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事在臨安城中震動甚大,就連封地遠離臨安的王侯,也人人自危。紛紛派人前來打探究竟,生怕神靈降怒己身。
聯想到這次新鑄的幣竟比舊幣還要輕要薄,如果皇上追究下來,只怕錢家數百條人命才能平息聖怒!
錢方孔又急又驚,頓時只覺胸前發悶,雙脣發麻,呼吸困難。眼前一黑,猛的撲倒在面前的桌上。
倪強見到這個錢員外居然又暈倒,他立刻叫人去請大夫。不過鑄幣廠並不在臨安城內,估計等大夫趕來,人都可以直接裝棺入殮了。
看到對方趴在桌上滿臉汗,面色蒼白。觸之四肢發,涼呼吸時斷時續。估計應該是情緒激動,引致心臟病發而暈厥。要救醒也不難,不過他如果出手,萬一當中發生有什麼意外,那個喜兒說不定會誣賴他故意殺人。
“好人命不長,禍害一千年。不是不想救,要怪就怪你女兒看我不順眼。捨己爲人這麼高尚的事,我自問做不到。”看着趴在桌上的錢方孔,倪強喃喃說到。
“爹……”片刻後門外傳來了喜兒的聲音。打開門見到錢方孔趴在桌上,她立刻撲到錢方孔身上大哭。
喜兒一直不放心病未痊癒又勉強行動的錢方孔。所以隨後又跟了過來。
喜兒哭了一陣後,見倪強若無其事的坐在一旁。她隨手擦下臉,質問道“我爹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之前還好好的,突然又病倒!”
“你也會說又,那就表示並非第一次。不過我溫馨提示你,如果你再繼續趴在你爹背上,可能他等不到醫生來的時候了。”倪強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的說到。雖然對方語氣不好,但情急關心老父,也沒和對方計較。
雖然一直看不慣倪強,但喜兒知道這個人說的話很少有錯。她立刻起身,發現才壓了不到一會兒,錢方孔的面色就更加蒼白,呼吸幾乎微不可察。
“求求你救救我爹!”不知道爲什麼,喜兒覺得倪強會有辦法。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或者想起了之前倪強的種種事蹟。
倪強沒有理喜兒,起身走出門外,掏出打火機點了支菸。如果是個素不相識的人求他救人,他一定會幫忙。甚至就算路上碰到,也不會坐視不理。
但面前這個喜兒,有事無事就要針對他。倪強並非什麼爛好人,見死不救對生長在深門大院中他來說,也並非什麼稀奇事。
情急之下,喜兒竟直接跪在了倪強的身後,然後二話不說的磕起了頭。每一個頭都重重的磕在了堅硬的石板上,不到十下就已經滿頭鮮血。
扔下了菸頭,倪強一手擋住了喜兒,然後走到錢方孔身邊。重重的掐在了錢方孔的人中上。然後轉頭叫喜二去取一些火藥和金瘡藥來。
連掐了幾下,只差把人中掐出血來,錢方孔這時才緩緩醒來。倪強拿起一小撮火藥吹到錢方孔的鼻孔裡,然後把金瘡藥抹在喜兒的頭上。
安頓好錢方孔,喜兒走出來對倪強說“你救了我爹一命,又救了錢家,這個恩我不會忘的!”
“報恩就算了,這次之後大家各奔東西,想
來也是不會再打交道。至於新幣的事你安排一下,把母錢和模具以失準的名義還給工部。至於延期的事,你可以聯繫太子幫忙安排。”說完之後倪強就朝門外走去。
其實這些事完全不關他的事,好心交代一聲,也是看在喜兒還算孝順。至於以後會如何,就看錢家的造化了。
回到了臨安,他也沒什麼東西需要收拾。在市集上僱了輛馬車,準備回玉石山繼續趕製焚山。
但才和車伕談好了價,趙婧忽然出現。然後不容分說把他拉到一旁道“延期之事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們所有兄弟姐妹一起求情,父皇也要對天下臣民交代。你能不能先辦法幫幫錢家?”
這時喜兒也風塵僕僕的趕過來道“太子閉門不見,太子的幕僚也說母錢模具之事雖然工部有失,但臨近交貨之期纔去申報,滿朝文武怕是不會同意。”
其實誰都知道,不答應的並非滿朝文武,而是滿朝文武背後的衆皇子。工部送來的模具母錢有差,也非巧合這麼簡單。相信一早就預備了後招等着錢家!
無奈被拉回了錢府,倪強也大感頭痛。他並非是沒辦法解決,而是不想蹚這灘渾水而已。
工部發下來的母錢和模具雖然有誤差。但根據律例,也只能送還工部,然後等領新的母錢和模具。如果私自改動,輕則流放一千里,重則抄家殺頭!
