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裡轟地一聲巨響,祝勇只覺得空白一片,便是耳邊那嚶嚶的哭聲都聽不進去了。
可那女子卻是不滿他這般裝傻充愣的模樣,她背過身去露出一片光滑的後背,不用醞釀便加大了嗓門,用力地哭了出來。
被唬了一跳的祝勇抓過被子來抱在懷裡尋求安慰感,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喊道:“姑、姑娘……”
“嗚嗚。”女子掩面痛哭。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祝勇雲裡霧裡。
“你!”那女子回過臉來,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樣,杏眼帶嗔,倒是看着有幾分風情,下巴上的淚珠懸而未滴,更添了一分楚楚之姿。
看她這幅模樣,沒來由的,祝勇便心軟了,他輕聲問道:“你……哭夠了麼?”
女子聽到這話險些氣暈過去,她還當這二愣子能說出什麼話來,憋了半天就問她哭夠沒有,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看樣子,她得下點猛藥纔是。想着,女子起身便要往外走:“出了這種醜事,小女也沒法活了。”
“啊?”祝勇張大了嘴,看着女子矯健地跳下牀也沒有識趣地上前抓住她,只畏畏縮縮地說道,“姑娘,何必尋短見,凡事好商量。”
“你這個負心人!昨兒夜裡明明說要許我爲妻,事辦成了,便裝傻了,嗚,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女子一屁股坐下身,拍着地哭起來,胸前的雪蓮也跟着一顫一顫。
祝勇全然被那白花花的晃了眼,意識到這女子的行爲太過粗俗,他移開視線,慢慢靜了下來。
他記得,昨日同久未見面的曹洪一併吃了飯,他喝了一點小酒,之後便醉的不省人事,而醒來以後,就看到了這幅場景。
腦袋裡過了一遍,祝勇面色大變,急急忙忙地問道:“我的衣裳呢?”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什麼衣裳?”女子哭哭啼啼地說道。
祝勇索性不再看她,目光轉了一圈,順手將牀單搶了過來,裹在了身上,看看房間的佈置便想奪窗而逃。
那女子也是聰明之人,看出苗頭就撲上去抱住了祝勇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上蹭:“爺,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糾纏半天,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祝公子你醒了麼?”
祝勇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琢磨着這個時候若是不出聲,只怕人會直接進來探個究竟,兩個人這幅樣子哪裡能賤人,便沉着聲問道:“何事?”
“我家公子差小人來看看公子您醒了沒有,公子您有所不知,昨兒您可真是醉的厲害呢。”
小廝的話,如同一盆冷水,讓祝勇從頭到腳來了個透心涼。
見祝勇不說話,哭泣的女子便向外求救了:“你可要給小女評評理啊……”
“咦?怎麼有女子的聲音?”小廝明知故問,隨即笑起來,“祝公子當真風流。”
風流個屁!祝勇心裡暗罵一聲,忿忿地想,枉他還把曹洪那廝當朋友,到頭來卻是被人算計了。只是論身價,曹洪又能從自己這裡等到什麼了?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若是要錢財,給他也無妨,反正因着祝老爺子怕他揮霍一空,所以祝家真正的資產並沒在京都留多少。
那他還能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呢?
心裡琢磨一番,祝勇思忖着,自己已是吃了虧,不如索性將計就計,看看這姓曹的究竟想幹什麼。打斷女子的哭泣,祝勇說道:“那兩身乾淨的衣裳進來。”
聽了吩咐,小廝應下聲,不一會兒便讓人送了衣裳來。
換好衣衫,祝勇看着女子說道:“昨兒夜裡若是在下說了什麼諢話,那全是因着醉了的緣故,還望姑娘別往心裡去。”
這一次,女子溫順了許多,她沒有吭聲,只埋着頭低聲抽泣着。
看她這幅樣子,祝勇輕嘆一聲,擡手推開了門。
屋外的陽光刺眼,他眯起眼,用手遮在了額前。
這裡……是什麼地方?
好容易適應了屋外的陽光,祝勇很輕易便看到了不遠處坐在石桌旁安靜的曹洪。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祝勇並未如往日一般心生同情,而是在心裡建立起了厚厚的防備。
“祝兄。”曹洪站起身,笑着道,“夜裡風光可好?”
“醉得厲害,倒是不記得了。”祝勇很是隨意地坐下身道,“若是曹兄想要試試,也可以啊。”說罷,目光便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
對這樣的調侃,曹洪並未惱怒,他面上帶着風光月霽的微笑道:“祝兄說笑了,在下的身子骨還是作罷了吧。”擡眸看了看那哭啼的女子,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中可有長輩?”
