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業之所以坐上北方軍團的統帥，並不是他有多麼的出色，而是因爲他的資格足夠老。
其次，就是他表面上粗野豪邁，動不動罵爹罵娘，日天日地日空氣。但內心卻謹小慎微，態度謙卑。
今天見到卮離，他的一對膝蓋彷彿沒長骨頭一般，動不動就跪下，口口聲聲誓死效忠殿下。
明天見到圖靈陀後，腰上就彷彿沒有長骨頭一般，口口聲聲老元帥，老將軍，我時時刻刻都是您帳下的一個小兵。
要不要臉啊？你楚業是傳統勳貴家族出生，一直都在北方軍團鍍金，唯有在攻打夜蘭公國的時候，曾經率領過一支偏師支援圖靈陀，而且還沒等到趕到夜蘭公國，戰爭都已經結束了。
你啥時候在圖靈陀公爵帳下呆過了？
但也就是他這樣的人，才能遊走於圖靈陀和卮離之間，北方軍團統帥這個位置安安穩穩做了這麼些年。
要論打仗的本事，楚業也只有兩個特點，臉皮厚，心黑，再有就是謹慎！
這個謹慎並不是說這個人很小心，而是說他四平八穩，按照教科書上打仗。
就這麼個人，見識不高也不低。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人，當見到南岸陣地上百門火炮一起轟擊，然後渡江部隊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的時候。
他的心臟猛地一抽，幾乎要心跳停止一般。
然後，便是遍體的冰寒，後背冷汗爆出。
“麻煩大了，麻煩大了……”楚業伯爵不斷喃喃自語道：“但願這東西打得不要太遠，否則……”
現在，他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自己這邊的戰場了，而是整個佔據，尤其是卮離的中軍。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派人去通知卮離小心索倫的新式武器。
很快他發現自己想多了，自己這邊都開戰了，卮離的中軍也肯定已經開戰。
站在高處，他見到渡江部隊前面一排，幾乎死完了。
被細小彈丸射中的還好，僅僅只是喪命。而被鏈彈射中的人實在太慘了，整個身體活生生被切成了兩半。
首批渡江部隊兩萬人，僅僅一輪炮擊，起碼殺死了兩三千以上。
剩餘的渡江部隊頓時完全驚呆了，一下子不知所措。
甚至很多人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啊？爲何前面一聲巨響，然後許多東西如同暴雨一般砸過來，天空彷彿暗了一下，前面的人就死完了。
此時，楚業伯爵嘶聲吼道：“繼續渡江，衝過去，衝過去……”
頓時，剩餘的一萬多渡江部隊恍惚過來，趕緊拼命划槳，試圖衝過這幾十米的江面，到達南岸陣地。
但是，剛纔那一輪炮擊把渡江部隊最前面士兵打死了無數。幾百條竹筏，木排失去了控制，橫七豎八地相撞在一起，把後面的竹筏全部擋住了。
四里長的江面上，一下子一兩千只竹筏同時渡江，實在太密集了。
楚業伯爵立刻下令吼道：“掩護大軍渡江！”
“投石機，發射。”
“巨弩，發射。”
“弓箭手，發射！”
楚業大軍試圖用密集的遠程攻擊來覆蓋索倫陣地，掩護大軍過江。
“嗖嗖嗖嗖……”
上百顆石彈，劃過幾百米的江面，朝着索氏南岸陣地上砸過來。
在沒有城牆的情形下，這些石彈實在威力驚人。
但是還是那句話，投石機的準頭實在太感人了，完全是憑藉運氣的。
氣勢驚人，但造成的傷亡有限。
“呼呼呼……”
緊接着，天空彷彿猛地一暗。
幾千支巨弩發射，數萬弓箭手齊射。
箭矢，如同雨點一般，猛地在索倫的南岸陣地上。
但是……
殺傷力依舊微乎其微，因爲索倫的軍隊在縱橫交錯的壕溝裡面，所有的大炮都在暗堡和碉堡裡面。
箭雨來的時候，在壕溝中的士兵頂多就是舉起盾牌，就全部擋住了。
“唰，唰，唰……”
楚業大軍爲了掩護渡江部隊，幾萬士兵不斷地彎弓射箭。
無數的箭支，真的是如同暴雨一般砸下。
短短時間內，整個南岸陣地如同刺蝟一般，扎滿了無數的箭支。
但是，七分鐘之後！
南岸索倫陣地中的上百門火炮，已經準備好了第二輪炮擊了。
而楚業伯爵的一萬多渡江部隊，又逼近到幾十米距離內了。
而這一次，嚴奈兒下令全部換上了霰彈。
一聲令下！
“開火！”
“轟轟轟轟……”
上百門火炮，再一次冒出火光，發出巨響！
