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殺了他，要麼拜堂成親。
聽到這句話，歸行負手臂猛地一顫，確實有一種一掌劈出的衝動。
但，要是能殺，早就殺掉了，何必等到今天？
非但不能殺，甚至索倫還不能死在他臨海城領地內，他完全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深深吸一口氣，歸行負道：“賢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歸芹芍不能嫁給你。”
“爲何？難道是我配不上歸芹芍嗎？”索倫道。
歸行負道：“你爲何明知故問？現在的你就如同一個災星，誰也不能靠近你，誰也不能和沾上任何關係。你已經成爲王室的敵人，一旦和你聯姻，我歸氏的滅亡也不遠了。”
索倫道：“那我索氏對你的大恩？那曾經神聖的契約，就置之不理了嗎？”
歸行負道：“有什麼比一個家族的存亡更加重要？你要找死可以，但是不要牽扯在其他人，更不要扯上我歸氏。”
接着，歸行負的面孔變得柔和起來，道：“賢侄，你不論是天賦，智慧都無比之出色。爲何偏偏和王室做對？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你稍稍妥協，便可以成爲卮寧郡主的夫婿，可以成爲未來的內閣首相，爲何要如此執念？”
索倫道：“那歸城主，如果現在讓你娶國王卮變的妹妹，並且直接讓你成爲內閣首相，而代價是你把臨海城幾百裡領地交出去，你願意嗎？”
歸行負面孔一顫，道：“當然不願意，內閣首相看似威風，但最多掌權十年。而幾百裡領地，幾十萬子民，卻可以世世代代傳承下去。王國的貴族再威風，又哪裡比得上我們諸侯？哪怕是圖靈陀，堂堂公爵，王****神，充其量只不過是王室的家臣而已。而我們諸侯，確實王國的合夥人。”
歸行負一語道出了真相。
臨海城，天水城，都是王國大諸侯之一，五百里左右的領地。，
這塊領地是多大？相當於一個行省的五分之一，相當於整個王國領土的七十分之一。
這已經是巨大的基業了，其他貴族就算再風光，也不過幾十年時光而已，他們空有爵位而已，至多就是幾十裡的食邑。
而諸侯擁有數百里領地，幾十萬子民，數萬軍隊，完全與國同壽。
所以，王國的諸侯們儘管爵位不高，而且在王城內的地位彷彿也不高。但實際上，王國的貴族們不知道多麼的羨慕嫉妒恨。
索倫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歸城主都知道，一個首相加一個公主都不換諸侯之位。爲何卻要勸我妥協？”
歸行負道：“因爲你面臨生死關頭，你的天水城已經淪陷了，你已經一無所有，沒有選擇了。”
“我的天水城淪陷了，卻可以再奪回來。”索倫道。
“哈哈哈哈……”歸行負用非常直接的嘲笑，道：“可能嗎？你知道現在天水城中有多少軍隊？努爾丹的軍隊，索汗衣的軍隊，加上王室的軍隊超過三四萬。而你手頭上，有超過一百人的軍隊嗎？你可知道，現在天水城裡面在做什麼嗎？”
索倫道：“全面的抹黑我，敗壞我的名聲，徹底顛覆索氏在天水城的正統地位。”
“何止是抹黑？”歸行負道：“已經在瘋傳你和索寧冰不倫之情，並且僞造了索隆的遺囑，準備讓索汗衣接任城主了。”
索倫顯得非常平靜，對於這一點，他早就預料到了。
歸行負道：“至於天水城的軍隊，你覺得他們是擁護你？還是擁護索汗衣？”
當然是索汗衣，天水城的軍隊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裡面每一個士兵只知道索汗衣，而不知道索倫。
所以，索倫一開始就對天水城的將士們沒有抱任何希望。只有親手打下來的，纔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歸行負道：“不出三個月，你在天水城就會臭名昭著。然後索汗衣和叛軍談判，努爾丹會重新歸降，效忠於索汗衣。然後，索汗衣就名正言順成爲天水城的代理城主。接着，王室大軍就會進入天水城。”
說完後，歸行負嘆息一聲道：“賢侄，這天下早就沒有正義了，強大才是真正的正義。你等着看吧，接下來幾個月內，王室就會拼命地拔高索汗衣的地位，哪怕他只是一個無恥的叛賊了。但是，在天水城萬民心中，一定會成爲天下最光明，最正義，最忠誠之人。他成爲代理城主，簡直是衆望所歸。”
索倫依舊面無表情。
歸行負道：“卮離太子的戰略，是不容任何人阻攔的，而你就是這個戰略的攔路石，唯一的結果就是被碾壓得粉碎。卮離王子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的。”
