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韜其實內心還是有些愧疚。
雖然自己在瓊金醫科大學讀研究生，但自己前後在那邊上課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跟這些同學的關係並不是特別親密，但蘇韜內心深處還是很珍惜這段緣分，所以寧茹、邊波他們雖然還沒有完成學業，就已經和三味堂完成簽約。
在寧茹的眼中，蘇韜有多重身份，除了是同學之外，還是偶像和老闆。
兩人閒聊了一陣，主要是圍繞近期學校發生的事情，他們的導師賀德秋現在已經被中醫學院當成未來院長培養，甚至已經在瓊金醫科大兼任職務，中醫學院將會成爲瓊金醫科大學的金牌學科。
“蘇同學，我其實更想參加國醫醫療援助計劃，只不過自己的資歷不足。”寧茹鼓起勇氣說道，她知道自己在“走後門”，但還是沒忍住。
蘇韜有點意外道：“國際醫療援助還是很辛苦的，作爲一個女孩，可能要面對更多的困難，你確定嗎？”
寧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希望將中醫推廣到全球各地，我的英語不錯，如果不是三味堂提前招聘了我，我也想要去國外闖一闖。”
蘇韜頷首道：“行，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好。”
“謝謝你。”寧茹激動地說道。
蘇韜擺手道：“這麼客氣做什麼？”
邊波從遠處，垂頭喪氣，臉色非常糟糕，見蘇韜和寧茹在那裡聊天，本能地想要躲避，咬咬牙還是迎了上去。
“對不起，我做錯事了。”邊波低着頭，慚愧地說道。
“怎麼回事？”寧茹問道。
邊波嘆氣道：“我剛纔去送插線板，打碎一個杯子，警衛員說很貴重，要我賠償。我一害怕就跑出來了。”
邊波雖說是研究生，但畢竟還沒有出社會，因此膽子有點小，被嚇唬了一下，瞬間不知所措。
蘇韜皺眉，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正說話間，不遠處走來一人，身穿黑色的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大背頭，一副秘書的做派。蘇韜認識此人，是霍老身邊的人，姓季。
霍老是和水老同一個級別的老革命，也是此次活動的核心人物，主要組織者之一。
“季秘書，你好。”蘇韜站在邊波的面前，微笑打招呼道。
季晉昆應付地點了兩下頭，哼了一聲道：“蘇專家，我正好找你反應一個問題呢，沒想到這麼巧。”
蘇韜見季晉昆一直盯着邊波看，心中有數，主動說道：“是爲了邊波打碎霍老的茶杯一事而來吧？”
季晉昆作爲秘書，處人與事自然有一套，他知道蘇韜的來歷，不願意跟他結仇。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蘇專家，不是我故意找事，那個茶杯對霍老實在太珍貴，是當年一個戰友留給他的東西，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視如珍寶，很少會拿出來使用，這一次也是因爲參加這個活動，遇到很多老同志，纔會攜帶在身邊。”
邊波等季晉昆說完，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如果給他一個具體的數字，比如那個茶杯需要多少錢，他還可以承諾用多少年的時間，通過自己的打拼，積攢足夠的錢，來彌補這個損失。
茶杯有價，情義無價，打碎了的是霍老一段珍貴的回憶，那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寧茹和邊波的關係挺不錯，雖然邊波是個槓精，但平時也幫自己不少忙。寧茹在旁邊低聲請求道：“邊波也是一不小心纔會犯錯，霍老是個老革命家，還請季秘書幫忙解釋，相信他一定能體諒我們的。”
季晉昆攤開手道：“這個不是我能解釋清楚的，還請你親自去解釋吧。”
季晉昆選擇這麼處理，也在情理之中。
自己做錯的事情，自己得兜着，尤其是破壞了這麼珍貴的東西，誰能夠幫他背鍋呢？
其實季晉昆對邊波還是有些同情，作爲年輕人能參加這樣的活動，不僅是一個歷練，未來也是就業工作的底氣。如果去一家醫院應聘，說自己曾經參加過這麼大型的活動，絕對可以加分不少。而且後面想要晉升，也能提供加分。
但邊波現在面臨很大的困境，不僅會被後勤組辭退，而且還有可能影響自己未來的前程。
犯下這麼大的過錯，還有用人單位敢用他嗎？
邊波咬牙，內心在做激烈的鬥爭，終於踏前一步，“我去跟霍老道歉。”
