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默蒼離驚人之問,便是曾經預想過各種可能的東皇太一也不禁一愣,而後問道:“你爲何會有如此疑問?”
默蒼離輕輕擦拭手中青銅古鏡,緩聲解釋道:“天維之門一戰,三顆蒼龍七宿爲東瀛所奪,剩餘四顆蒼龍七宿,其中三顆分別復活了龍皇蒼龍、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但當任飄渺詢問你那所剩的最後一顆蒼龍七宿,究竟是用於復活祖龍還是復活帝俊之時,你卻沒有絲毫猶豫選擇了復活祖龍,這與你之前大費周章尋找蒼龍七宿的行爲不符!”
東皇太一眼中精光一閃,繼而問道:“所以你才因此懷疑我?”
“不錯!”默蒼離微微點頭說道”“妖皇帝俊乃是東皇太一生死相交的兄長,復活帝俊自是東皇太一最大的心願,而你手中的東皇鍾足以證明你的身份不假,如此一來便只有兩個解釋!”
東皇太一很配合的問道:“哪兩個解釋?”
默蒼離擦拭青銅古鏡的動作微微一頓,緩緩擡頭注視東皇太一說道:“第一種可能,你已經習慣了帝俊死去的生活,你不希望帝俊復活之後再次壓在你的頭上,所以你爲了防範於未然,主動提議尋找蒼龍七宿,爲的就是不讓帝俊復活的希望掌握在別人手中,只要你以各種理由不使用蒼龍七宿,帝俊就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
東皇太一面色沉靜如水,無喜無悲緩聲說道:“接着說……”
默蒼離繼而說道:“第二種可能,便是除了蒼龍七宿之外,你仍掌握着其他能令在巫妖大戰之中魂飛魄散的帝俊重新復活的辦法!”
東皇太一沉默片刻,無喜無悲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忽而東皇太一反問默蒼離:“你認爲是哪一種?”
默蒼離毫不猶豫說道:“以概率而言第二種可能性更高,但佈局並非計算概率的算術,我也必須考慮到第一種的可能性……”
東皇太一打斷道:“所以你暗中將雲中君收爲棋子,以應對可能出現的變局!”
默蒼離絲毫沒有迴避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如今看來,這一步確實略顯多餘!”
東皇太一併沒有因此惱怒,反而頗爲贊同的說道:“能夠如此謹慎,只因我一句話的判斷,就分析出這麼多的情報,難怪師尊曾對你大加讚賞!”
這一瞬間,默蒼離的眼中驟然劃過一抹精光,這纔是他此次找上東皇太一的真正目的,而東皇太一的這位師尊,極有可能是東皇太一併不十分重視蒼龍七宿的原因所在,對於此人的身份默蒼離心中也已猜得十之八九,但他仍是裝作不知的說道:“你的師尊是……”
東皇太一打斷道:“師尊之名尚不是如今的你應該知曉,但他曾經行走人世的化身,你應該見過!”
“……果然,你的師尊就是……”默蒼離十分平靜的說出一個曾經對他有天大恩德,但又曾試圖影響他那關乎一生決斷的名字:“丹華抱一,鷇音子!”
……
就在默蒼離找上東皇太一的幾乎同一時間,一身藍衫手搖羽扇的神蠱溫皇緩步走上泰山之巔,片刻之後一道滿是威嚴莊重的金色光華憑空乍現,一位身穿棕色帝王服飾的中年男子從中緩緩現身,面帶微笑對着神蠱溫皇行禮說道:“多年不見,丞相仍是風采依舊呀!”
神蠱溫皇毫無意外之色,羽扇微搖淡然回道:“多年不見,昔日的武成王已是五嶽帝君之尊,果然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呀!”
不錯,來人正是昔日的周朝開國武成王,如今的東嶽泰山大帝黃飛虎,聽聞此言的黃飛虎笑道:“若非丞相多加提攜,飛虎怎會有今日機緣!”
神蠱溫皇微微搖頭說道:“昔日我與你五嶽大帝之機緣不過順手爲之,但如今泰山因我之局幾乎毀滅殆盡,說起來還是溫皇有愧於你呀!”
聽到神蠱溫皇提起此事,黃飛虎也有些鬱悶道:“當日丞相命人送來書信,只說要借泰山以作佈局之用,可沒說過會將泰山破壞至如此的程度,以泰山爲中心方圓百萬裡之地,皆是我這東嶽大帝的執掌範圍,泰山破損至如此程度,便是我可以以東嶽大帝之名藉助神道之力,修補起來也要費一番的功夫呀!”
“誒,溫皇一向以誠待人,又怎會讓你吃虧呢!”神蠱溫皇左手緩緩伸出,一粒拇指大小的土黃色顆粒漂浮在他手心之上,其中逸散而出的戊土之力令黃飛虎心中暗驚不已,便聽神蠱溫皇說道:“此乃一粒先天戊土之精,其中蘊含的先天戊土之力不但足以修補泰山損傷,更可令你對東嶽大帝的權柄更增一分領悟,此物與我無用,便贈與你了!”
