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中年男人看到徐濟道,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爸,身旁的那個女人也跟着叫了一聲,徐濟道也不躲,照樣應了下來。
“坐下吧,外面天怪冷的。小雅,把我房間裡的電暖氣拿過來。”
張清雅應了一聲,去了後院。
其實,徐濟道哪裡是要她去拿什麼電暖氣,不過是讓她調節一下心情罷了。最初電話裡說的是,張清雅老爸不會帶這個女人來的,但是眼下卻是來了,而且躲一躲不了,以前都是張清雅藉口不在,所以就對這個女人從來沒有說過話,但是眼下,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了。
去後院,也是讓他想一想,既然人已經來了,就該怎麼辦怎麼辦吧。
“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徐濟道問道,他這也是沒話找話,誰讓一個陌生的女人在這呢。
“忙完了,還有一些小事情,交給手下的人打理就行了。”這個中年人派頭十足,王進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如今知道他是做生意的,怕也是做大生意的人。
雖然王進沒有正面打量他,但是那個中年人還是察覺到了王進在偷偷地看他,是以也笑着問道,“這位是……”
徐濟道撇了王進一眼,“小雅的同學,過來學藝的。”
學藝?雖然知道自己的爹是當醫生的,但是這婦科醫生恐怕還是沒有男人願意幹的吧,怎麼還有學藝的人來了。
後扭頭看到身邊之人眨了眨眼睛,中年人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會心地笑了笑,“既然是小雅的同學,那就是我們的客人了。”
“用你說。”徐老頭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知道對方是誤會自己跟張小雅的關係了,但是王進也不去解釋,相比過去,他更願意在這些平常人中間生活,願意讓他們誤會,總好過遭人處心積慮的算計。
不知道王進又在想什麼,徐老頭兒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便又跟這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雖然這個女人還是一個陌生人,但是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兒媳婦了,不說話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過了一會兒,張小雅拿着一個電暖氣從後院裡進來,電暖氣是那種風扇的,體積不大,女孩子也能夠拿得動。
“小雅,過來,我跟你介紹一下。”
不用說,肯定是介紹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了。
張小雅把那暖風扇放到地上,插上插座,將那風口對準了衆人,才走了過來。
“這是你王阿姨。”
看了一眼,張清雅最終還是笑眯眯地打了一聲招呼,看那微笑的眼睛裡,王進知道,這笑容背後是太多的辛酸和不安。
王進不摘掉這個家的情況,但是他知道,也許是從今天,也許是從以後,他的爸爸就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老爸了,以後他的身邊就多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能夠時常在他身邊,給他想要的東西,陪伴,談心,旅遊,總之,她一個人擁有一個老爸的時候結束了。
但是,這個女人卻已經不再是她的媽媽了。
“王阿姨好。”最終,張清雅還是甜甜地喊出了這四個字。
彷彿是有備而來,聽見張清雅的
這句話,那本來還略顯緊張的女人此刻臉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從肩上揹包裡拿出來一個小盒子朝張清雅走了過去,“阿姨這次來的匆忙,沒有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清雅千萬不要挑王阿姨的禮啊。”
這話說的很客氣,她沒有直接稱呼張清雅爲小雅,這是爲了避免引起張清雅的誤會,畢竟自己還跟她沒有這麼熟悉,二來說禮物準備的匆忙,說明她是臨時被張清雅老爸叫來,並不是自己攛掇他帶着自己來的。這樣一來,也就把誤會降低到了最低。
王進看着這個女人,心裡想到,如果這是真的,那張清雅這個後媽還是不錯的,但若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設計好的,那麼這個人的心機着實深的可怕。
“謝謝王阿姨。”
兩個人的話都很少,這個場面,哪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
“你們聊,我還有些事情,就不叨擾各位了,有時間再來拜訪您。”這個時候,王進站了起來,對徐濟道拱手告辭。
“你去哪兒?”張清雅謹慎地問了一句,她擔心的是王進再一次的不告而別,再一次的一走就是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張清雅的反應很激烈,雙手顫抖,差點兒將那王阿姨的禮物都扔在了地上。看到她的反應,那個中年人更加確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自己的女兒對這個小子有意思,而且還是很大的意思。
