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帝,你在東京新宿三華泰的街口等我。’
電話另一頭的殷鷹帝聽到倩熙用如此平靜的語調和自己說話,心中不免有些惶惶不安了起來。
她態度太過冷靜了,情緒也太淡定了,這完全和以往的她不太相同。
是冷冽寒給她灌輸了什麼思想?還是……
殷鷹帝快速搖了搖頭,越是胡思亂想,他越感到不安。明明在他離開殷家的時候,他們還大吵大鬧呢,爲什麼只是幾個小時沒見,她情緒會變得如此平靜了呢?
“嗯,知道了……”掛上電話,殷鷹帝伸手攔截了輛的士,去約定的地點赴約了……
倩熙費力的從牀上站起身,一旁的冷冽寒見此,趕忙上前去攙扶她:“確定要去麼?”
“呵呵,難道叫他來這麼?”
這段時間過來,殷鷹帝已經無數次因爲冷冽寒和她大吵大鬧了。
試想,自己的丈夫每次都跑來一位異性家裡把自己抓回去,或者乾脆在這位異性家裡對持,這樣好看麼?
丟面子的不止是自己,還有殷鷹帝以及冷冽寒!所以,這次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叫殷鷹帝跑來冷冽寒家裡鬧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了。”倩熙婉言拒絕了冷冽寒的好意,淡淡的笑了笑:“我想和鷹帝單獨談談。”
夫妻二人也好、戀人關係也罷,一旦有第三者在場,多小的事情都會鬧到沸沸揚揚,不歡而散。反之,兩個人、面對面,平靜的談話,那麼無論多大的事情都能平和解決。
以前她就不懂這些,每次都會帶着冷冽寒出現在殷鷹帝面前,久而久之,他對冷冽寒變得異常敏感,甚至沾火就燃。
幸好,現在的冷冽寒已經不是‘本人’了,否則她無疑成爲破壞他們之間友誼的罪魁禍首!
“恩,好吧。”沉默半晌,冷冽寒發起了一個提議:“叫阿伊送你去吧,呵呵,我發現阿伊和鷹帝的關係也不錯。”
“恩,也好……”點了點頭,倩熙撇了眼牀上那件佔有血跡的風衣,爲難的垂下了頭。
“我這裡沒有女人衣服。”她還不曾開口,冷冽寒便正中紅心。
未免再度惹來殷鷹帝疑心,她就算不穿外衣,也不能穿上男人的衣服去見他。
就這樣,阿伊在車庫內取出了一輛車,僅僅用了2分鐘不到的路程,便到達了約會地點。
殷鷹帝獨自一人站在三華泰街口盡頭,阿伊見此趕忙把車停靠在了路旁。
坐在後座的倩熙搖下車窗向不遠處的殷鷹帝擺了擺手,便對阿伊說道:“阿伊,麻煩你了,在車外等等我。”
她這是擺明想要追求二人空間,那阿伊自然熱情服從:“嗯。我知道了。”快速下車,和迎面趕來的殷鷹帝對視了一眼。相較之下,阿伊還是比較支持殷鷹帝和倩熙在一起的。
“倩熙!”殷鷹帝快速坐在了倩熙身旁,那無錯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焦急的問道:“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快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那她的臉色……
“沒,沒什麼大礙。”倩熙輕輕搖了搖腦袋,表情很是淡然:“樂樂呢?”
心頭一緊,殷鷹帝沉默半晌,略帶些尷尬的回答着:“在……在別墅休息呢。”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他自己都感覺到臊得慌,試想那別墅是什麼地方?那是一個家啊!自己的妻子在外面,蘇樂樂卻安穩在家裡休息,這隔誰都覺得是一天大笑話不是麼?
“她還好麼?”
倩熙淡淡的詢問完,殷鷹帝快速點了點頭:“嗯,挺好的,沒什麼大礙了,至於孩子,我已經勸她生下來了。”
“呵呵……”霎時,她的表情變得極其無奈,那無神的眸子也被灰暗所籠罩。
對於這樣的結果,倩熙不是很意外,卻不免替殷鷹帝感到悲哀。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該難過的、該痛的,早已在六個小時前結束了一切。現如今留有的,也僅僅是無奈和嘆息罷了……
“你……笑什麼?”望着她的笑容,殷鷹帝越發感到不安:“你該不會真的認爲那孩子是我的吧?”
“鷹帝……”眸光閃閃發亮,她擡頭凝視着身旁的殷鷹帝,輕輕搖了搖頭:“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是的,當一個人在非常飢餓的時候,他會渴望給自己什麼吃的都行,只要能填飽肚子。可當這個人餓過勁了,來什麼食物,對他來說也無意義了。
似乎殷鷹帝永遠不懂什麼叫‘過這個村沒這個店’,忽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他急切的說道:“這很重要。倩熙,我跟樂樂已經說明白一切了,她已經懂了。”
“然後呢?”倩熙的情緒毫無起伏,依舊是那樣的淡定自如。
這不免另殷鷹帝感到些不適應:“然後……”眸光左右閃爍,他迅速擡起頭:“跟我回家,倩熙,跟我回家吧,好嗎?”
