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越燒越旺,鐵鑌選了一塊分量差不多的惡金放入爐中。
倪強看了看那塊大小,隨後說道“再來二塊差不多大的放進去。”
有了剛纔的溼泥木炭,也沒人敢小看倪強,兩塊惡金隨後就被放了進去。等火候到了之後幾人就分別開始鍛材。
隨着每一錘的落下,大塊大塊的雜質被擠出剝離。原本千瘡百孔的惡金,總算有了點鐵塊的樣子。
趁着幾人正在鍛造材料,倪強轉頭對賽賽說“能不能找那些方士要一些純度較高的白石晶?大概只要這麼一酒壺就夠了。”
聽到倪強的話,鐵鑌接口道“那東西我房裡有,不用去找牛鼻子。”
片刻後一大包白石晶放在了桌上,倪強看了看之後說“選一塊最小,把此物和鹽混在一起,每次燒紅後撒些上去。”
雖然不明白這麼做到底是爲何,但幾人皆是醉心鍛造之人。碰到了如此新穎的鍛造之法,猶如酒鬼遇上了美酒。
一個多時辰後,其餘二塊惡金已經鍛打成長板,雜質也基本去淨。但是另外一條則因爲不斷摺疊鍛打,變得越來越小。
等到第九次摺疊鍛打成圓條,倪強讓鐵鑌把鐵條放進去加熱。待燒紅之後他讓兩人用鐵鉗夾住圓條二端,然後各自朝相反方向用力,把鐵條扭成了麻花般。
不待麻花般的鐵條變黑,鐵鑌按照倪強的交代重新把圓條打成長方形的板。
接下來的工作就簡單太多了,把之前兩塊鍛好的長板夾住這塊小板。加熱之後繼續鍛打折疊直到第九次打成圓條,燒紅後再把圓條扭成麻花。
多虧鐵鑌和他的兄弟修爲不低,否則光是鍛打就夠一般人鐵匠受的。還要把這麼粗的圓鐵扭成麻花,雖然燒紅後的鐵條會變軟,但那到底還是鐵。
接下去的打造就不用倪強多嘴了,他只是掏出了一張草圖。鐵鑌隨即就揮動手上的錘子把燒紅的鐵條打成那個形狀。
天色已經暗了,但幾乎沒一個人覺得肚子餓。就連賽賽也被吸引了,睜大眼睛看着鐵鑌不斷揮錘。
打好的胚子呈微彎的弧線,弧度非常小。如果有識貨的人看見,一定會認出這和六五式騎兵刀款式如出一轍。並且刀柄的位置並沒有好像大多數冷兵器那樣打成細細的長條,而只是比刀身窄一點點。
雖然只是初具雛形,但鐵鑌等人已經看出了不凡之處。這種兵器不只適合劈刺還適合馬上使用。
刀胚已經完成了,刀柄部位還按照圖紙上那樣鑿了三個圓孔。雖然不知道這孔是幹什麼用的,但是此刻他們已經開始佩服倪強。
接下來的工序纔是決定這把刀命運的時刻——淬火!這個步驟任何鐵匠都會關上門來秘密進行。除非是繼承衣鉢的弟子,否則絕不會讓他觀看。
但這次情況特殊,整把刀的打造可以說完全是倪強一個人在主導。鐵鑌他們兄弟只是出力而已。
“老二你帶其餘人出去,我和這位公子留在裡面!”說完之後鐵鑌就把胚條重新放進爐裡,轉頭就拉起了風箱。
老二點點頭清空了屋內,然後關上
了鐵匠鋪的大門。
看到準備開始淬火了,倪強立刻讓鐵鑌把刀胚拿了出來。他從水缸里弄出一些稀泥放在碗裡,然後又弄了些木炭灰攪進了泥中。想了想之後他又加了一點點鹽和豬骨燒成的灰進去。
接着他用一根筷子,把黏糊糊的泥全部覆在了刀身和刀背上。只留出了約小半寸的刃口沒有塗。這才讓鐵鑌把刀胚放回爐裡。
鐵鑌一邊拉着風箱一邊說道“公子大可放心,此法我老鐵雖然記得了,但若非公子允許,否則我老鐵一輩子也不會再用第二次!”
