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安可可曾經講過,城市裡的貓咪不會一言不合就揮爪子,更多的是用談判解決衝突。我誤以爲這是“城市法則”,至少聽上去比“叢林法則”更進化了一步。
剛剛在集市看到的這一幕徹底改變了我對“城市法則”的理解,起碼想在這裡生活,還是要遵循“拳頭大的纔是爺爺”這條最基本的自然條例。
我和阿爾法的合力耍寶沖淡了我們和安可可之間的尷尬氣氛,安可可也從原先的那種失落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一路上不停給我們介紹集市的林林總總,她說這裡的領頭貓叫“總裁”,我們要去找到並提醒他小心安吉拉的誘捕計劃。
“等等,等一下”我們的身後傳來稚氣的喊聲。
我回頭一看,剛纔跟狸貓勇敢搏鬥的那隻小幼貓正急匆匆的往這邊趕,他跑到我們跟前,仰起精緻的小臉蛋笑着說:“你們要去哪?我帶你們去!”
安可可撫摸下小傢伙的頭說:“那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刀,很榮幸認識你們!”小傢伙儼然一副成年模樣。
“這名字殺氣太重了,我看你這麼萌,乾脆改名叫小小,你看好不好?”我打趣道。
安可可不滿的瞥我一眼,嘟囔道:“哪有一見面就隨便給別人改名字的,我給你改名叫大大你樂意麼?”
果然,小刀臉上也有一絲不悅的表情,但是在我看來,小奶貓努力遮掩自己生氣的樣子真是萌出一臉血,我已經徹底拜倒了。
“我叫安可可,他叫湯飛飛,剛纔幫你趕跑狸貓的是阿爾法,我們去找你們的領頭貓‘總裁’,你能帶我們去麼?”安可可十分認真的請求道。
小刀點點頭說:“好的,我帶你們去。”然後,他眨眨眼睛,看着阿爾法又說:“謝謝叔叔,將來我一定會變的跟你一樣強。”
阿爾法也擺出一張嚴肅臉,說:“好,那你要加油。”
我被阿爾法和小刀一本正經的對話搞的有點想樂,但是又怕小刀以爲我不尊重他,只好強忍着。安可可倒是對小刀的強行裝成熟的行爲習以爲常,她反而說我少見多怪。
小刀帶路,一邊還纏着阿爾法不放,向他討教各種撲殺絕技,我和安可可慢慢的跟在後面,這個距離正好聽不太清他們的對話,安可可說這樣可以尊重小傢伙的隱私。
“不就是抓耗子麼,有胳膊有腿,生下來就會啊,還什麼隱私,那他爲什麼跟阿爾法說呢?”我覺得小傢伙對我有偏見。
“首先,這裡確實耗子成羣,但大部分是毒耗子,還有你記住,跟幼貓溝通呢,要分情況,一種就是普通的貓仔,還有一種,幼年的身體裡裝着一顆成年的心,比如這個小刀。”安可可適時對我開展溝通教育。
“也對,這貧民窟裡幼貓成熟的都比較快。”我低頭躲過一段下垂的電線,說道。
“貧民窟?也不對,這裡生活還是不錯的,算是一個接納站,新來的流浪貓和失去父母的幼貓都可以來這裡度過最困難的時期,這裡也是我當初來到南城的第一站。”安可可似乎回想起什麼,一種憂傷情緒從她淺藍色的眸中涌出。
“不過這裡也不是絕對安全的避難所,幫派之間也是紛爭不斷,一旦發生比較嚴重的衝突,就連他們的‘總裁’也是睡一覺就要換一個地方。”安可可說道。
想到自己的幼年是在“貓之天堂”度過,我頓時感到欣慰不少,雖然成年後也是四處奔波,黴運不斷,但是好歹自由自在,從沒有過這種金字塔底層的生活經歷。只有朋友和敵人,沒有同事和領導,也是一種不錯的生活方式。
“……對,咬住他脖子兩邊的靜脈,用力壓迫但注意不要出血,這樣他大腦供血不足,就會恐慌,就聽從你的擺佈,事後沒有傷疤,也算給他面子……”阿爾法側着臉認真講解。
小刀聽的很認真,越走越慢。最後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我們趕上來了,正好聽到這一段。
“阿爾法,你別教壞小孩子啊。”我有點擔心道,好像不是教小刀抓老鼠。
“我在教他怎麼保護自己,聽小刀講了一些他的經歷,我才知道這裡真是魚龍混雜,流浪貓出去受夠了氣,就回來拿這裡的老弱婦孺發泄,實在可惡。”阿爾法回答。
“姐姐,總裁搬到了前面的涵洞裡,拐過這個彎就到了。”小刀感激的看着我們說。
“好的,那我們一起去吧,我可以讓總裁留意你們幾個兄弟,免得那隻狸貓記恨又回來報復。”安可可笑着說。
“哦,不用了,出來的時候,我沒告訴弟弟們,都這麼久了,我怕他們看不到我又開始擔心。”小刀搖搖頭拒絕了安可可的提議。
“我走了,下次見。”說完,小刀擺動着尾巴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這小傢伙聽懂事啊,說是帶我們來,半路又扔下我們不管了。”我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瘦小身影說道。
我們正準備進涵洞,突然聽到那種急匆匆的腳步聲又繞回來了。
“阿爾法叔叔,多謝了!”小刀高聲喊道。
“好的!”阿爾法迴應。
阿爾法怔怔的看着小刀再次離開,小傢伙已經消失在黑色管道的盡頭了,阿爾法看着幽暗深處依然一動不動,我剛想提醒他我們還有正事要辦,他突然回頭望着我說道:“湯飛飛,你有過孩子麼?”
