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了任何婉轉的餘地，頓時讓海罡心中一頓。
他這麼大張旗鼓地演戲，就是想要用女兒的死從索倫頭上再訛詐出巨大的利益。
按照之前的盟約，索倫每個月從海上貿易所得，有三成要交給海氏家族。
如今海隻兒算是死在索倫手中，那麼這個分成至少要提到四成半了。否則他海罡就徹底翻臉。在他看來，面對如此困局，索倫是不得不從的。
但沒有想到，索倫斬釘截鐵斷了所有的後路，沒有任何商談的餘地。
邊上的海無言道：“父親，只要殺了索倫，卮離殿下將會有封王之賞。”
說這話的時候，海無言心中無比的熱切。
海罡雖然心中一動，冷冷地朝兒子望去一眼，心中一陣長長的嘆息。
巖族毫無疑問是兩個極端的。
第一種極端，極度尊重自己的傳統，以巖民的身份爲榮。這樣的同時也代表着野蠻和原始。按照巖民的傳統，美麗的女子是要去大陸挑選最強壯英武的男人借種，懷孕之後再和男性巖民結婚。如此傳統，甚至已經不能用愚昧來形容了。
第二種極端，徹底告別傳統，完全以巖民的身份爲恥，千方百計去巖民化，努力向人類王國靠近。對人類王國的爵位無比的熱衷，對人類貴族的禮儀更加恪守。
而海無言就是後一種人，他深深感覺到巖民的愚昧和落後，所以拼命地要告別過去，無比積極地向卮離靠近。
卮離曾經私下派人給過海無言，巖魔等人承諾，只要殺掉索倫，就賞賜王爵。
所以，海無言對殺掉索倫無比的熱衷。
而巖魔則完全是另外一個階段了，他依舊保持大英雄本色，巖盜的所有特徵在他身上都能找到。
粗鄙，強大，無理，蠻橫，狡詐！
毫無疑問，巖魔是對卮離的這個封王的承諾呲之以鼻的。
……
海罡上前一步，道：“索倫閣下，卮離殿下曾經許諾，只要能夠殺掉你索倫，就不吝封王之賞，你做何感想？”
索倫道：“海罡大人，你這是在威脅我咯？”
海罡冷道：“算是吧，誰讓索倫閣下這麼不知進退呢？”
此時妖星已經替索倫化解了身上所有的神經毒素，索倫雙手一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自己的面孔道：“海罡，你從我的臉上看得到一丁點的害怕嗎？”
海罡道：“索倫閣下，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索倫聳了聳肩膀，連一點點回話的興致都沒有。
如果海罡是一個蠢貨，像他兒子海無言這種利令智昏的蠢貨，那麼索倫還會擔心自己的性命。
但眼前的海罡，精於算計到極點，那麼會看不出殺索倫的得失？
如果殺掉了索倫，海罡能夠得到什麼？
就算卮離不打算毀約，他登上王位之後，海罡內附成爲怒浪王國最大的諸侯，卮離打破傳統封他爲異姓王。
然後呢？海氏家族的領地可擴張了一寸？
而且封王之後，只怕海氏家族立刻成爲衆矢之的。不管是圖靈陀家族，還是言氏家族，都恨不得一口將他海氏家族咬死。
這兩個家族辛辛苦苦侍奉卮氏那麼多年，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結果反而讓一個剛歸附的海氏爭了先封了王爵。接下來，不管是圖靈家族還是言氏家族，大概都會往死裡打擊海氏家族。
而海罡如果殺掉索倫，會失去什麼？
首先，殺掉索倫得到最大好處的是卮離，海罡只是出了一口氣，沒有任何實質性好處。
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索倫和巖魔死磕，巖魔那個混蛋只怕立刻調轉船頭攻打瀛洲島了。
而且最最可怕的是，別看索倫和巖魔現在打生打死的。只要索倫死在海氏家族手中，那麼巖綽兒和索寧冰立刻就會把火藥完全交給巖魔，接下來瀛洲島海氏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要不是因爲這些原因，索倫怎麼可能敢大搖大擺來瀛洲島？只有無知無畏的狠毒少女海隻兒，只有利令智昏海無言纔會想着殺掉索倫。
