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嘩啦嘩啦,偶爾還伴有一兩聲雷,將這黑夜的寂靜全打亂了。
狸小九睡着睡着就醒了,化人形兩百年,她還是擺脫不了貓的這個晝伏夜出的天性。
此刻她已恢復了人身,卻是蜷縮在牆角的一隻貓舍裡,應該是那個和尚“精心”爲她準備的,倒也不賴!比起那個死老頭的臭袋子,這裡真真是強太多了!
牀上的人睡的正香,呼吸聲均勻有力,可她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發白,此刻的雨也漸漸停了,她突然有些好奇這個救了她的和尚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昨晚只顧着逃命,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裡鑽,倒是忘了去看上一眼了,怎麼說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該記住人家長相將來好報個恩什麼的!
她悄悄從貓舍爬出來,一步一步上了牀。
牀上的人側身躺着,天熱只蓋了一層薄被,所以能清晰的看出堅毅挺拔的輪廓,她忍不住喉頭滑動,情不自禁的嚥下一口口水。
躡手躡腳再往牀上翻,終於能看到和尚的真顏,可目光觸及,她卻差點驚叫出聲。
這人……不是曾經救過自己一次的……大仙?
幾時幾日她倒記不清了,反正是自己還是一隻小狸貓的時候,但這張臉,她卻怎麼也不會忘,就算是重新投胎了她都能認得!
看來,這恩是報定了的!
她一邊想,一邊又縮手縮腳往回爬,可誰知,那熟睡的人竟突然睜開了眼。
狸小九嚇得媽呀一聲掉下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陣齜牙咧嘴。
和尚也嚇得不輕,忙坐起身來雙手合十嘴裡開始振振有詞的唸叨,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狸小九又氣又想笑,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和尚,你可知我是誰?”
她隻手扶腰,惦着一隻腳走到牀邊坐下,面對着和尚問,和尚忙側過身,眼睛閉的更緊。
“女施主,你怎可半夜三更闖我一個出家人的臥房,還上了小僧的牀,真是罪過罪過!”
“哎這可不對,什麼叫我闖呀,明明是你昨晚把我抱進來的!”
“施主莫開玩笑,小僧昨兒抱進來的明明是隻貓兒!”
和尚好像是被狸小九氣着了,甩了甩袖子就要下牀,一張英氣十足的臉頓時白裡透紅。
狸小九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又往前湊了湊,兩隻眼骨碌碌的轉,目光停留在他雲霞似的臉上。
“和尚,你是不是抹了什麼美容養顏的搽臉油子在臉上?怎得那麼好看?”
“小,小僧用那,幹,幹甚!”
和尚已經開始說不好話了,三兩下穿好鞋襪就下了地,他打算去開門,可到了門口又猶豫了。
師兄弟們還有師傅們也該都起了,若此刻開門讓人發現他屋裡竟藏了個女人,那可如何了得!
隨即,他又轉身走了回來。。
“女施主,你還是快快離去纔好,小僧這裡留不得你。”
“哦?那我若不走呢?”
狸小九看這和尚生的乾乾淨淨,不禁生起了閒逗他一番的樂趣,那和尚果然急了。
“女施主,這可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你就說——我是你的小相好不就得了……”
狸小九說完哈哈笑了起來,纖細的腰身笑的一顫一顫,再看那和尚,已經連耳根子都紅了個透。
“女施主若再這般,小僧只能讓人驅你出去了!”
他拿起半邊衣袖遮住臉,十分認真的說道,狸小九這才勉強停了下來。
“得,我不逗你就是了,可是,讓我離開迷惘寺,那是萬萬不能的!”
她換了個姿勢,半臥於牀,一手扶額,一手輕輕撫摸牀上的被褥,那裡似乎還有和尚留下的體溫。
看和尚還在等她的下文,她這才又開口。
“昨晚那人,肯定就在山下堵我,我若下去,定會被他捉了去,你不會這麼狠心,要眼睜睜看我成了他的刀子魂吧!”
說完,她作了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兩滴硬擠出來的淚珠子往臉上一掛,那和尚頓時就慌了神。
“女施主莫哭,莫哭,我去向方丈稟明瞭就是!只是,昨晚……”
“放心,我懂……”
狸小九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忙豎起手指保證,定不會說漏了嘴,和尚這才放心出了門。
和尚一走,她就放開架子仰躺到了牀上,舒舒服服的吐了一口濁氣,這迷惘寺,待上一待也是不錯的,修身養性不說,關鍵是能保命!
如果猜的不錯,這和尚應該是個被貶下凡的神仙,記得自己還未成形時,被人丟棄在荒山野嶺滿身是傷,就是他駕着白雲而來,隨便動了動手指就將奄奄一息的自己醫治好了。
如今他雖看不出半點仙氣,但她斷定,在暗中,必定是有人護着他的,迷惘山這禁錮法術的結界,興許就是最好的說明,所以,有了他這顆大樹,她這條小命兒應該就能平安無事了!
和尚再進來時,已是日曬三杆,狸小九迷迷糊糊睜開眼。
“你怎得去這麼久,我都困了!”
說完,她又繼續打着哈欠倒頭想睡,和尚卻急了。
“女施主,咱們後院有廂房,你還是去那裡睡吧!”要是讓師傅知道他同這個女人共居一室,那他真是百口莫辯了。
狸小九躺着想了想,終於還是從和尚的牀上爬了起來,但她也只是半坐着,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和尚,你之前救過我,你說吧,這輩子有什麼心願,只要我狸小九能做到的,我就儘量滿足你!”
她翹起二郎腿說道,和尚聽完一臉懵怔。
“女施主,小僧自打出生就在這迷惘寺了,何時曾救過你性命?”
“這你就別管了,你就說有沒有什麼心願吧!”
“小僧此生只願伴隨佛祖左右,並無其他,若說心願,小僧倒是希望女施主能儘快離開,小僧這裡實在是……”
“得得得,我去廂房還不成嗎?”
狸小九從牀上跳下來,故意落到和尚面前,和尚嚇的連連後退數步,引的她又是一陣大笑。
廂房就在迷惘寺的後院,小是小了點,但卻乾淨的很,和尚把她送過去,又送了些吃食,待他轉身與她道別時,她竟已半趴在牀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