我不得不扶額嘆口氣,這阿爾法是中毒了麼,你說話沒有任何鋪墊這麼直接打擊我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我們會在一起,還會有很多孩子。”阿爾法非常平靜的對安可可說道,好像在跟她談論天氣。
安可可說:“你忘了我是寵物貓了麼,怎麼可能有孩子。”
這一句話說出來,我知道安可可跟阿爾法是徹底沒辦法做朋友了。
阿爾法一旦切換到情聖模式就有一種無時無刻可以把空氣凝固化的能力,比如現在,他倒是情到深處,不吐不快了,讓我怎麼接茬?怎麼轉換話題?怎麼把自己變成小透明無視你們之間的熊熊烈火?
愛情就是瞎了眼,阿爾法一定沒看到周圍遍地的污水,狹*仄的空間,還有抓耳撓腮的我,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命中註定——安可可。
“阿嚏——”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空氣中異味撲鼻,是真的難受。
“順便說一下,我沒有孩子,但是呢,一直在幫着找別人家的孩子。我們可以走了麼?”
安可可轉身進入了涵洞了,阿爾法也終於從泥塑的狀態恢復了過來,他拉住我問道:“難道不是隻有公貓,像南槍槍這樣的纔會閹割做絕育麼?你也是被……”
“你給我閉嘴!”我快吼出來了!
我擦擦鼻子,穩定下自己的情緒說:“我們先辦正事好麼?這科普活動我回去慢慢再跟你講。”
涵洞內溫度比較高,渾身暖洋洋的,地上乾乾淨無塵,牆壁上居然沒有潮氣凝結的小水滴,這裡跟室外相比簡直是別樣的天地,然後我擡頭髮現了熱量的發源地,頂棚上有一個電暖風,雖然外殼破損,也不能搖頭晃腦的變換方向,但是最基本的發熱功能還是有的。
繼續往深處走,視野變的明亮,也更加溫暖,這涵洞的盡頭像個雜貨鋪,你能找到你見過的一切小零碎,最惹眼的是盡頭的四個大“太陽”——八成新的電暖風,正在嗡嗡作響,持續不斷的熱浪吹過來,我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控制自己趴下打盹的慾望。
“原來是小可可,我的小美人又回來了,是想霸霸了麼?”一隻肥大的波斯貓踱步過來,肚子上的肥肉一顫一顫隨着他邁步而有節奏的抖動着。
“總裁大人好呀。”安可可的嗓音突然變的甜膩柔滑,我不知怎麼有一種逃離這裡的衝動。
“很好,很好。”總裁伸出自己毛髮板結看上去像一根粗糙的樹枝一樣的尾巴跟安可可行觸尾禮。
“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們給你帶來一個重要的消息。”安可可還是笑盈盈的。
“朋友好,朋友好,什麼好消息,這次你決定不走了?找到你妹妹了?可以叫她一起來我這裡呀。哈哈哈。”總裁仰着頭大笑,露出脖子上的勒痕。
還讓姐妹一起來?你是要玩雙飛麼,我暗想道。
這總裁曾經也應該是有主人的,不知道爲什麼願意捨棄溫柔鄉,跑到了垃圾站討生活。這會兒,總裁的眼睛始終在安可可的臉上,看的出他對我們毫無興趣,甚至都不給安可可介紹我們的機會。
屋裡還有兩隻雌性狸貓,眼眸中光芒流轉,不過看到總裁跟安可可的親暱程度後,立刻識趣的站起來準備離開了,其中一隻慢吞吞的從阿爾法身側經過,身形交錯時,尾巴不經意的甩到阿爾法的腹部,然後回頭做個抱歉的表情,高昂着頭跑開。
“我妹妹已經不在了……”安可可坐到了總裁的對面,那個擺脫總裁的膩歪又無力感傷的動作真是恰到好處,不失分寸。
隨後,安可可收斂心神,正色道:“總裁,這次我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定要按我說的做。”
總裁點點頭,安可可接着說道:“你們這裡有內鬼,皇帝想接受你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