而海罡聰明絕頂，給他一百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都不可能會殺索倫，這完全是損人不利己。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索倫沒有絲毫妥協之意。
見到索倫連一點解釋的意願都沒有，海罡忍不住心中一陣嘆息。
此時，他深深感覺到面對索倫這樣的聰明人是多麼痛苦，因爲對方一眼就看出你心中所想，一眼就看出你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索倫之所以會答應你某些條件，並不是你談判手段有多麼厲害，而是因爲他本來心中就願意給你。
這倒是應了一句話，我給你的東西纔是你的，我不給你，你搶也沒用。
於是間，海罡陷入了一個非常尷尬爲難的局面。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他這個女兒根本不需要賣的。
甚至，女兒海隻兒被殺之後，他也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種姿態出現，而不是藉機訛詐。
如今，非但討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撕破了臉皮，被一陣陣打臉。
索倫嘆息道：“海罡大人，你還是不瞭解我。你若真心實意地和我結盟，我只會給你更多，甚至我會給你某些承諾，真正價值連城的承諾。而你，卻挑選了眼前的利益。”
海罡面孔一陣抽搐，沒有說話。
索倫道：“我留在這裡，只能徒增尷尬，這就告辭了。當然，你若想要殺我，也儘管動手。”
說罷，索倫朝卮妍和莊之璇道：“走了。”
然後，三個人就這麼走了出去。
海罡面孔一陣陣抽搐，袖子中的手臂蠢蠢欲動，恨不得下令萬箭齊發，將索倫射成刺蝟。
按照他的心，真的恨不得將索倫碎屍萬段，扒皮抽筋。他海罡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這個僞君子從來都沒有被揭露過如此之醜。如今，索倫的一番話將他身上的畫皮一層層揭下，讓周圍無數人看穿了他，徹底丟了臉面。
殺了索倫，就能出掉這口惡氣。
但是，他是聰明絕頂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蠢事？
殺掉索倫，只怕巖魔會笑掉大牙吧，真的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就這樣，索倫三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瀛洲島總督府的貴賓別院。
海無言心急如焚，顫聲道：“父親，今日讓索倫活着走出去，我海氏家族的臉面就丟盡了！”
“啪……”海罡忍無可忍，狠狠一陣耳光扇過去，嘶聲道：“蠢貨，無可救藥的蠢貨！”
然後，海罡道：“索倫閣下止步。”
索倫停了下來，道：“海罡大人有何指教？”
海罡上前幾步，躬身拜下道：“在下管教不嚴，出了不肖子女，使得索倫閣下受驚了，海罡真是過意不去。”
“我艹……”索倫內心感嘆，海罡這唾面自乾的本事，真牛逼啊。
這厚黑之術，索倫學一百年也學不會。
甚至，面對海罡這樣的變臉，之前咄咄逼人的索倫，反而顯得尷尬，不知該如何迴應。
海罡躬身道：“索倫侯爵要走，我也不便挽留。但是，你我的盟約，卻是依舊算數的。”
“好。”索倫道。
“合作愉快。”海罡伸手道：“一個月後，你我聯手，消滅巖魔。”
“合作越快。”索倫道，伸手擊掌。
然後，索倫行了半禮道：“告辭。”
“好走。”海罡道.
