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另一個心碎的聲音道:“姐姐,我不行了,你原要在死前將你送出去,以後一切就靠你自己。
“嘭”的一聲,那人影再次跌倒在地。
然而這一次,那人掙扎了許久,最終沒有再站起。
日光,清晰的照射在那草叢裡,只見一個少女衣衫不整,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背上還揹着一個背兜,裡面滾出了一個矮小的女子。
倒地的少女神色憔悴,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悲痛,嘴角掛着幾分碎心的恨意。
蒼涼的看着地面,少女全身死氣沉沉,微微翻身看了一眼背兜裡的女子,以微弱的聲音道:“姐姐,對不起,來生我再照顧你。”
惜忘滿臉淚水,痛哭道:“妹妹,你不要離開姐姐,你要好好活下去。記得以往,你一直勸姐姐堅強的活着,現在你也要堅強的活着,只要不死,我們就要討回這筆仇恨,以仇人的鮮血洗盡你的清白!”
少女惜鳳悽然一笑,緩緩的搖頭道:“姐姐,我也不想離開你,可鳳兒已然蒙羞,生命走盡,我即便有恨,又能怎麼樣呢?這一生,蒼天就在詛咒我們,然而我不怕,只要活着我就要與他反抗到底。只可惜現在鳳兒的生命已經耗盡,不能再陪姐姐一直走下去了。姐姐,忘記仇恨,好好的和下去,鳳兒不希望你活在仇恨裡,我希望姐姐能活得開心——”
微弱的聲音就此停息,這位苦命地少女。帶着一生的悽苦與羞辱,就這裡離開了人世。
她的生命就像花兒一樣,在最美麗的時候被人摘去,被無情的摧毀。
看着那失去神采的眼睛,惜忘突然不語,整個人愣愣的看着妹妹,好一會後,她才發出瘋狂的叫聲:“妹妹,你看看姐姐。你看着姐姐啊!——不!不會的,不會地!你不能死啊!蒼天啊,我恨你,我恨你啊!你要詛咒我們就衝我來。爲什麼你要傷害我善良無邪的妹妹,爲什麼啊!蒼天,我詛咒你,永生永世的詛咒你!!!”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雲霄。在這山谷四周徘徊不去。
惜忘神情瘋狂,口中怒吼震天,雙手拼命地爬到妹妹身上,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整個人失聲痛哭,傷心之極。
相依爲命十多年,她們姐妹的感情遠勝於常人。因此惜鳳的死亡。無疑是對惜忘最沉重地打擊。
父母雙亡。妹妹是唯一的親人,可此刻。連生命中最親的人也死去,這對於天生殘疾的惜忘來說,就好比毀滅了她地生命,讓她陷入了絕望,也產生了無比的怨恨。
有些瘋狂,惜忘在痛哭了一陣後,整個人突然轉變,臉上不再悲傷,反而充滿了無比的仇恨。
此時此刻,惜忘地眼神異常地陰森,整個人鬆開妹妹地身體,爬回到背兜旁邊,雙手解開背兜的繩索,將其連在一起,然後一邊綁在自己地腰間,一邊綁在妹妹的身上。
完成了這些,惜忘眼神柔和的看了一眼惜鳳,輕聲道:“不要怕,也不要擔心,你背了姐姐這麼多年,現在該輪到姐姐揹你了。乖乖聽話,姐姐揹你離開這裡,然後想辦法將你埋葬,之後姐姐會爲你報仇,你放心。”說完朝着谷口爬去,雙手拼命的抓緊地上的雜草,以雙手的力量,一寸一寸的拖着惜鳳的屍體朝前移動。
瘦弱的惜忘,自己憑藉雙手爬行也十分艱辛,可她此刻卻意志堅定,整個人心如鐵石,拼盡全力的向前爬行。
沉重的包袱壓得她無法呼吸,但惜忘沒有放棄,刺目的鮮血順着手心滴落,她也宛如不知,只是咬緊牙關,緩緩的前進。
半空,柳雲陽看着這一幕,心頭宛如在滴血。
對於惜忘的那份執着與狠勁,他感到無比的震驚,一個天生殘疾之人,在仇恨的支持下,能作出此等舉動,真的是罕見之極。
靜立原地,柳雲陽沒有馬上下去,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感受着惜忘心裡的那份仇恨。
回想當初自己回到山村,那一刻的心情,與此時的惜忘是何其的相近
因而,柳雲陽很明白她的感受,並沒有馬上現身。
地面,惜忘努力了許久,前進了三尺,這對於別人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惜忘卻沒有氣餒,依舊努力的前進。