索倫忽然道：“那麼，國王陛下的意志呢？”
歸行負稍稍猶豫，然後臉上露出一絲近乎詭異的笑容，道：“你可知道，國王卮變當時繼位的時候，得罪了多少人？又殺了多少人？你可知道，國王大力提拔平民精英是多麼無奈之舉，你可知道天下所有的貴族，乃至所有的諸侯，有多麼想念死去的卮蘭王子？”
歸行負這句話，完全是誅心了。
一語到處了怒浪王國最危險，最可怕的現狀。
國王卮變的改革，提拔平民精英，對貴族階層利益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儘管所有貴族依舊無比恭敬，但是在內心已經把國王當成了死敵。
當然，如果國王卮變有兒子的話，那麼他還是最終的勝利者。
可是，偏偏他沒有兒子，也生不出兒子了。
如今，整個王國的貴族和諸侯，都在等着國王卮變的死去，都在等待卮離王子的繼位。
而卮離，其實也成爲了國王卮變和貴族階層的緩衝。
索倫頓時記起來在王宮內，他封爵的時候，卮離王子恭敬無比，一語不發。但是整個內閣，整個統帥部，都在爲他發聲。
卮離王子成爲默認的儲君，實際上是國王卮變向整個貴族階層妥協的標誌。
一旦這種緩衝被破壞，那麼唯一的結果，就是整個貴族階層和國王徹底對立，矛盾徹底公開化。
“你可知道，凌傲此人意味着什麼嗎？他的分量有多重嗎？”歸行負接着問道。
歸行負一說，索倫瞬間便明白了。
卮離雖然也號稱看重平民精英，然而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力排衆議選擇凌傲爲自己的侍從。
凌傲是平民精英，卮離選擇他爲侍從，並讓他成爲未來王國的軍事統帥之一。
這是他在向平民精英釋放一個信號，他會繼續重用平民精英。然而事實上，這只是一種戰略欺騙。凌傲僅僅只是千金買骨的那個骨，而且是唯一的骨。
卮離王子真正的權力根基是整個貴族階層的支持。
而且，凌傲這個唯一的馬骨，還會成爲臨海城主的女婿，成爲卮離和諸侯之間的一個橋樑。
所以，凌傲這個幸運兒，已經成爲分量最重的一顆棋子了。
歸行負冷冷道：“所以，歸芹芍一定會嫁給凌傲，這不是她們的感情決定的，而是王國的大局決定的。”
凌傲，真是一個天大的幸運兒啊！歸芹芍嫁給凌傲，從某種意義上，更像是王室，平民精英，諸侯階層的三方聯姻。
管中窺豹，索倫此時才感覺到，卮離背後的勢力是何等的強大？
他的戰略是依靠貴族階層，拉攏諸侯階層，欺騙平民精英階層。三方勢力，都爲他所用。
索倫忽然感嘆道：“國王卮變，一世梟雄，無人能敵，可惜無後。”
“男人無後，就意味着一無所有。”歸行負冷道：“索倫，你也要讓你的家族無後嗎？”
“當然不是，所以我一定要迎娶歸芹芍啊。”索倫笑道。
這話一出，歸行負頓時面色大變，他說了那麼多，甚至不惜誅心地說出了王國的最高秘辛，就是爲了讓索倫認清現狀，放棄娶歸芹芍的幻想。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執迷不悟。
索倫接着道：“卮離王子強行謀奪我的天水城，難道你們這些諸侯，就不感覺到危機嗎？他今日可以奪走我的領地，明日便也可以奪走你們的領地？”
歸行負道：“等到王國大軍進入蠻荒平原之後，就會築造新城，屆時天水城就會歸還索氏。只不過，不是你這個索氏，而是索汗衣的索氏了。你看起來聰明，其實愚蠢不堪，不識時務。”
索倫曬然一笑。
歸行負一字一句道：“索倫，現在整個天下誰也救不了你，哪怕是國王卮變。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幻想了。”
這句話，就是最大的誅心之語，不僅僅誅的是索倫的心，更是國王卮變的心。
歸行負繼續道：“如果歸芹芍嫁給了你，就意味着選擇和卮離王子，和整個貴族階層爲敵。我承擔不起這樣的代價，所以爲了不讓這件事情發生，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做出任何事情。”
最後這句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三萬金幣，三千士兵，換取你解除婚約，然後離開臨海城，越遠越好。”歸行負斬釘截鐵道：“你去禍害別人，我這裡不歡迎你。”
三萬金幣，三千士兵，歸行負真是下了血本了。
然而，這卻不是索倫想要的。
想要奪回天水城，他至少需要十五萬金幣，兩萬大軍。而這筆錢，這個數量軍隊，歸行負傾其所有也拿不出來。
歸行負道：“要麼拿着三萬金幣，三千士兵走人。要麼逼着我使出最絕的手段，我的名聲固然臭了，但是爲了家族的傳承，我在所不惜。”