女子擡起頭,怯生生地看了祝勇一眼,說道:“小女姓林,在這裡當丫鬟,家中父母已經過世。”
聽到這番對話,祝勇心裡更不爽了,這算怎麼回事?難不成還真要他娶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之前他是酒勁兒上頭還暈乎着,可這時候他卻是清醒的,又豈會再做那任人宰割的綿羊?
眼神透出冷意,祝勇問道:“曹兄好清閒,竟有空管這等閒事。”
“我想祝兄你是誤會了,在下不過隨口一問。”
誰信!祝勇偏開頭,看着那女子說道:“你要想進我家的門,行,但是要當妻是堅決不行!”
不做妻那豈不是做妾了?女子嘴脣顫了顫,似乎心痛欲裂一般,看着祝勇道:“這位公子,小女未曾想過要糾纏公子,公子何必語出傷人!世間男兒如此,我又何必在妄想?”說着,她跪下身,堅決地說道,“小女對天起誓,此生永不嫁人!”
這般貞烈,倒是出乎了祝勇的預料,畢竟這誓言不是說起便起的,難不成,是他醉過了頭纔會睡了人姑娘?那曹洪和這女子豈不是無辜的?心裡正搖擺不定間,他聽到曹洪惋惜地說道:“林姑娘何必如此衝動,凡事都有商量的餘地,你……哎!”
白了一眼祝勇,林姑娘說道:“勞公子費心,小女已經名聲俱毀,哪裡還嫁的出去?”
聽了這話,本還鐵石心腸的祝勇生出慚愧來,說道:“不過是少個名分,我還是可以照顧你的,你放心,絕不讓你餓着凍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後,林姑娘淚流滿面,“我把什麼都給了你,你爲何還要出言挖苦,難道我便甘於下賤麼?”
被打懵的祝勇捂着面頰,隨即反手也是一耳光抽了出去,罵道:“賤人!小爺睡過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是沒見過你這般不要臉面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做丫鬟的,怎麼張嘴閉嘴都是我啊我的自稱,卻是不知哪個府裡的丫鬟這般沒了規矩!”
這一巴掌,堪稱既響亮又有力,沒一會兒林姑娘的面龐便腫了起來。
見祝勇暴跳如雷,曹洪也愣了一下,這倒是他沒料到的場面。輕咳了兩聲,他站起身來,手輕輕搭在了祝勇肩頭說道,“祝兄何必動怒?”
“有人給臉不要臉,難不成還要我慣着她?”祝勇提高嗓門,雙目怒瞪,看的人心裡發慫。
卻是有人不怕他,拍了拍他的肩,曹洪道:“如今林姑娘的誓言也許了,再想反悔也遲了,事到如今,倒不如想想她的後路,總不能讓人姑娘因着這事斷了生路啊。”
這話說的在理,但祝勇卻聽不進去,他冷笑一聲道:“斷了生路?便是給了她路她也不走,倒不如讓她去尋了短見,也省的煩心。”
這……還是那個憐香惜玉的祝勇麼?心裡疑惑了一下,曹洪輕聲道:“祝兄,你這便是氣話了,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畢竟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何必把事做的這麼絕?”
在曹洪的勸慰下,祝勇心裡更煩躁了,他拱了拱手,說道:“煩祝兄操心了,在下還有事,便不奉陪了。”說罷,便讓人帶路要離開。
曹洪拉住他說道:“光是逃避可不是辦法,祝兄何嘗不靜下來,我們一起商量商量?你放心,我一定會公道處理的。”
聽了這話,祝勇嘴角一扯,坐下身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今兒你怎麼處理。”
見祝勇不走了,曹洪溫柔地問起林姑娘話來,隨即說道:“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可有什麼打算?”
女子面如死灰,低下頭道:“哪裡還有什麼打算,只想着剃了頭做姑子,古佛青燈伴餘生了。”
“哎。”曹洪惋惜地嘆了口氣。
“如今丟了顏面,主人家想必也不會再留奴婢,奴婢真的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纔會想到了此一生。”
聽到這話,祝勇心裡卻是冷笑了,現在是學了乖,知道自稱奴婢了,可這文縐縐的話哪裡是個奴婢說得出來的?索性他便繼續冷眼旁觀,瞧這兩個人唱的什麼戲。“那你可有什麼長處?”曹洪關切地說道,“不服侍人,找個活做也好過去做姑子啊。”想了想,林姑娘答道:“奴婢擅長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