“好。”
“……”面對她的答案,殷鷹帝愣住了,這根本就不像平常的她!!放下緊握她的手,他再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倩熙,你真的沒事麼?”
“沒……”搖了搖腦袋,倩熙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個笑容:“我過幾天就回去。”
“過幾天??”霎時,殷鷹帝眉頭緊鎖在一起,不惑的問道:“爲什麼要過幾天?現在不可以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擺平了啊!!!”
“呵呵……”她輕輕地一笑,緩緩垂下了頭。沉默半晌,無奈的呢喃着:“鷹帝,你把事情都想的太簡單了,真的太簡單了。”
“倩熙,你想說什麼?”殷鷹帝從沒見過這幅模樣的她,不在像以前那樣可愛、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似乎六個小時不見,她就長大了許多、許多,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收起所有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氣,嚴肅的看向了殷鷹帝:“我問你,你是怎麼勸樂樂明白一切的?你又是怎麼勸她生下孩子的?”
“我告訴她,孩子是無辜的生命,應該生下來,她說叫我做孩子的爸爸,我說,我們是永遠的朋友,之後她就笑了笑,就完了。”
殷鷹帝把大致的過程告訴給了倩熙。霎時,她臉色一沉,眉頭緊鎖,緩緩閉起了雙眸:“鷹帝,我對你太失望了。”
“對我失望??”殷鷹帝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伸手指着自己:“我做錯什麼了???”
沉默許久,倩熙突然睜開雙眼,眸內充滿了冰冷與鄙視之神:“你錯在不負責!”
“倩熙,我想你還是不明白!”快速伸出雙手抓住了她的手,殷鷹帝焦急的解釋着:“那個孩子真的不是我的,不負責的人,是拋棄樂樂的男人!!!”
“不……”掙脫開他緊握自己的雙手,倩熙失望的凝視着他:“我什麼都明白,鷹帝……”
“你和樂樂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你們之間其實根本不存在任何見不得光的事情。”
“你一次次的安慰她,只因,你在乎這位朋友,只因,你是一有情有義的人。可你知道麼……”
倩熙的這番話說到這,殷鷹帝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對於她的理解,他很感激,可既然如何理解自己,她爲什麼還……“什麼?”
“其實……”她雙眸一閃,一把甩開了殷鷹帝緊握自己的手,冷冷道:“你比拋棄樂樂的那個男人還卑鄙!!“
當倩熙這句平淡且充滿殺傷力的話說完之後,殷鷹帝的表情瞬間佈滿了不惑與不滿:“那個男人傷害完樂樂,是我不斷的安慰樂樂,才能令她漸漸好轉起來的,你怎麼能說我比那個男人還卑鄙?!”
聽他這樣說完,若不是倩熙有傷在身,真恨不得給他一個耳光,叫他知道,什麼叫無知!什麼叫,坐了兇手,還裝成一幅好人的樣子!!!!
“我問你,鷹帝……”倩熙的表情漸漸冷卻,說話聲音也提高了幾分貝:“自從樂樂被傷害之後,你有告訴她該如何堅強麼?你有叫她明白,如何獨立的活下去麼?”
面對一句句的質問,殷鷹帝選擇了沉默。
藉此,倩熙再度質問道:“你只是告訴她,孩子是無辜的。可你告沒告訴她,該如何做個單親母親?單親母親將面臨多大的考驗??”
“如果我說了這些,她就更加不會生下孩子了啊!!”
“那就打掉。”倩熙的口吻很是淡定,沒有一絲賭氣的意思。
殷鷹帝聽完,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她:“倩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呵,呵呵……”冷冷的一笑,她淡然的表情瞬間被憤怒所覆蓋:“她連怎麼做媽媽都不會,你幹什麼要叫她生下孩子???她連現實都無法接受,你就更加不該勸她生下孩子了啊!!!既然你已經勸服她生下孩子了,那你……殷鷹帝,你就該負責懂不懂??永永遠遠的照顧他們母子倆!!!”
面對感情挫敗的女人,如同嬰兒。如果沒有人交給她們如何‘走路’,她們將一輩子需要別人扶持才能活下去。
現今,蘇樂樂沒有足夠的準備做一名母親,只因殷鷹帝的勸說,她才妥協。一旦這個孩子生下來,他不止得不到父愛,更加不會有母愛。那不如叫這個孩子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來得痛快的多。
倩熙的這番話,聽起來很殘忍,也很沒有同情心。可殷鷹帝已經給了蘇樂樂太多的同情心了,那麼她,必須要叫這兩個人一起明白,什麼叫‘面對’,什麼叫‘現實’!!!
