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先生這裡,王進並沒有得到什麼能夠一擊斃命的方法,但是他的心裡已經將這個老頭兒當做自己的引路人了。
“你尚且不要去管那些還威脅不到你的人和事,畢竟他也有他的困境和麻煩,有時候你所忽略的那些小事或許纔是你真正重要的事情。”老人轉身走向牆壁,又將那斧頭掛在了牆上。
老人的孫子吃完麪包,自己坐在牀邊開始閉着眼睛打坐。
“他這是……”
老人笑笑,“我們出去走走吧。”
文化宮外面是一片面積比較大的廣場,很適合人羣中的散步,王進沒有這個心思,他唯一有的心思也不過就是想辦法在這裡弄個燒烤派對,然後抓來雞腿吃,俗人一個。
可是在大多數人心裡,這個地方可以辦一場文藝晚會,或者盛裝派對,沒有燒烤,有的只是晚宴和香檳,不能怪王進沒有情調,他的情調早已經在逃命和拼命之間給磨光了。
老人裹了裹身上的羊毛大氅,“這件衣服還是我老婆子從內蒙給我帶回來的,穿了多少年了,不捨得扔,這次來,人家不讓穿這個,說是影響形象。我說,領導啊,沒事的,我一把年紀了,不管那個,後來啊,那領導就是笑笑也沒有說話,回到家,我跟我老婆子說了這話,我那老婆子知道這個,他告訴我,人家不是說我個人,是說我會給咱國家形象抹黑,我一尋思,也是這個理兒,咱一個人穿好穿賴不算事兒,可是國家的形象咱不能不顧及是吧,所以我就來的時候穿好點兒,沒人的時候,我就穿暖和點兒。”
老人像是一個淘氣的小孩兒一樣,臉上帶着些許的狡猾笑容,很是滿足。
廣場上已經有不少的人了,明天就是文化節的開幕了,這個廣場當然承擔不起兩個國家的文化節,所以在莫斯科紅場會有一場盛大的開幕式,這在此前是絕無僅有的,因爲作爲一個國家的門面,首都廣場怎麼可能會用來做別的用途,但越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俄羅斯當局彷彿就越喜歡幹一些讓人們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次文化節的舉辦就是在這個舉世聞名的廣場舉辦的。
王進跟着老人走出了小廣場,他隱約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彷彿有老人在身邊,他纔會有一些安全感。
“行了,我先回去了,把那小子一個人放屋裡我也不放心,你該做什麼就去做,出門在外不容易,能把一把我老頭子自然會幫你一把。”
“老爺子知道我要去哪兒?”
“勸那人收斂一些,畢竟陰氣太重,也會禍及家人。”
老人說完,轉身走向了一個買俄羅斯傳統食品小餡餅,估計是拿回去給孫子吃的。
王進愣在原地,雖然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但也沒有追上去問,畢竟這是自己的事情,他不想再車上過多的人,若是連這個善良的老人都要扯進來,那他就真的良心不安了。
王進閒着沒事,就在附近溜達,等不到中午的時候,他在一個飯館裡買了些飯菜,打包到了老張住的地方,進去的時候,老張的女兒已經醒了,看她那雙紅紅的眼睛,醒來後應該是又哭過了。
“你來了。”老張語氣不鹹不淡,王進沒有嫌棄,換做是自己,估計也就這脾氣。
各種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目的,越對自己好的人越是如此。
“帶了一點吃的,多少吃點兒吧。”
老張的老婆和女兒都在裡屋,老張叫老婆出來把飯菜都拿了進去,他自己沒有吃。
“還在想事情?”
