獨孤立秋問道。
“不瞞相國說,三年前,我們運輸過一批毛驢去新羅,大概一千頭,從江陽港出發,到新羅後死了八百多頭,剩下百餘頭毛驢後來也陸續死去,自從這件事後,劉家船隊便再也不承運牲畜出海。”
“那次會不會是偶然事件呢?比如毛驢本身帶病,才導致集體死亡。”
劉尚東搖搖頭,“牲畜不像人那樣適應性強,它們一般都承受不了海浪的顛簸,走海路肯定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獨孤立秋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留有餘地,連忙追問道。
劉尚東笑了笑道:“除非走長江水運,一艘五千石大海船運一百匹戰馬,配二十名馬伕,可以走長江航運,只是沿途的狼太多了,江賊出沒,哨卡林立,十幾艘哨船就可以把整支船隊攔截下來,風險不比出海小。”
“如果運戰馬的話,船隻需要改造嗎?”獨孤立秋又繼續追問細節。
“很簡單的改造就行了,幾天時間就行了。”
獨孤立秋起身道:“我回去和晉王殿下商量一下,會盡快拿出一個走長江水運的方案,也希望劉家儘快改造船隻,我們同步進行吧!”
.........
獨孤立秋趕回了大明宮,向晉王郭宋彙報了和劉家的協商。
郭宋沉吟片刻,便果斷道:“那就走長江水運,潤州那邊有一支水軍,可以利用那支水軍護航。”
獨孤立秋猶豫一下道:“微臣覺得,既然劉家的船隊可以走長江,那麼我們運輸軍隊其實也完全可以走長江。”
郭宋搖搖頭,“這個問題我考慮過的,主要是時間上來不及,從明州調船去江夏,再從江夏運兵,至少要一個多月時間,但劉士寧會讓我們定心運輸軍隊嗎?絕不會,只要他發現我們的意圖,他立刻就會發動閃電戰,進攻江南,什麼守孝三個月,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獨孤立秋這才明白晉王的意圖,“殿下走海路其實是想出其不意?”
“相國說得一點沒錯!”
郭宋微微笑道:“用兵之道就在於出其不意,我們拿下荊襄,劉士寧當然看在眼裡,韓滉走荊襄來長安述職,他也會收到情報,那麼從常理判斷,我們出兵江南,也是應該從江夏出發,走長江水道,我相信劉士寧也會這樣判斷,這本來就是我們奪取荊襄的主要目的。
恰好此時朱泚軍隊反攻荊襄,劉士寧就會認爲我們暫時無暇出兵,他沒有出兵壓力,當然要給父親大辦喪事,以籠絡軍心,所以在他沒有警惕之時,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從海路運兵,突然殺到江南,劉士寧的兩浙夢就該破滅了。”
獨孤立秋深爲歎服,都說晉王善於抓住機會,出奇制勝,他現在才明白,晉王的深謀遠慮,難怪他能百戰百勝。
“殿下高明!”獨孤立秋豎起了大拇指。
..........
一百二十艘五千石海船在海面上劈波斬浪航行,船隊離開河口港後便一路南下,沿着海洋線航行,略有風浪,七天後,船隊已漸漸抵達了長江口。
在進入長江口後,風浪消失了,水面也開始變得平緩,江面上微風和熙,陽光溫暖,士兵們紛紛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感受陽光。
在第一艘大船船頭,李冰扶着船舷眺望遠處,他這次被折騰慘了,他比一般士兵暈船更厲害,一路上吐得昏天黑地,好在身體強壯,才支撐下來。
“將軍,藥熬好了,去喝一碗吧!”一名親兵在旁邊勸道。
李冰擺擺手,“那玩意兒對暈船一點作用都沒有,你們去喝吧!我就不喝了。”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將軍,今天的藥不是治療暈船,是恢復體力的,我們船員都要喝,一天就見效果,否則,身體再好也得恢復三四天。”
說話的是這次船隊的領隊,叫做劉武,是劉尚東的侄子,年約三十餘歲,十八歲上船,帶着船隊走南闖北十幾年,經驗十分豐富,他性格開朗,一路上和晉軍將士相談甚歡,一路上對李冰幫助很大,要不是他用南洋薄荷幫助李冰治療暈船,李冰恐怕半路就得上岸了。
李冰點點頭,“等會兒再去喝藥,先曬曬太陽,很溫暖舒適。”
“對!曬太陽對恢復體力也有幫助。”
李冰又問道:“我們現在在哪裡了?”
劉武笑了笑道:“今天上午經過大島叫做胡逗洲,看見它就意味着我們進入了長江口,然後將軍看南面!”
劉武指着南面的一條長長的岸邊道:“那邊是蘇州地界,常熟縣的水岸,那邊千石船隻可以靠岸,但我們五千石大船不行,必須去潤州。”
“什麼時候能到潤州?”
劉武算了算時間道:“大概明天上午,將軍,喝上兩大碗藥,再好好睡一覺,明天下船時體力就恢復了。”
“其他弟兄都能喝到藥嗎?”
“都有,放心吧!我們藥材足夠,每艘船都熬了幾大桶,管飽!”
說完,衆人都一起大笑起來,終於快到目的地,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暢快無比。
.........
次日清晨,船隊終於要抵達潤州港了,距離港口還有十幾餘里,只見兩艘千石戰船迎面駛來,大船上立刻敲響警鐘,‘當!當!當!當!’
急促的警鐘使士兵們紛紛走出船艙,李冰也快步來到甲板上,喝了藥,香甜睡一晚,他一早醒來果然精神抖擻,體力完全恢復了。
他快步來到船頭,凝神向遠處的兩艘戰船望去,這時,劉武喊道:“大家不用緊張,是潤州的戰船!”
李冰不解問道:“爲何知道是潤州船隊?“
劉武笑道:“第一,揚州沒有千石戰船,第二,上面掛的是大唐龍旗,這裡距離潤州已經不遠,只能是他們。”
不多時,兩艘戰船左右夾住了爲首大船,一名大將高聲問道:“請問,諸位可是從長安過來?”
韓滉已經事先發鷹信到潤州,潤州水軍知道他們到來,李冰抱拳道:“在下晉王麾下驃騎將軍李冰,奉晉王之令,率軍前來支援江南!”
戰船上將領大喜,連忙抱拳回禮道:“在下潤州郎將武雙喜,歡迎李將軍和弟兄們到來!”
兩艘戰船隨即掉頭,在前面帶領船隊向潤州港駛去......
船隊終於抵達了潤州港,一艘艘大船開始靠岸,一隊隊士兵從船上下來,迅速在岸邊集結,他們經過兩天調養,體力也幾乎都恢復了。
潤州刺史正是韓滉的次子韓皋,他帶着一羣官員前來碼頭上迎接朝廷軍隊。
韓皋前些天已接到父親的鷹信,父親明確表態,自己將留在長安度過晚年,攝政王已同意由他韓皋出任兩浙道觀察使,而軍隊由朝廷派出,保護江南安全,這讓韓皋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韓皋知道這就是父親和攝政王郭宋達成的兩浙道安置協議,他父親本來就不是藩鎮,只是不承認閹黨控制的朝廷。
加上父親年事已高,思念故鄉長安,所以達成這個協議,也是考慮到了雙方的利益,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只要朝廷軍隊坐鎮兩浙道,他們就不再擔心劉士寧的威脅。
這時,郎將武雙喜領着一名頭戴銀盔的大將走來,這應該就是主將了,韓皋心中一熱,連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