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趕上的京兆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張了張嘴,分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憋了許久才猛然一個耳光拍上身邊捕快的腦袋。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救火!若是驚動了京都裡的貴人,你我都人頭不保!”
“是,是!”
被打了一個耳光的捕快也才終於反應過來,吆喝着同伴:“走,快走!去,去找水來!”
水?
蘇傾言站着火場裡,這片刻的時間,她身邊就已經被燒的一片焦土,低矮的小樹被燒的蜷縮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音,她卻不慌不亂,撕下自己的一條裙襬,倒出隨身攜帶的一小瓶藿香正氣水,濡溼後,系在了口鼻的位置。
歷朝歷代,不論何地,被用作亂葬崗的地方都有個共同的特性。
水。
山坡以下必有水源。
如果被抓回去,只怕幕後之人早已留了後手,她只有等死的份。
那麼,此時此刻,也只能賭一把了。
蘇傾言猛然轉身,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開始朝着山坡最高處跑去,她使上了吃奶的勁,一路上撞到了多處燒着的矮樹也絲毫沒有感覺,而她身後,那些捕快們當中有一個指着她高聲喊起來。
“快看,那個兇手,她跑了!”
“跑了?”
京兆尹跟那名老態龍鍾的男子兩人對望一眼,方纔還捶胸頓足說自己痛失愛女的老人現在面色陰鷙,死死盯着往山上狂奔的身影,片刻,他開口,聲音卻同剛纔的嗓音截然不同。
“該死!居然讓她跑了!”
“大人那您看……”
一臉肥肉的京兆尹一邊擦着汗,一邊對着這人哈腰點頭:“要不等火勢小一點,我便派人上山?只是您放心,這火一旦燒起來,這丫頭就算躲在山上也沒用,到時候若死直接被燒死了,那豈不是正合了夫人的心意?”
“哼。”
那明顯是喬裝易容過的男子冷哼一聲,不屑道:“這丫頭狡詐如狐,就憑你們幾個都想抓到她不成?來人,跟我繞路去後山,尤其盯緊了這底下的
河,八成她是想從水裡面打主意。”
“是,是,大人教訓的對,大人教訓的對……”
毫不留情的被這樣一番訓斥,京兆尹不但不惱,反而越發的恭敬,不住的擦着額頭的汗,不住的點着頭哈腰。
而那男子卻絲毫不把這種討好放在眼裡,漫山大火,他眸子裡的陰鷙一閃而過。
“哼,蘇傾言。”
蘇宅。
大夫人正在漫不經心的品茶,屋子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一邊的小丫頭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只一下一下,靜靜的給夫人捶着腿。
“這麼說,蘇傾言還沒死?”
大夫人放下茶盞,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少女。
“你不是說這一次她必死無疑嗎,怎麼又讓她跑了?”
“奴婢該死,是奴婢想的不周,這才讓她放火燒山逃走了。”
綠衣的少女頭低的更低了些,彷彿十分抱歉的模樣。
“折葉。”
大夫人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開口,並且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的貼身侍女上前扶起面前的少女。
“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若不是你傳通消息,我又怎麼能知道京都裡的憐光大夫就是蘇傾言,又怎麼能按你說的佈局把她一步步往死路上逼呢,這一切,還要多虧有你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啊。”不敢置信。
她說到忠心耿耿四個字的時候特地咬重了音調,而折葉則全身猛的顫抖了一下,這才擡起頭,對上大夫人別有深意的目光。
“夫人,我……”
她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大夫人再次笑意盈盈的打斷:“來人,取一千兩銀票來給折葉姑娘。”
“大夫人,這,這也太多了……”
折葉的臉上猛然浮現出一絲不敢置信,她瞪大了雙眼,嘴裡說着不要,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侍女手裡的托盤。
大夫人身邊的秋香見狀,冷哼一聲,不屑的別開了目光。
原本以爲蘇傾言蘇二小姐怎麼也算是個人才,身邊的丫頭也該有些本事纔敢做出高密這樣的事。
結果沒想到,竟就是這樣一個見錢眼開的丫頭。
秋香大感失望,手上的動作也毫不客氣,只重重的把盛着銀票的錦盒往她懷裡一丟。
“哎呀,這銀票,我,我……”
眼看着錦盒差點掉在地上,折葉慌不迭的伸手去接,才險險接住了。
“收下吧。”
大夫人不動聲色的笑了,她擺擺手,對着一臉感激的折葉道:“行了,下去吧。”
“多謝大夫人!多謝大夫人!”
折葉喜滋滋的收好銀票,剛要磕頭,卻冷不丁的聽到大夫人開口問道:“對了,七姨娘同你們小姐,可有什麼來往?”
“七姨娘?”
如同被問住了一般,折葉愣了愣,皺起眉頭,想了想,才似乎不太確定的回答道。
“夫人說的是哪種來往?”
眼見着那張臉上盡是懵懂無知,大夫人的笑意分毫不減:“無事,罷了,退下吧。”
“是,多謝夫人!”
折葉這才鄭重的對着大夫人連磕了好幾個頭,隨即一連小跑的退了出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的一乾二淨,大夫人隨即便收斂了笑容,冷冷的把桌子一拂。
“這個丫頭只怕不簡單!”
“夫人何出此言呢?”
秋香的眉蹙了蹙,不解道:“這丫頭,怎麼看都是求財來的啊。”
“求財?”
大夫人冷笑一聲,她的指尖無意撫了撫自己頭上的髮釵:“你看到那丫頭頭上的簪子沒有,看似不起眼,但那玉只怕比你給的銀子還貴重,只是外面舀了一層牛毛砂罷了。”
“這,這……”
秋香大驚失色,屋子裡的沉水倦薰,片刻,只餘下大夫人一句陰沉的吩咐。
“派人盯着她。”
折葉出了蘇府,外頭雖說是北風凌厲,但好歹還有些日光,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頸,一眼瞥到蘇府小門外頭挺着的小篷車。
來了。
她笑了笑,隨即瞥了瞥四周,發現無人跟蹤後,便一溜煙的爬上了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