晚飯時,倪強依舊胃口很好,但趙婧和喜兒一臉愁容。就連一向開朗的趙靈也沒吃多少東西。
“大夫說我爹不能再受刺激了,希望以後這事也別在我爹面前提起。”喜兒一臉擔憂的說到。
天色已經暗了,院外也傳來了打更的梆子聲。這一聲聲的梆子,代表今天已經快要完了。但新幣還一枚都沒鑄成。
大家都沒有睡意,坐在偏廳裡面一言不發。只有倪強時不時的把玩着那個粗陋的自制火機。裡面已經填充了絲綿安上了棉芯,灌上火油後,點火成功率還不錯。甚至還有一定的防風能力,不過還是比不上他身上那個IMCO的6600而已。
“我明天一早就發散人手去找巧匠。錢模變深,鑄出的銅錢就能變厚。只要那名巧匠手藝好,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最多給他一些錢來封口。”喜兒起身說到。
聽到喜兒的話,正在玩打火機的倪強撇撇嘴沒出聲。只覺得這位性格衝動的錢大小姐真無愧“胸大無腦”這千古名言!
現在千門八將裡應外合,時刻都在等着錢家行差踏錯。如果大張旗鼓的派出大量人手尋找巧匠,老千就能趁機混進來。擅自修改工部模具的消息一旦傳出。接下來就是鋪天蓋地的勒索恐嚇。這麼做簡直就送把柄到那羣老千手上。
只要有足夠分量的把柄,錢家對那羣老千而言,就會變成一臺自助提款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上錢家。
“喜兒,切勿輕舉妄動,好不容易纔解決銅礦來源,模具和母錢又出問題。看來那些人是早有預謀。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算計咱們。一旦走錯一步,想要回頭就很難了。”趙婧也覺得輕舉妄動容易中圈
套。
發現倪強不吭聲,只是坐在一旁玩着那個取火的小東西。趙靈問道“難道倪公子就沒什麼好辦法?”
既然有人問起來,倪強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辦法也不是沒有,你找個見錢眼開的手藝人,然後讓他修改一下模具和母錢……”
“這樣和我的做法有什麼不同?”聽到倪強也說找人改母錢和模具,喜兒忍不住打斷問到。
這時倪強忽然語氣森然的說“我叫你找見錢眼開的巧匠,並非是讓你大張旗鼓的去招人!而是秘密尋找,事後就要殺人滅口!”
聽到這話,三女頓時愣住了。趙靈第一個發現倪強嘴角的笑意,立刻明白他是在開玩笑。
“倪公子說笑了,人命關天,豈能如此輕易決斷。”趙靈開口打圓場到。
但倪強其實並非全開玩笑,保險可靠的做法就只有這麼一種。至少這個辦法對他而言是最安全的。
“可惜我不擅篆刻,不然就去試試修改模具!”趙婧一臉懊惱的說到。
見到衆女還是一籌莫展,倪強嘆了口氣,掏出把小刀在一本書上刻了一個蠢字然後放在桌上。
看到這個刻在書上的字,喜兒頓時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趙婧拉住,她真會把手中的茶盞砸在倪強頭上。
“倪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趙靈知道倪強不是不分輕重的混人。但其中意思她一時半刻還領悟不了。
倪強隨手翻了翻着本被刻壞的書,然後輕聲說道“開始刻的時候,覺得這個蠢字還挺深的,沒想到才翻了幾頁,字就變淺了不少……”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場所有人同時明白,倪強這是在教她們如何改模具!
之前衆人都是在想,如何把模具的凹痕加深,好讓銅錢變厚一些。但是這樣做的風險很大,很容易弄壞模具。就算模具沒壞,到時候退還工部,萬一被發現模具被改動過,到時候可是殺頭的重罪!
而倪強的這個方法,雖然說非常簡單。但偏偏就沒人想得到。
只要在模具上覆上一層薄薄的陶土,再開個和模具一模一樣的圓洞。這樣就可以讓鑄出的銅錢變厚。事後要退還工部,只要把陶土剷掉就行,不會在模具身上留下絲毫的改動痕跡。
聽到這個好辦法,喜兒立刻奔出門外,去通知人做準備。明天一大早就可以送去鑄幣廠。
看到倪強用那個取火的東西把剛剛那本刻字的書燒成灰燼。趙靈搖頭嘆道“你這個人可真是急死人。明明一早就有解決之法,但偏偏不肯開口解圍。”
“大乾律例,凡助人修改鑄幣模具者,一經查實,杖一百,黥面刺字流八百里與披甲人爲奴!”倪強一字一頓的說到。
趙婧連忙說道“倪公子大可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稍後也會讓喜兒守口如瓶。”
倪強不以爲意的揮揮手,然後起身回客房休息。雖然他很明白趙婧的這番保證是真心實意,但天下之大,又有什麼事能瞞得住當今皇上?說不定剛剛這番話,此刻就已經被人傳到了皇上的耳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