老張淡淡一笑,“不發愁是假的,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肯定跟我不一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自然就是你的,你說什麼我聽什麼就是了。”
王進笑笑,“怎麼說的我好像是一個收斂人命的畜生似的。”
“誰都是畜生,只是有人不知道罷了。要不要來一根?”老張拿了一根菸遞到他面前,王進搖頭拒絕了,“雖然我決定以後金盆洗手,但是畢竟在這一行混的時間太長了,根本就沒有那麼容易脫手出來,可能是天意吧,挖人家的祖墳,怎麼可能就這麼善了呢。”
王進突然有些於心不忍,他真的很想說,要麼就算了吧。這句話憋着嘴邊很久,但終究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善良的少年了,他也懂得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道理,宦海沉浮,誰都會變的老辣,大家就不要再爲難王進了吧。
常年在刀尖上磨破滾打的老張哪裡會看不出這個少年人的心思,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被吸乾了血也罷,你救了我也罷,至多不多是延緩了我幾日的性命罷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你不必自責,若是換了我,早就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一時的婦人之仁,終究成不了大事。”
一口煙霧吐出,瀰漫整個房間。
“老張,不要再抽了,在這裡都能聞見你的煙味兒。”房間里老張媳婦埋怨了一句。
王進看到老張冷着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掐滅了菸頭。
本來已經有了不擇手段想法的王進看到老張這個動作之後卻是再次陷入了沉悶,能夠讓一個男人乖乖掐滅菸頭的,除了自己最心愛的人,那就是肩膀上的責任感。
他怎麼下的去手呢。
“好了,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你還是先休息吧,等養好了精神,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聊聊。”王進故作輕鬆地站起身來,在這個節骨眼山,他不想着急,面對好不容易的來的機會,他必須小心翼翼,而且必須好好等待。
“不用了,既然都來了,就坐下仔細說說吧,我的命我知道,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讓人給拿去了,他們的能量不是你能夠想象的出來的。”老張的語氣沉重而苦悶,伸手想要去那根菸,但是想到屋子裡面的母女,那兩根夾煙的手指又放了下來,搭在膝蓋上。
王進看了看裡面的那間屋子,有些猶豫。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她什麼都知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總不能這點兒東西就能把你嘴巴都堵上了吧?”
老張的這番話給了王進說下去的勇氣,他再也不能這麼耗下去了,那個洞天府的人能夠來到這裡,絕對不是衝着自己來,那其他的解釋就只能是有什麼絕世寶貝了,不管是什麼,眼前這個人都是絕對的見證人。
兩個人面對面看着,最終還是王進敗下陣來,他哪裡是四十歲男人的對手,而且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江湖。
“既然你有顧忌,那就我問你答好了。”
叫我點點頭。
“這裡有你想要的東西?”
“嗯。”
老張最終還是拿起了一根菸,不過沒有點着,只是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我就知道這次會出世,命中註定,誰也改變不了,真他孃的邪門。”
這是老張第一次說髒話,雖然相對來說也並不去是很髒,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一個不說髒話的人,剋制力總是要比平常人大一些,但是一旦這種剋制被打破,那也就說明,事情不妙了。
“有什麼困難嗎?”
老張苦笑,“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我就一個要求,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你說。”
老張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房間裡的母女,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王進。王進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禍不及妻女,這是道上的規矩,只是在俄羅斯這一條似乎並不怎麼成立。看老張的意思是然王進照顧好自己的妻女,這是在託付。
王進想了一下,擡頭說道,“我能保證將他們平安地送回到國內。”
老張又拿起那根菸放到了鼻子底下聞了聞,“還不夠。”
“讓她們母女兩個後半輩子無憂無慮。這是我的最低底線。不要討價還價,已經沒有餘地了。”
王進苦笑,“老哥,你這是在難爲我啊,我自身都難保,而起我的後半輩子尚且沒有確定,又怎麼能保證的了嫂子的後半輩子呢。”
看着這張雖然年輕卻已經被歲月打磨出棱角的臉,老張也意識到是自己過分了,但是扭頭看了看那扇虛掩着的房門,他的心不禁又堅硬了起來。
爲了家人,不在乎再當一次白眼狼。
“這是我的底線,你可以把我再送回去,也可以在這裡動手,我都不怨你,命理逃不掉的。”
看到他眼神裡的堅定,王進動容,低頭想了想之後,“我再想想辦法。一會兒答覆你。”
當王進走出門之後,屋子裡老張的妻子早已經淚流滿面,打開虛掩的房門,妻子從房間裡面走出來,給他捏了捏肩膀。
“能幫就幫幫他吧,我們母女倆不用你操心,你去做你們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不要在這些小事情上犯糊塗。人家救了咱們一家三口的命,再跟他難爲下去,就是咱們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了,而且這個小夥子,我看,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
老張笑笑,心裡卻是不以爲然,持家的本事他比不上媳婦,但是這看人的本事,他自認爲是不輸給任何人的。
在他看來,這個王進雖然不是普通人,但卻是有着跟普通人一樣的優柔寡斷,這對一般人來說沒有什麼,但是對於這種出門在外混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你不會真的是想讓他照顧我一輩子吧?”女人已經止住了淚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老張笑了,“怎麼可能,他想我還不想呢,你的後半輩子,只能在我手上,誰都搶不走。”
“傻樣兒。”
抓着媳婦的手,老張好久沒有笑的這麼舒心了,只是,這舒心的背後卻又是刀子般鋒利的傷口,滴着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