“當時樂樂哭的有多慘,你看到了嗎?如果我還那麼無情的叫她打了孩子,那我跟傷害他的男人有什麼差別??”殷鷹帝對待倩熙的斥責非常不滿,幾乎用怒吼聲來回復的她。
“殷鷹帝,你多大了??”倩熙用着詫異的眼光註釋着他,一臉的不惑:“你以爲這個世界上比蘇樂樂更慘的女人還少麼?被**、被姦殺、被騙財騙色、被毆打的女人多不勝數,難道你都要一一去關心過來麼?”
倩熙還少說了幾個例子,她、她的母親,都是悽慘的女人,面對黑暗,她是過來人了。所以,對待蘇樂樂現在的情況,她自然不會像殷鷹帝那樣反應強烈。
“那些女人都和我沒關係,我只知道蘇樂樂是我的朋友,我關心她是應該的。”
“對。”倩熙肯定的點了點頭:“所以,我說,你要負責。”
“關心和負責是倆碼事!!”
“原本是倆碼事,可現在……”她那怒火逐漸平息,透亮的眸子也變得灰暗,緩緩垂下頭,她淡淡道:“對你來說,是一碼事了。”
“我……”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鷹帝。”倩熙快速擡起頭,打斷了他的話。
殷鷹帝嚥下了心中的不滿,勉強點了點頭:“嗯。”
“有一天,小明去傢俱街買了一張牀,他對那張牀一見鍾情,每日每夜的都躺在牀上。可突然有一天,這張牀的彈簧蹦出來了,扎到了小明。無疑這牀壞了。”
“於是乎,沒了這張牀,小明每天都無法入睡,朋友就勸小明“小明啊,你在去買一張牀吧。”小明一看,再去傢俱街買了一張牀回來,可這張牀始終不如那張牀舒服,不過……”
“一年過去了,小明漸漸適應了這張牀,剛感到開心,誰知,這張牀的彈簧又蹦出來扎到小明瞭,這下子,小明再也不買牀了……”
故事講完了,倩熙似乎在等待着殷鷹帝開口。
他明白,這個故事的意思是在說,傷害樂樂的男人是之前的那張牀,而自己是那張新牀,可他不懂,不懂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傷害樂樂了??“你想表達什麼?”
“鷹帝,如果一開始,你對待樂樂的態度就是交給她如何堅強,而不是一味的去遷就她,或者現在的她會比原來的蘇樂樂還出色,不過很可惜……”無奈聳動了下雙肩,她絕望嘆息了一口氣:“你選擇的並不是正面教導樂樂如何面對挫折,你選擇了最不該走的路,那就是給她無盡的疼愛,叫她慢慢的依賴上你,從而變得沒有你活不了。”
“或許我說你比傷害樂樂的那個男人更卑鄙,你不服。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輕輕抿了下嘴脣,她無奈又同情的看向了殷鷹帝:“傷害樂樂的男人很乾脆的給了樂樂一刀,就離開了;而你,如同罌粟,慢慢叫她上癮,給她無盡快樂,直至她依靠上你,你卻選擇了拋棄她,那麼……她只有死路一條。”
儘管倩熙頭頭是道的說了這麼多,那殷鷹帝似乎還是無法接受,並感覺她說的太過誇張了。“倩熙!事情並沒有你說的那麼……”
電話突然響起,殷鷹帝臉色一沉,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喂??!!”
“少爺……不好了,您帶回的那位小姐,自殺了……”
‘或許我說你比傷害樂樂的那個男人更卑鄙,你不服。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傷害樂樂的男人很乾脆的給了樂樂一刀,就離開了;而你,如同罌粟,慢慢叫她上癮,給她無盡快樂,直至她依靠上你,你卻選擇了拋棄她,那麼……她只有死路一條。’
‘而你,如同罌粟,慢慢叫她上癮,給她無盡快樂,直至她依靠上你,你卻選擇了拋棄她,那麼……她只有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
剛剛倩熙說的話,在此刻不斷的迴盪在殷鷹帝耳畔之內,也許上一秒他還認爲是倩熙杞人憂天了,那麼這一秒,他只能說……
自己真的錯了!
在與蘇樂樂近五個小時之中,他們暢談兒時的一切,回憶兒時的每個片段,那時光似乎充滿了平和,沒有任何的不詳徵兆。
現在想想,在自己說完和蘇樂樂是‘朋友’的那句話時,蘇樂樂的表情,以及後續的反應……其實就是她要自殺的徵兆啊!!!!
爲什麼自己什麼都不懂,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那麼簡單?反而身爲局外人的倩熙卻看得如此清楚明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麼??
殷鷹帝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個不停,陰沉的臉色也變得煞白、煞白的。緩緩掛斷電話,他好似哀求一般的望着倩熙,希望她能……她能幫助自己,脫離這場困局之中!
“鷹帝……”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大,倩熙也聽到了一二。不過很遺憾,鬧到這種局面已經無法收場了。可以說,連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蘇樂樂會脆弱到這種程度,原以爲……自己的預言,能在晚些來呢。“你自己挖下的坑,現在必須由你親自埋了;種下的苦果,也要由你自己吞下了。除非你願意看着樂樂死,否則你只能……負責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