蘇韜見邊波敢於站出來，心裡還是給他點了個贊，如果他一直慫下去自己或許給他擺平此事，但不會對他高看一眼。邊波果然跟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一樣，雖然還很青澀，但不缺少脊樑骨。
蘇韜攔住邊波，“你跟寧茹先去宿舍等消息，我會跟季秘書見一下霍老。”
季晉昆皺眉道：“蘇專家，何必呢？”
如果這件事他承擔下來，那會影響霍老對蘇韜的評價。
蘇韜笑着解釋道：“第一，我是他的同學，同學出現問題，我當然義不容辭；第二，我負責此次後勤工作，誰出現任何問題，我都是責任人；第三，如果我承擔這個過錯，或許會影響到霍老對我的個人印象，但不至於影響我的前程，讓邊波獨自承擔此事，那毀了他一輩子。”
邊波在旁邊聽到蘇韜說這些話，鼻子竟然在發酸，淚水差點就留下來，他內心懊惱不已，一直以來，他都嫉妒蘇韜，認爲蘇韜就是運氣好而已，但現在看來，自己跟他的差距還有胸襟的寬度。
邊波很認真地堅持道：“我跟你一起去。”
寧茹在旁邊說道：“我也一起。我們是同學，應該同甘共苦。”
蘇韜搖頭苦笑，“那就一起去吧，放心，沒有到世界末日。”
季晉昆心情沉重地帶着三人來到霍老的住處，霍老坐在外面的房間，身前擺放着破碎的茶杯，眼中露出憂傷的情緒。
“我把人帶過來了。”季晉昆壓低聲音道。
霍老提起頭，目光如電，掃了掃蘇韜，目光最終落在邊波的身上，不見任何情緒。
“霍老，我是來給您道歉的。”蘇韜很真誠地說道。
霍老搖頭，擺手道：“不用，以後我這個屋子就不用你們操心了。以後也不要讓我看到不該看到的人。”
蘇韜能感覺到霍老在壓抑內心的怒氣，他這麼說，已經很嚴重，對後勤組的工作不滿意到極點。
倒也不是霍老心胸不夠開闊，任何人遇到類似的事情，最珍貴的東西被破壞，都難以做到耿耿於懷。
“霍老，您在說氣話啊，既然參加活動，那就得遵守紀律，您不願意我們給您服務，那可不行，你是在打算脫離組織嗎？”蘇韜的話出人意料，看似在開玩笑，事實上又有點強勢。
季晉昆臉色都白了，他跟着霍老也有七八年，什麼時候見人敢跟霍老這麼說話？
霍老跟蘇韜目光交匯，面色變得極爲凝重，蘇韜也沒有躲閃，眼光平靜而鎮定。
霍老失笑出聲，“難怪水狐狸和曹鴨子說你是一個有意思的年輕人，你的確有點膽識。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這個茶杯是我的一位老戰友的遺物。當初我在東北戰場，他將我從死人堆裡給馱出來的。後來他在一次戰鬥過程中被炸斷了腿，退伍回家之後在家鄉開了一家瓷器場，一輩子沒有聯繫過我，等死了之後，才讓家人將遺物轉交給我，說是他臨終前的遺願。現在打碎了我對他的唯一念想啊。”
蘇韜說道：“我理解茶杯對你的重要性，我會讓人給你修復好，雖然不能保證完美如初，但因爲它還在，所以情義就在，不會消失。”
霍老面色緩和不少，“你很會說話，但這不能改變它曾經碎過這個事實。”
蘇韜道：“雖然碎過，但您以後會更加珍惜它。只希望你能給年輕人一次改過的機會。當然如果您無法認同，我願意承擔相應的責任，我會和他一起退出此次活動。”
霍老凝視着蘇韜，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你小子不錯，身上這股子義氣，現在人越來越缺少了。這件事我其實並沒有打算追究，看那冒失鬼慌張離開，打算讓小季找他回來安慰一下，沒想到你竟然跟過來了。”
季晉昆尷尬地笑道：“是我誤會了您的意思。”
霍老搖頭笑道：“年輕人做錯事不可怕，關鍵是要吸取教訓，你在安放插座的時候，怎麼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杯子？幸好裡面沒有水，如果水進了插線板，那可就闖大禍了。”
蘇韜豁然鬆了口氣，意識到剛纔霍老是故意在測試自己，沒想到弄了個大烏龍。
其實仔細想想倒也能夠理解，霍老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雖然壞掉了個意義重大的珍貴物，但還不至於因此爲難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敢不敢以後還給我提供後勤服務？”霍老笑眯眯地問道。
“敢，當然。”邊波道，“我一定再也不會犯錯了。”
霍老突然掃了一眼季晉昆，笑道：“年輕人別怕犯錯，關鍵要學會知錯能改，不要重複在同一個坑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