索倫三人，就此離去，來到碼頭，登上座舟，返回天水城！
“父親，爲什麼？”海無言近乎厲聲道。
海罡猛地一掌，將旁邊的一座假山擊打得粉碎，嘶聲道：“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今日之辱！”
……
回到大船，返回天水城的海路上。
此時深夜，索倫站在船頭，望着天邊的明月，一聲嘆息道：“幾個月後的大戰，不能指望海氏家族了。”
海罡此人，聰明絕頂，高瞻遠矚，卻心胸狹窄，狡詐多變。
剛纔，索倫和他徹底撕破了臉皮，他最後雖然唾面自乾，表示盟約依舊，但實際上內心早就恨索倫入骨。
如今，他打的主意只有一個，讓索倫和巖魔打個你死我活，最後同歸於盡，然後他海氏家族再來坐收漁翁之利。
“都怪我。”卮妍公主道：“莊之璇那一劍刺在海隻兒的小腹，而我卻一劍刺穿她的胸口，將她置於死地。若海隻兒不死，也不會落到這個局面。”
“傻話。”索倫笑道：“海隻兒這女孩，被妖洲污染得心如蛇蠍，長大了也是一個禍害，死了就死了。”
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海隻兒這個女孩出了幺蛾子，這次的盟約已經真正締結了。
兩家十萬聯軍大戰巖魔，只贏不輸的。
可惜啊，因爲一個狠毒無知的海隻兒，一切化爲泡影。
不過，索倫還是有些驚訝，卮妍衝出來後，竟然直截了當刺穿海隻兒的胸膛，直接置於死地。
“妍，當時你殺海隻兒，心中怎麼想的？”索倫問道。
卮妍道：“沒怎麼想，就這麼一劍殺死了。”
然後，她依偎在索倫懷中，道：“我這人不像姬秀寧那麼博愛的，心思清冷寡淡，對人類的性命也沒有那麼憐惜，所以往往下了狠手。”
索倫親吻她迷人的小嘴道：“等生下孩子就好了，當心中母愛涌起的時候，是擋也擋不住的。”
接着，索倫嘆息道：“如今，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卮妍道：“我們有錢，能不能花錢僱傭海盜？”
索倫搖頭道：“巖魔是海盜的祖宗，我們就算僱來了海盜助戰，也是禍害。而且，我們不熟悉海盜，他們到了我們手中就只是烏合之衆。”
如今看來，一個月後，就真的只能索倫的兩萬五千海軍，對戰巖魔的十萬海軍了。
……
索倫的座舟一路南下，在距離天水城三千里的地方，再一次遇到了巖魔的艦隊。
足足有四五百艘戰艦，五萬餘人。此時正在做海戰演練，爲二十幾天後和索倫海軍的大戰，做最後的演習。
索倫看了一會兒，巖魔大軍陣勢嫺熟之極，對幾百艘艦船如指臂使，每一艘戰艦都如同靈活的魚兒一般。
演習分爲兩方，其中一方扮演索倫海軍，另外一方扮演巖魔海軍。
而此時，演習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扮演索倫海軍的一方，毫無意外地輸掉了，被包圍得水泄不通，唯一的結局就是全軍覆滅。
知己知彼，巖魔在率領海軍作戰上，比母親巖綽兒還要強。
一直以來，真正率軍在外征戰的，始終是巖魔。他率領的巖盜，真的是以一敵二。
十萬海軍在巖魔手中，在東大洋的海面上，真是天下無敵。
索倫兩萬五千海軍，要對戰巖魔十萬海軍，真的是難如登天！
而就在此時，巖魔也發現了索倫的座舟，他的旗艦立刻靠近，這個幾千米他豪邁狂野的笑聲傳來。
“索倫，我的弟弟，你從瀛洲島回來了嗎？結盟談得怎麼樣？”儘管隔着很遠，但巖魔的聲音還是鑽入了索倫的耳內。
他明知道索倫去瀛洲島找海罡結盟，卻依舊不阻止。
巖魔又道：“你心中或許奇怪，我明明知道你去找海罡結盟了，卻仍舊不阻止對嗎？”
索倫一笑，沒有回答。
巖魔道：“因爲就算你們結盟，我也沒有放在眼裡。你們兩家聯軍，再加上一些其他海盜的蝦兵蟹將，頂多也就是十萬海軍。十萬打十萬，如果不將你們屎都打出來，我也枉爲巖族之王了。”