索倫目光一縮道：“歸城主，原本和歸芹芍這個婚我可以不結，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後。我可以主動解除婚約，但是你們出手太髒，竟讓凌傲去毀掉我手臂筋脈。所以，這個婚我一定要結。”
“你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歸行負道：“這個婚，你不可能結，就算死也不會結。”
“等我和歸芹芍結婚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的。”索倫道，然後掏出一份白紙黑字遞到歸行負面前，道：“這婚非結不可，我一定要讓所有人看到，折辱過我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歸行負見到索倫遞過來的這份東西，頓時面色劇變，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嘶聲吼道：“索倫，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索倫走到書房角落的武器架上，猛地一踢。上面的寶劍，被踢到歸行負面前，劍刃鋒利如水。
索倫一字一句道：“要麼讓歸芹芍和我拜堂，要麼殺了我。”
歸行負渾身顫抖，猛地撿起地上的寶劍，猛地舉起，就要將索倫劈成兩半。
然而，他的劍久久沒有劈下來。
索倫睜開眼睛道：“你真的不敢，如果敢，你早就殺我了，何必等到現在。”
沒錯，歸行負確實不敢。而這個不敢，不是因爲他愛惜名聲，而是因爲另外一個可怕的原因。
卮寧說過了，之前能殺的時候，她沒有殺掉索倫。現在，她已經不能殺了。
連卮離卮寧都不能殺，更何況他歸行負？
索倫冷冷道：“既然不敢殺我，那就準備婚禮吧，越快越好。”
歸行負面色幾次變化，嘶聲問道：“你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索倫道：“拜堂成親之後，你就知道，我想要什麼了。”
歸行負目光陰冷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固然出了心中惡氣，但也徹底將我得罪至死了。”
“得罪歸城主這樣的人，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吧。”索倫淡淡道：“您是如此的理智聰明，如此的利益至上。”
“好，結，結……”歸行負暴怒道：“希望你有命享受你真正的婚禮！”
然後，歸行負朝外面怒吼道：“去準備，今天晚上就拜堂成親！”
……
半個時辰後，整個臨海城主府，燈紅酒綠。
所有的賓客，都得到一個勁爆的消息，索倫和歸芹芍的婚禮，將在今天晚上進行。
這，這還真的拜堂成親啊？
所有人都被驚住了，歸氏還真的準備履行約定啊。
臨海城這場大戲，實在太太精彩萬分了。
而歸芹芍聽到父親的決定後，頓時完全驚呆了，顫聲道：“父親，你，你真的要讓我嫁給那個人渣？”
歸行負點頭道：“沒錯，今天晚上必須拜堂成親。”
“不，不，我死也不嫁。”歸芹芍尖聲道。
圖靈絲冷道：“夫君，你應該知道，一旦女兒嫁給索倫就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我們和整個貴族階層爲敵，和卮離王子爲敵。”
“我當然知道。”歸行負道：“但是誰讓索倫那個小賊，寧可小命不要，也要出這一口氣，也要爭這個面子。”
“什麼意思？”圖靈絲問道。
“晚上婚禮之後，你就知道了。”歸行負道。
圖靈絲道：“這小賊如此欺人太甚，爲何不直接殺了他？此時他如同喪家之犬，殺了他誰也不會計較。”
“你懂什麼？”歸行負怒道：“要能殺，索倫早死了一百遍了，還輪得到我來殺？”
歸芹芍猛地拔劍橫在脖子上，道：“這婚我寧死不結，除非我死了。”
歸行負望了她一眼，朝內間走去道：“女兒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
半個時辰後，索倫和歸芹芍的婚宴，正式開始。
在萬衆矚目，新郎索倫，一身紅裝，出現在衆人面前。
又過了片刻，新娘歸芹芍，款款走入大殿，絕美的臉蛋上，露出了無比醉人的笑容，彷彿對這場婚禮沒有任何之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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