對這種秘技自珍的行爲,倪強一向是比較反對。他毫不在意道“鐵大哥不必如此介懷,技藝就是要不斷交流進步。如你覺此法可取,大可學去再來完善。傳我此藝者的老者就如是對我說的。”
聽到倪強的話,鐵鑌被驚住了。如果不是多年大鐵生涯養成的習慣,他甚至會忘記拉風箱。
“公子高德,老鐵我真是打心眼裡服了!以後公子有何需要我老鐵的,只要一句話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老鐵此刻的激動已經難以用言語表達。如此高明的技巧居然就這麼簡單的傳給了他。
倪強笑了笑沒有出聲,他很清楚在大乾,這種技術要學到有多難。
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鐵鑌這時取下一副字畫。沒想到字畫後還有一個非常隱蔽的暗格,打開暗格后里面放着一個越六尺長,中間竹節被打通的楠竹筒。
把上面的塞子拔掉,露出竹筒裡黑漆漆的粘稠汁液。也不知到底加了些什麼東西進去,味道聞起來有些刺鼻。
此刻刀胚已經燒至橘紅,鐵鑌取出後直接插入了竹筒內。
“吱……”的一陣響聲,伴着嫋嫋的白汽。
過了數十息後,鐵鑌一臉緊張的緩緩把刀胚從裡面抽了出來。
一寸一寸露出來的刀條,絲毫沒有變形彎曲。但直到最後一寸出現,鐵鑌這才把緊繃的臉鬆了下來。
放好了楠竹筒後,他隨手刮掉覆在刀身上已經被燒硬的泥土。刀條竟然通體漆黑如墨,但又泛着一絲魔魅的利芒。
仔細的看了看,鐵鑌拿出自己的工具,熟練的開始打磨刃線,修整些細節。
這時賽賽他們也走了進來,鐵鑌的幾位兄弟也幫忙開始準備磨石和裝具。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一柄還未裝飾的利刃就出現在鐵匠鋪裡。
雖然此刻還沒有開鋒,但已經有絲絲的寒意出現。看着刀身上那自然出現的圓弧形狀的灰白色花紋,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魔性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就連一向對刀刀槍槍沒多少興趣的賽賽,也被徹底吸引住了。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件手藝精湛的孔雀開屏舞。
好一陣後鐵鑌轉頭說道“老四,我知道你收藏了一塊遼水砥石。這把寶刀也只有那塊砥石纔夠格來磨。”
聽到鐵鑌的話,老四毫不猶豫的從懷中掏出一塊長約七寸,闊約二寸,厚約一寸的淡黃色石塊。
“能打磨此等寶刀,也算是這塊砥石的榮幸。大哥你放心磨,能見到此寶刀出世就是兄弟的幸事!”老四看着
那刀條,眼中羨慕之情毫不掩飾。
又過去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刃口冒出了青幽的寒芒。那塊砥石也被磨得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寸。
鐵鑌取出懷中的酒壺,順着刀身把壺中的焚山倒下。然後取出一塊白布把刀身擦拭乾淨。
用白布包住刀柄,鐵鑌隨手取出一吊數十枚的銅錢疊放桌上。然後輕輕揮刀朝銅錢砍了下去。
沒有絲毫的金鐵交鳴,刀刃就像切豆腐般的把數十枚銅錢一分爲二。除了銅錢落地聲外,鐵匠鋪裡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斷玉分金而無聲,鐵大哥就拿我的玉佩再來試試!”倪強隨手取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鐵鑌點點頭,接過玉佩隨手扔上半空。也沒揮刀砍去,只是把對刃口對準了玉佩落下的位置。
待玉佩落在泥地上,衆人這才發現已經變成了兩塊。切口光滑如鏡,刀刃也絲毫未損,的確是一把斷玉分金的寶劍!
這時有些興奮過頭的鐵鑌,取出之前奔口的長劍,猛的朝刀刃上砍去。
“叮……”的一串輕響,半截斷劍落在了地上。這柄可賣百兩紋銀的利劍毫不費力的就被切成了兩截。
看了看絲毫無損的刃口,鐵鑌一臉滿足的把刀遞給了老三。接過刀後老三從懷中掏出了一些零碎的飾品和工具,開始加工圖紙上的刀鞘和刀柄。
這時鐵鑌突然一下跪在倪強面前,二話不說就磕了三個頭道“授業之德,老鐵我實在無以爲報。以後就追隨公子身邊鞍前馬後!”
倪強這一下有些楞了,怎麼突然就鬧了這出?雖然他之前也想過,對方肯定會感謝他。但沒想到竟然會願意追隨。
“鐵大哥無需多禮,在下不過一個普通書生而已。只是機緣巧合下才學到了這麼一手本事。要傳與天下也是那位老者的臨終願望。”倪強一邊說一邊扶起鐵鑌。但對方修爲高過他不少,根本就拉不起來。
鐵鑌搖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換了一個人,哪裡能有如此胸懷?不說別的,就算我老鐵學到這種技法,也捨不得傳與那些不相干的人。公子能有如此胸懷,將來必非池中之物。如不肯收留我老鐵,我老鐵就長跪不起!”
緊接着鐵鑌的幾位兄弟也跪了下來求倪強收留。不管倪強說什麼,反正他們是打定主意聽大哥的。
既然對方如此堅決,倪強再推託也無謂。他坐下來說道“既然幾位大哥看得起我這個書生,在下實在受寵若驚。不過要收留你們也有個條件,就是你們相互之間技藝要多多交流。如果能做到的話我就同意了。”
“公子請放心,今後我們一定會摒棄門戶之見,全心切磋技藝!”幾人異口同聲的答應到。
有了這種技法,再保留那點小技巧也實在無謂。不如大家敞開交流,一起摸索出更高明的技巧。
“公子,這柄寶刀已經鑄成,總得有個名字刻上去吧?”但凡利器鑄成,爲了使它更有靈性,都會賦予一個名字。
倪強想了想,看到眼前幾位摒棄了門戶之見的鐵匠。他朗聲道“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不如就叫它百辟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