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是老江湖,觀風辨位的經驗比我們強上許多,所以聽到他這麼一招呼,我們立刻就朝着附近的草叢躲了過去。
至於俘虜,智飯和尚自從被我廢去修爲之後,整日昏昏沉沉,自有布魚照料;而那負責領路的活地圖少女美孚雅,則被小白狐兒給死死看着,只要她意圖妄動,小白狐兒肯定是不會給她半點機會的。
衆人剛剛藏好,便瞧見有一隊人馬從西面走了過來。
這些人帶着當地富有特色的草帽,穿着民族短衫、紗籠,大搖大擺地從我們的身邊走過,爲首的兩人,口中不斷地張合,似乎在聊着什麼。
不過我瞧他們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愉快,顯然是在發牢騷。
我聽不懂當地的話語,也不敢拿眼睛朝着人家的面上戳去,便低着頭,默然不語,等這一路人從我們身邊晃了過去的時候,秦伯等人從草叢後面集中過來,方纔曉得這些人是附近的山林巡邏隊,而他們進山來,並非是護林防火,而是在找人。
聽說是上面有大人物發話了,說要找幾個中國人,不但是這一處,整個大地區,都有人在連夜巡邏。
聽到秦伯的敘述,我們面面相覷,曉得這是康克由發力了。
不是說他已經垮臺了,此刻在泰國和吳哥的某一處交界村落裡隱居麼,怎麼可能會有這般強大的能量,居然將這麼多的巡邏隊給派出來,找尋我們?
這個巡邏隊並沒有什麼修行者,除了爲首者可能是公職人員外,其餘的人,應該都是附近村落臨時抽調過來的山民。
而儘管如此,他們卻給予了我們巨大的心理壓力。
我發現我有點兒低估了那康克由的影響了,沒想到在西哈努克國王當政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有如此能量。
我們剛剛遇到的這一隊巡邏者,只不過是數十個、上百個巡邏隊的縮影,對於這些普通人員,我們自然是能迴避則迴避,因爲他們不過都是些可憐的無辜之人。
我們可以對格日桑、卜桑這些滿手血腥的狂徒毫不手軟,但是對於這樣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卻實在下不了手。
巡邏隊離開之後,我看了一眼秦伯,他搖頭說道:“沒事,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有太多問題。”
依韻公子卻提出不同意見:“這些人,應該是很底層的人員,瞧不出太多的端倪,但是如果等到康克由抽出身來,將手中的力量放出來,通過排查、以及琢磨我們的目的,對方應該很快就能夠鎖定我們大概的方位,並且將大網越縮越緊,最終陷入了他們的佈置中去。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原來的想法,不去馬德望。”
“不去馬德望?”
我們都被依韻公子的提議給震住了,秦伯皺着眉頭問道:“爲什麼呢?你所說你的理由。”
依韻公子的家族在東南亞好幾個國家都有產業,所以對於這邊的局勢研究也比較深入一些
,他伸出手來,豎起三根手指,一一說道:“理由有三,第一就是當年紅色高棉落敗,政權失守金邊,巴幹達巫教的力量大部分轉移到了靠近泰國的吳哥西南部,在馬德望,他們的力量是最爲強大的,現在我們既然引起了康克由的注意,從那裡離開吳哥,已經不再現實了……”
我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看法,問道:“然後呢?”
依韻公子又說道:“其二,我們這一路來的路線十分明顯,就是想要從馬德望,或者漫長的泰吳邊界離開此處,這個康克由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在幾條主要路線上,他一定設得有重兵把守,我們現在過去,差不多算是自投羅網,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或許還有意外收穫;最後一個理由,那就是巴幹達雖然紮根於吳哥,但是它並不是最龐大的力量,越靠近一個地方,它的影響力,就越低……”
“金邊?”
經過依韻公子的循循善誘,布魚脫口而出,而前者則拍了一下手,很認真地說道:“在吳哥,最爲流傳的,是上座部佛教,而不是巴幹達巫教;勢力最大的,則是以西哈努克爲代表的國王政府,如果我們能夠轉變思維,改變方向,前往金邊的話,我家族駐金邊的貿易公司,或許能夠找到將我們送離境的辦法!”