看到自己突然引來了屋裡所有人的目光,王進一時尷尬了起來,連忙解釋道,“我就是要回學校一趟,我剛回來,還有好些事要去處理,沒有別的意思,大家繼續吧。”
新來的兩個人當然不知道這個王進是何許人也,但是張清雅和徐濟道都知道王進剛從國外回來,肯定會有很多的事情去處理,想了想也對。
“那你晚上一定要回來吃飯!”張清雅大聲地囑咐了一句。
王進笑着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門。
人家的事情自己一個外人站在那兒算是怎麼回事。王進這樣安慰自己。張清雅有一個疼她的老爹,還有一個愛她的爺爺,現在又多了一個和善的王阿姨,也許她纔是幸福的人,就算真的有一些小摩擦,也不至於像自己這樣四處遊蕩暗吧。
王進出了門,卻沒有往那學校的方向走,那只是一個藉口而已,王進相信,徐濟道是知道他的藉口,只是沒有拆穿而已,不關怎樣,自己是不能再在那裡待着的,對於家庭裡多出一個人這樣的大事,是必須要全體人都通過的,但是這個全體人裡面不包括自己,自己太多餘了。
前面就是一些荒山,相比於懷柔尚且有一些待開發的旅遊地帶之外,這裡的郊區簡直就算的上是真正的北大荒了,沒有人煙,只有更遠處的一些施工隊,不過,照這種天氣冷下去,沒多久,民工們就會放假回家過年的,屆時,這裡就真的是百里無人煙了。
“要不我就乾脆在這裡落草爲寇算了。”王進自己跟自己笑聲說道。
低落,還是低落,就連王進自己都能覺出自己情緒的低落。坐在那連荒草都沒有的山坡上,王進獨自一個人看着遠方的羣山,漸漸的陷入了一種迷茫,他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自己沒有來
到這裡,是不是與自己相干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繼而避免了一切的不開心和難過。
遠處的北京城像是一座堅固的牢籠,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不想出來,還只想着把打算進去的人踢出來。
如果說在唐瑾那裡王進第一次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殘酷,那麼這次的西藏之行則讓王進明白了這世界上不僅僅只有報復和被報復。任何人都有活着的權利,沒有誰可以爲另一個人的某種夢想或者使命去掏空自己,生命只有一次,與之其中的羈絆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不論是金錢還是權勢。
藍菲菲躺在大昭寺裡,按照現代醫學觀點就是,她已經成爲了植物人,甦醒的可能性隨着時間的延長而降低,但是她尚且有甦醒的可能性,而鬼仙卻永久的躺在了地下,王進一度懷疑這些後果全部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長時間地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狀態,也許那句話說的是對的,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隨着這次的歸來,王進看到平凡事是中那一抹平常溫馨的感覺,那些熟悉的面孔還在,還有那破舊的八路公共汽車,甚至連帶着被人打劫他都覺得十分美妙。
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更難的自責,若不是自己,藍菲菲也能看到這些,也能和自己一道享受這世間的溫情。
連日來,王進常常在這放下和放不下、寬慰和反覆自責的狀態下生活,沒有調整,他也沒有辦法調整,這是傷,心傷。
王進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好在這寒冬臘月裡沒有人出來走動,否則看到這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俯瞰這一片區域,估計還要報案將他當成恐怖分子抓起來呢。
天色暗了下來,王進起身往回走,方向不是徐濟道那裡,那裡不是他該去的地方,相對那個偌大的北京城,這裡只是相對熟悉一些而已,但是現在,那裡也有些陌生了,那是別人的家,自己不應該摻合進去。
腳下踩着乾枯的荒草,不時地會激起地面上的一些黃土,突然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主人,你回來了。”
還是那冷冷的語氣,讓王進感到一陣熟悉的陌生。
是白虎,天機閣的四大護法之一,這半年來也是她保護着徐濟道爺倆兒的安全,當然,有國安部那裡罩着,想着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回頭看,曾經那個一身雪衣的白虎如今也是穿着一身修身風衣,戴着黑框眼鏡的大學生模樣了。
連你都變了嗎,曾經那個冰山一樣的人。
看到王進上下打量自己,白虎淡淡地說道,“混進學校比較方便一些。
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王進點點頭,“這些日子麻煩你了。”聲音裡滿是歉疚,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怕是都要拜託別人了。
“沒什麼。”
話少的人碰到一起,經常就是沒有話說的窘境,王進兩個人面對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兩個都習慣了沉默。
“老爺子那邊怎麼樣?”
“沒事,他們只是囑咐我辦好你交代給我的事情。”
辦好事情?呵呵,恐怕現在辦的是一塌糊塗吧。
看着灰濛濛的天,王進苦笑兩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