說這話的時候，巖魔充滿了絕對的自信和無比的豪邁氣概，此人真是囂張神勇啊。
巖魔又道：“海罡那個老賊，心胸狹窄，陰險狡詐，一心想着成爲高等貴族，把巖民的傳統丟得乾乾淨淨。人一旦忘本，那他的軍隊還有狗屁戰鬥力。你和海罡結盟，完全是老鼠和烏龜結親家，有個屁用。”
索倫笑道：“原本已經結盟成功了，結果海隻兒那個無知少女試圖殺我，結果反而被我殺掉，這個盟約也就泡湯了。”
巖魔道：“那個今年只有十五歲，在妖洲學習的海隻兒？你日過她沒有？”
“沒有。”索倫道。
巖魔道：“可惜了，索倫你這個僞君子，應該上了她再殺掉，真是暴殄天物！”
索倫靠近巖魔的旗艦，道：“巖魔，我的哥哥，我們能不能再談談？”
巖魔道：“我的弟弟，沒什麼可談的。要麼交出轟天雷秘方和產地，要麼你就等着承受我毀滅的打擊，將你的水軍徹底殲滅，將你的海岸線和所有的產業，打成一堆垃圾。”
索倫道：“你想要轟天雷，可以！我以後每個月，無償提供給你八萬斤，如何？”
每個月無償提供八萬斤火藥給巖魔，幾個月積累下來，已經足夠巖魔打下瀛洲島了。
面對巖魔的十萬海軍，索倫真是一退再退了。
“哈哈哈……”巖魔大笑道：“索倫，這樣如何？你把轟天雷的秘方和產地告訴我，我以後每個月無償提供給你十萬斤，如何？”
索倫面孔猛地一陣抽搐，真是欺人太甚，奇恥大辱。
巖魔和海罡一樣的貪婪，只不過海罡精於算計，用權術訛詐。而巖魔，這是直截了當的掠奪。
雙方誰更可恨？還真的沒有答案。
看中什麼東西就搶過來，這是巖盜的傳統，已經深深銘刻在巖魔的血脈之中，覺得完全理所應當。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索倫已經退無可退。
“告辭了。”索倫道。
然後，他的座舟揚帆南下。
“弟弟，好走不送。”巖魔大聲道，然後站在船頭，解開褲襠掏出傢伙，對着大海索倫離去的方向撒/尿。
卮妍公主忽然開口道：“夫君，巖魔此人該死！”
……
兩天三夜後！
索倫返回了天水城海域，巖綽兒騎着一隻獅鷲在索倫座舟上降落，問道：“在瀛洲島談判結果如何？”
索倫搖頭道：“不好，功虧一簣。”
然後，他將瀛洲發生的事情詳細告訴給了巖綽兒。
聽完後，巖綽兒忽然上前擁抱索倫，充滿憐愛地在索倫臉上吻了一口，道：“謝謝你孩子，正是因爲你捨命維護我們，這個家才顯得尤其溫暖。”
索倫溫柔一笑，沒有說什麼。
伏靈兮已經不配做母親了，在索倫心目中，巖綽兒就是母親。
“姨母，接下來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了。”索倫道。
“唯有捨命相拼，盡力而爲！”巖綽兒道：“對了索倫，有兩件事情。第一件，那三艘火炮戰艦已經正式下水試航，但是還沒有開炮演練，這第一炮要由你親自來打。”
“好。”索倫振奮道：“我們馬上就去打這第一炮，二十幾天後的大戰是生是死，就完全看這火炮戰艦的威力了。”
巖綽兒道：“第二件，冥社之人已經來了，正在等着和你做最後的商議。”
商議什麼？當然是要不要下單刺殺巖魔？花多大代價刺殺巖魔。
索倫道：“姨母，你先去火炮戰艦上等我，我們一起打這第一炮。”
巖魔畢竟是巖綽兒的兒子，索倫不想她參與刺殺巖魔一事。
“好。”巖綽兒道，然後乘坐獅鷲南下，前往火炮戰艦所在的海域。
而索倫的座舟則繼續前進，在索氏艦隊的碼頭上靠岸後，他帶着卮妍公主和莊之璇前往幾十裡外的一個城堡，和冥社的人進行商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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