這時,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不住的呼喚惜鳳的名字,竟然是那落魄少年西門玉。
片刻,西門玉來到山谷,當他一眼見惜忘那情形時,整個人全身一顫,口中大叫一聲,發瘋般的撲上前去,抱着惜鳳的屍體痛聲哭泣。
惜忘悲傷的看着西門玉,眼神中流露出複雜之情。
沒有勸說,惜忘就那樣看着他,聽着他的哭泣聲,直到西門玉聲音沙啞,哭不出聲,她才輕嘆道:“這一生,你註定與妹妹有緣無分。”
西門玉鬆開惜鳳,激動的問道:“是誰,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惜忘搖頭道:“妹妹的一生,因爲我而悽苦無比,你的一生也同樣受盡了別離,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再繼續延續。現在你幫我帶着妹妹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將她埋葬了,我也就安心了。”
西門玉蒼涼一笑,心碎的道:“我會的,只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原因,是誰害死了惜鳳,我要爲她報仇雪恨。”
惜忘沉痛的搖頭,低吟道:“妹妹這一生其實是喜歡你的,因此我相信,她不希望你爲了給她報仇而丟了性命。現在你去吧,帶着她離開這裡,找一個景色優美的地方,好好的讓她休息。”
西門玉見她執意不肯說,也不再多問此事,換了個話題道:“那你呢,你怎麼辦?”
惜忘看了看四周,沉吟道:“要是你能力所及,就將妹妹的琴與我一起送到路邊,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西門玉遲疑了一下,隨即解開她身上的繩索系在背兜上,將她背在背上,並將琴遞給她,隨即懷抱着惜鳳的屍體,緩緩的離開了山谷。
柳雲陽看着兩人,口中輕嘆一聲,遠遠的跟着,想看一看惜忘最終的命運。
半晌,西門玉將惜忘送到了古道旁,低聲安慰了她幾句,便帶着惜鳳進入了山林。
看着妹妹遠去,惜忘眼中滑落兩行淚水,低聲自語道:“安心的去吧,有他陪在你身邊,姐姐相信你會開心的。剩下的事情交給姐姐,姐姐即便是死,也要賭一賭人間是否還有真情!”
跌坐於路旁,惜忘收起傷心,從地上拾起一隻樹枝,在地上寫下了一行字跡。
隨後,惜忘擺好絃琴,整個人神色蒼涼的彈奏起來,一陣陣淒涼哀絕的琴聲,迴盪在這行人來往的古道附近。
將琴寄語兮述我哀腸,這一刻,惜忘的琴聲引來了不少人的觀望。
看着地面的字跡,圍觀之人有些同情,有些發出感嘆,其中還有一個男子嘲笑道:“就她這樣,會有人賣她這條分文不值的賤命嗎?”
四周衆人不語,只是眼神複雜的看着惜忘,紛紛的搖頭嘆息。
琴聲在繼續,圍觀之人來了又散,散了又聚,可就是沒有人在意。
柳雲陽遠遠的看着,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沉痛,在遲疑了許久之後,他緩緩的朝着惜忘走近。
站在人羣中,柳雲陽看着地上的字跡,臉上浮現出滄桑之情。
惜忘在地上寫下的字句不多,最上面是“賣命”二字,下面是:“蒼茫人世,何來俠義,我以我血,一賭天地。”
對此,衆人都覺得荒謬,一笑置之,根本無人在意。
默默的看着那十八個字,柳雲陽覺得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壓抑,彷彿有一塊大石,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擡頭,柳雲陽朝惜忘看去,發現她並沒有留意到自己,只是神色悲憤的彈琴,雙手的掌心鮮血直流,已經染紅的七絃琴。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來到人羣外,看了看地面的字跡,開口道:“彈琴的,你這賣命一說如何解釋,說來我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