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出手偷襲我的,正是剛剛與我分別不久的黃家門客,特勤二組副隊長黃文興。
此刻的他與我們分別之時,一模一樣,唯有表情,再也沒有之前的拘謹和恭敬,反而多出了幾分睥睨天下的輕狂來。
而他剛纔一擊沒得手,卻也是有些懊惱,聽到我的話語,不由得冷笑道:“沒想到你黑手雙城,居然能夠臨淵而穩,一點兒都不受影響,果然跟傳聞之中的一樣。”
黃文興的話語裡,一點兒客氣都奉欠,顯然是高傲之極。
我眯着眼神,想起諸多事情,豁然醒悟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先前帶着我們下來的那個假冒者吧?”
黃文興眉頭一挑,冷然笑道:“你覺得這世間有幾人,能夠欺騙到你?”
他這一句反問,弄得我一頭霧水,不過仔細想一想,返回地面求援的黃文興,除了身子略微有些發涼,反應幾許古怪之外,其實並沒有多少可以說得出來的異常。
如此說來,那個時候的他,應該就是真的黃文興咯?
若是如此,那我在林子裡遇到的那個黃文興,自稱事發之後,從未有離開過茶荏巴錯的黃文興,又是誰呢?
他曾經與我出手相較過,又用十字星芒血咒來表明自己的身份,情真意切,也絕對不可能有假。
難道這世界上,有兩個黃文興?
想到這兒,我出言詢問,而他的臉上則露出了極爲古怪的笑容來,對我說道:“黑手陳,你是這世間罕有的智勇雙絕之輩,想要矇騙你,那是一件格外困難的事情,不過你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種手段,叫做自我催眠麼?”
自我催眠?
黃文興的話語,就像劃過夜空的閃電,將我所有的疑雲都給一下子給冰消瓦解。
是啦,是啦,自我催眠!
將我們帶下的那個人,是黃文興,協同摩門教伏擊救援隊的那人,也是黃文興,而在林子與我們相遇,並且一路追隨而來的那人,依然還是黃文興。
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之所以能夠如此,除了有布拉給他拖延時間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自我催眠。
黃文興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免得被逃脫之人揭穿身份,就自己編了一個故事,然後用自我催眠的方法,讓他自己都相信了那一套說辭,從而塑造出一個好人黃文興來,並且將我們都給矇騙。
然而一進入天巴錯的範圍之內,自我催眠的效用就結束了。
惡魔終究要露出爪牙!
這樣就是爲什麼小白狐兒入夢紅袍薩滿之時,會突然出現三條巨蟒的原因。
小白狐兒跟我說那人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未說,我先前因爲震撼於茶荏巴錯的傳說,而並沒有太留意,此刻回想起來,恐怕這個秘密,就是關於黃文興的吧。
他正是害怕那紅袍薩滿泄露他的身份,故而殺人滅口。
好狠毒的心機。
而黃文興之所以變成這般模樣,恐怕並不是叛變,而是走了與當年阿摩王一般的道路。
他,魔化了。
魔化了的黃文興,心機深沉得實在恐怖,他以一己之力,將所有人都給耍弄了,而此刻的我出現在這裡,恐怕也是他的算計吧?
那麼,他將我引入此處,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呢?
我三眼兩語,將自己的推論說出,那黃文興一臉詫異地說道:“到底是黑手雙城,僅僅憑着我的幾句話,居然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給摸清楚了,這麼說來,你一直都對我心存懷疑吧?”
我嘆氣說道:“心存懷疑,那又如何,到底還是中了你的圈套。”
黃文興臉上並無得意之色,而是平靜地說道:“謀算你之事,與我無關,那都是神的旨意。在神的面前,世人都不過是螻蟻……”
他話語狂熱,而我卻絲毫都不感興趣,將飲血寒光劍平平前指,冷然說道:“尹悅呢?還有剛纔消失不見的鬼鬼,也是你搞的鬼吧,她們到底在哪兒?”
問出這話兒的時候,我的心情難免緊張了一下。
黃文興臉上的肌肉一跳,顯得古怪無比,對我說道:“你放心,很快你就會和她們在一起了。”
他說得勝券在握,而我則顯得有些莫名其妙,手中長劍前指,嘿然笑道:“你真的以爲我陳志程就那般好對付?想要拿下我,先問問我手中的劍。”
黃文興是厲害,不過跟我相比,到底也還是有一定的距離,儘管他在地底入魔,成爲如阿摩王一般的魔物,短時間內修爲就突飛猛進,不過我卻依舊不放在心上。
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東南西北,先吃我一劍再說。
我信心滿滿,然而黃文興卻桀桀笑了起來,指着我面前不遠處的血池說道:“你還記得被你殺掉的布拉,他手中的那塊離魂鏡呢?”