聽到依韻公子的分析,我們又聚在一塊兒商議了一下,決定逆向而行,跳出康克由預設的伏擊圈,向東邊前進。
吳哥整體的領土爲碟狀盆地,三面被丘陵與山脈環繞,中部爲廣闊而富庶的平原,我們之前想要避開人羣聚集的場所,所以才選定的這麼一個方案,此刻朝東前行,就不得不面臨着許多不曾想到的問題,大概在下午的時候,我們來到了山林中遇到的第一個村莊,這是一處位於兩山夾角的村落,除了一部分街道上有些磚木結構的建築外,大部分都是些低矮的草棚子。
吳哥被稱爲世界上最不發達國家之一,從這裡就可以瞧見一些端倪。
既然到了人羣聚居的地方,我們便也不敢在白天胡亂走動,大家在村莊不遠處找到了一處樹林子,在樹上歇息到了夜裡,稍微吃了點辟穀丹,勉強果腹,等待夜色瀰漫的時候,我們方纔再次啓程,路過村子附近的時候,瞧見這兒並沒有通電,儘管少數幾處房子裡有燈火傳出,但是大部分的地方,都掩在了黑暗之中。
有着黑暗的掩護,我們都大膽了一些,從村子前面路過,瞧見在村口的磚牆上,貼着幾張告示,走近前一看,居然是我們幾個的畫像。
秦伯讀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問上面是什麼意思,秦伯告訴我,說這上面寫着,我們這幾個人,被認定與一場謀殺案有關,說我們是兇殘的殺人魔頭,任何人如果見到,請立刻向附近的警局報告,並且還給我們懸賞了獎金。
這筆獎金,對於我們來說十分可笑,但是秦伯卻跟我們講,它對於普通的吳哥人民來講,確實一筆不菲的數
額,相當於一般家庭幾年的收入。
財帛動人心,難怪先前遇到的巡邏隊如此賣力。
這告示剛剛貼上不久,而那座不知道名字的古剎昨夜剛剛被我們給滅掉,看得出來,一定是康克由的人買通了當地的警察系統,將我們當做了那惡跡斑斑的江洋大盜,想要通過人民羣衆的汪洋大海,將我們給淹沒。
至於這獎金,熟知當地情況的美孚雅告訴我們,一般的案子,是不可能有懸賞金的,而即便有,也不可能這麼多。
言下之意,就是說出這懸賞金的,並非是發佈告的警察系統,而是背後的巴幹達巫教。
雖然我們此刻都換上了從那印度教寺廟中拿來的僧袍,不過到底還是有些扎眼,既然路過此處,我們便來到村子裡幾家比較富裕的家庭,各自偷了一套當地人的衣服,可惜的事情是這些衣服都並不合身,畢竟我們的平均身高,比吳哥人都要高出許多,不過也只能勉強穿着,免得路上撞見,被人生疑。
離開了村子,我們趁着夜裡多趕路,在山林中陸陸續續又碰到了幾支巡邏隊,甚至還有修行者混雜其中。
不過越往東邊走,撞見巡邏隊的次數就越少。
看得出來,康克由和巴幹達巫教的佈置,重點還是落在了泰吳邊境線的山區方向,對於東邊的防範,倒也不是很強。
我們晝伏夜出,連續走了三天,終於出了茫茫山林,來到了偌大的平原地區,而到了這裡,人羣聚集地便更多了,鄉野之間,藏身的地方並不算多,而且我們白天幾乎是不會露面,所以行程難免顯得有些緩慢,如此走了大概一個星期,居然來到了一處寬闊如海的大湖邊緣。
望着那湖邊滿滿的蘆葦蕩,以及湖天一色的美麗景色,當真是讓人心曠神怡,都忘記了自己還是在逃亡途中。
依韻公子告訴我,說這湖叫做洞裡薩湖,又叫做金邊湖,是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也是吳哥的心臟地帶,順着湖水的下游而去,便能夠到達吳哥的首府金邊。
我們連日趕路,十分疲憊,到了洞裡薩湖的湖畔,便不再咬牙趕路,而是找到一處蘆葦蕩,準備休息。
在蘆葦蕩的陰影處,大家輪流值班,而我因爲值前半夜,所以一覺睡到了天亮,睡得迷迷朧朧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爭吵,翻身起來,瞧見居然是依韻公子和秦伯在爭論,而在旁邊的不遠處,有一條漁船,船上兩男一女,畏畏縮縮地蹲在船上,不敢說話。
我走到兩人中間來,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依韻公子對我說道:“那漁船是附近的漁民,過來打魚的,發現了我們,秦伯主張將他們給滅口,而我覺得沒有必要,都是挺無辜的人……”
滅口?
我回過頭去,仔細打量船上的人,看着都是風吹日曬、在水上討生活的苦哈哈,那女的老得跟我母親一般模樣,心中不由得有些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