“多謝丞相!”黃飛虎自神蠱溫皇手中接過先天戊土之精,忽見一道淡雅身影飄然而至封禪臺上,黃飛虎當即對神蠱溫皇說道:“看來丞相還有事情,飛虎便先行告辭了。”
言罷,黃飛虎身形一閃便已不見蹤影,那道飄然而至的淡雅身影也現出其本來面目,竟是本應隨同衆人一起前往沛縣的張良,便聽張良笑道:“果然在這裡,能夠見到溫皇前輩。”
“哦?”神蠱溫皇眉頭一挑,頗有考校意味的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會出現在此處呢?”
“東嶽泰山乃是五嶽神山之一,也是東嶽大帝的道場所在,但泰山之戰我們幾乎將整座泰山打的破碎,東嶽大帝卻從始至終未曾現身阻止,我便知道定是前輩已經有所安排,因此抱着一試之心轉道泰山,果然讓我在此見到前輩。”張良停頓片刻,而後問道:“前輩要走了麼?”
神蠱溫皇毫不意外的答道:“時間到了,自然要走!”
微微點頭的張良忽而問道:“前輩這反秦之局,應該並不僅僅是爲了徹底平定南贍部洲那麼簡單吧!”
“佈局從來沒有簡不簡單,只有是否能夠達到目的,而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需張良多言,神蠱溫皇便已解釋道:“兩千年的期限只剩兩百年,洪荒已經進入最後的備戰,道門坐鎮東勝神州,佛門雄霸西牛賀州,巫妖兩族盤踞北俱蘆洲,這三方不但勢力龐大高手衆多,更有聖人坐鎮堪稱固若金湯,唯有人族所在的南贍部洲略遜一籌,畢竟人族雖有三皇五帝這等頂尖存在,但三皇五帝必須鎮壓火雲洞,不到最後關頭不可輕出,更重要的是人族……畢竟沒有一位,屬於自己的聖人呀!”
張良接口道:“最頂尖的高手不是短時間內所能培養與提升,既然如此不如以最快的速度,增加人族準聖的數量,所以纔會有諸子百家爭鳴之世!”
“不錯!”神蠱溫皇點頭說道:“百家爭鳴,高手輩出,加之大劫臨近,感受到危機的天道也有意促成高手誕生,直至最近百年這種趨勢已達極致,但大羅金仙與準聖的門檻並非催生便可踏入,還需最終的臨門一腳……”
“於是前輩便佈下反秦之局,一面以新建王朝代替大秦帝國,以收天下百姓之心,一面又步步緊逼壓迫百家天才,促使我們在這高度的壓力之下踏出那關鍵的一步!”沉默片刻之後,張良忽而搖頭說道:“不對,前輩此局還不僅如此!”
神蠱溫皇笑道:“察覺了嗎?”
“是的!”張良面色嚴肅道:“諸子百家並立於世,雖然百家爭鳴使得人族人才輩出,但學術的紛雜也令人族內亂不休,縱觀春秋戰國,那無數次的戰爭雖然不少是因君王擴張疆土的野心而生,但也有不少是因爲諸子百家學術之爭而成,如今前輩既已佈局促成天下一統民心歸附,那麼接下來要收拾的便是……諸子百家!”
神蠱溫皇搖了搖手中羽扇說道:“繼續說,不對的地方我會指正!”
“諸子百家雖然並立於世,但卻也有強弱之分,儒、道、兵、法、墨、陰陽、縱橫這七家爲百家之冠,七家之中縱橫家歷來傳人稀少,陰陽家出身妖族,兵家殺氣太重,皆不適合作爲治世之學,而世人飽受法家嚴苛,尚不能徹底忘懷,如此一來所剩者不過儒、道、墨三家,儒家崇禮,道者無爲,墨守成規,三者相較,民向於墨,不至動盪,卿向於道,君不妄爲,而但君王……卻無疑更向於儒!”張良停頓片刻,繼而說道:“始皇嬴政‘焚書坑儒’,雖然其目的是爲將有關天明的一切痕跡全部抹消,但對外宣揚的卻是‘儒以文亂法’,秦法暴虐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加之世人一向同情弱者,嬴政此舉無疑是爲儒家收攬人心,而一旦天明爲王,儒家憑藉輔佐之功必定更加興盛,當天下安定之後,便該是……”
“夠了!”神蠱溫皇出言阻止張良繼續說下去,畢竟有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但說出來反倒沒了意思,同樣知道這一點的張良很明智的選擇閉口不言,神蠱溫皇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能夠想到這裡已是值得誇讚,我也可以放心將此間事務都交託給你,安心踏上東渡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