我不知道他爲何會這般問起,點頭說道:“那有如何?”
話雖這麼說,但是我卻被他這笑聲給弄得心裡毛毛的,而黃文興卻認真地跟我說道:“這池子乃神眠之地最大的秘密,功效萬千,而其中有一種功能,那就是能夠將任何身影印入其中的人,神魂分離——離魂鏡就是按照這個原理弄成的。那麼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到雙腳無力,身體開始發飄,彷彿自己的身子,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的話語裡,平緩而又凝重,彷彿配合了某種韻動,有一種讓人昏昏沉沉的節奏。
催眠術。
我的心中陡然驚醒,不過卻也爲他的話語而暗自心驚。
黃文興並沒有在說假話,我能夠看得出來,他之所以如此氣定神閒,卻是因爲我剛纔向後騰空倒飛的時候,越過血池,的確是將自己的身影給映照進了水面上。
事實上,在剛纔飛躍而過的時候,我的確有一種神魂朝着天空飄離的感覺。
不過僅僅只是一剎那,我內心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其收緊。
落在血池對面的時候,我因爲黃文興的出現而震撼莫名,卻是忘記了這樁事兒,此刻聽到黃文興宛如催眠一般的話語,整個人都僵直住了,臉上滿是汗珠,簌簌滑落。
黃文興瞧見我的臉色發白,一下子就顯得腳步輕浮,嘴角頓時就上揚了起來。
他的雙眸,竟然在這一刻,由黑暗化作了金黃之色。
一步一步向前,他平緩地說道:“一甲子之前的阿摩王,一甲子之後的黃文興,有的人,註定就是天子驕子,卓然於世,而像你這樣年少成名的傢伙,終究不過是一道流星,劃天而過,誰又能夠記得你來過這個世界呢?”
他的話語裡,有一種格外滄桑的情緒,而我瞧見他的身子竟然變得輕飄飄的,走到血池之上時,他竟然踩着空氣,平靜走來。
這等手段,倒也真的讓人驚詫莫名。
當年的一個小沙彌,就能夠以一己之力,屠戮整個加沙公主廟的苯教勢力,而入魔之前的黃文興,可是有着足以匹敵茅山十大長老末尾之人的實力。
成魔之後,他的修爲,恐怕已經有了一個恐怖的增長,讓人望而生畏了吧?
瞧見黃文興越過血池半途,走到我這兒來,我努力保持站姿,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既已成魔,爲何還要讓我們進入其中,到底是何居心?”
黃文興的嘴角微微揚起,平靜地說道:“都跟你說了,那是神的旨意。”
一語說完,他卻是已然憑空走到了我的身前來,手中那把金絲短劍陡然間暴漲數尺黑芒,直刺我的心窩裡。
這一下,卻是想要我的命。
事實上,當我的神魂被分離,意志已經無法操控此刻的身體,在如此強大的黃文興面前,哪裡能夠擋得住片刻時間?
不過,所謂神的旨意,到底是什麼鬼?
黃文興一劍刺來,見我面部改色,不由得也是輕嘆一聲好漢子,然而就在那短劍之上的黑芒即將刺入我的心窩之時,我卻突然陡然一轉,將這必殺一擊給生生避過了。
一如他剛纔偷襲我之時般的情形。
而在避開對方短劍的那一瞬間,我手中的飲血寒光劍也陡然動了。
這一擊,黃文興蓄謀已久,而我又何嘗不是?
劍芒迴轉,龍氣微動,寒光輝映天地,而鋒刃卻將整個血池之上給照亮。
唰!
我這一劍,無論是速度、力量、氣息還是角度,都暗合天道,體現出了我自南洋而歸之後,融練無數法門的大成境地。
一劍而下,整個炁場都爲之風捲雲涌。
“啊!”
慘叫聲從黃文興的口中傳來,兩人在驟然交擊之後,又陡然分開,然而原本應該作爲勝利者而高高在上的黃文興,卻直接跌落到了高臺邊緣處,左手捂着右肩,臉色鐵青。
至於他右邊的整個胳膊,卻連同着那把金絲短劍,都跌落到了血池之中去。
這一擊讓勝券在握的黃文興魂飛魄散,捂着那不斷滲血的傷口,他臉色蒼白地喊道:“爲什麼,神池爲何沒有將你的神魂攝入?”
我提劍向前,慘然而笑道:“說句實話,我倒也想它將我的神魂給剝離出去,只可惜,這鬼東西,還不夠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