然後，更加瘋狂恐怖的暴雨猛地砸了過去。
然後……
有一次雨打沙灘的聲音！
楚業伯爵痛苦地閉上眼睛，完全不敢去看。
因爲這一次，傷亡比第一輪炮擊更大。
這一次全部用上了霰彈，幾十斤的炮彈裡面，足足有大幾百顆以上的鋼珠。
而且因爲陣形亂掉，一萬多名渡江部隊都擁擠在一起，爭先恐後試圖登陸南岸。
結果……
一陣鐵珠彈雨之後，就看到無數竹筏上的士兵直接空了。
無數的屍體密集掉入水中，被怒江之水沖走。
原本渾濁的怒江水，竟然一片血污。
首批渡江部隊足足兩萬人，兩輪炮擊之後，直接就少掉了近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鬼哭狼嚎，已經魂飛魄散了。
楚業的面孔在顫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剩下一萬餘人，還要不要繼續往前衝？那已經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了。
但如果就這麼撤退，對士氣是何等打擊？
而就在此時……
“嗖嗖嗖嗖……”
索倫的南岸陣地中，幾萬名士兵在壕溝中彎弓射箭。
箭雨，一輪又一輪地朝江面砸下。
不得不說，幾萬士兵同時射箭雖然也很密集，但殺傷力遠不如火炮的霰彈。
畢竟，索倫的士兵是站在壕溝裡面對着空中拋射，命中率確實很低。
而火炮是對準人羣，猛地發射，無數彈丸如同一張巨網撲過去，躲都躲不掉。
儘管弓箭拋射命中率很低，但是竹筏上的渡江部隊依舊不斷中間墜入江水。
剩下一萬餘人渡江部隊更是倉皇狼狽，不知道是該退，還是該繼續前進。
“鳴金，收兵！”楚業伯爵痛苦道。
頓時，大軍後方響起了鉦聲。
剩餘的渡江部隊，拼命調轉方向划槳，朝着北岸逃跑。
但是……
剛剛劃到一半。
第三輪炮擊已經準備完畢了。
“轟轟轟……”
無數的彈丸，再一次如同暴雨一般砸出。
因爲距離稍遠了一些，所以殺傷力也小了一些，但依舊有無數的士兵中彈，直接斃命！
緊接着，索倫的箭雨，又一輪接着一輪地拋射。
最終，劫後餘生的渡江部隊狼狽逃回了北岸，兩萬人的部隊，只有區區五千人回來。
剩下一萬五千人，都已經葬身於怒江之中了。
楚業伯爵感覺到頭腦一陣陣昏眩。
死了一萬五千人，對於一支二十五萬的大軍來說並不多，一成都不到。
但是……
距離戰鬥開始，僅僅不到一個時辰而已。
區區二百米的怒江，就葬送了一萬多條性命。
關鍵是，這般打法，完全看不到渡江的希望啊。
如果是箭支，用盾牌還能擋住。而這火炮發射出來的彈丸，直接射穿盾牌，奪人性命。
這一萬五千人中，有五千是所謂的東南討逆軍。足足一萬人，是他北方軍團的士兵啊，是他安家立命之本啊。
“功勞交給別人去搶吧，接下來就不要怪我消極殆戰了。”楚業伯爵心中暗道。
然後，他猛地下令道：“所有投石機，巨弩，弓箭手發射，殲滅南岸之敵。”
這話一出，其餘將領一愕。
旁邊東南行省的一個文官道：“伯爵大人，不……渡江了？”
“渡你孃的穴。”楚業伯爵心中暗道。
接下來……
怒江北岸，打得如火如荼，熱火朝天！
楚業大軍的巨弩，弓箭手，投石機瘋狂地朝南岸陣地發射。
命中率很低，對索倫大軍造不成多大傷亡，這點楚業知道，但是他只要表現出拼命打就行了。
畢竟箭支是卮離提供的，算是不要錢的。但北方軍團的每一個士兵，可是他楚氏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死一個都可惜。
反正，我一直打就是了，具體能消滅多少敵人，那……那我任由我說。
剛剛開戰，就索氏的怒江南岸的防線撞得頭破血流。所以楚業伯爵準備開始划水，消極怠戰了。
……
楚業伯爵可以偷雞耍滑，但卮離不可以，圖靈陀也不可以，他們沒有退路。
風雷堡防線的激戰，一開始就全力以赴！
面對四里長的防線，卮離第一戰派出的攻城大軍，就足足有十萬之多。
他的戰略很簡單，直接用人命去堆！
二十幾個步兵方陣，在巨型盾牌車，巨型攻城車的掩護下，不斷前進。
密密麻麻的巨型投石機，巨型強弩移動到五百米局內之內。
“發射……發射……”
卮離一方的投石機開始齊射，幾千具巨弩開始齊射。
幾百只巨石狠狠砸在風雷堡防線的城牆上，無數的巨箭射在城牆之上。
威勢驚人，感覺到整個城牆都在顫抖。
但是……
風雷堡防線的城牆，足足有十幾米厚，根本就不是區區投石機能夠砸得動的。
投石機和巨弩發射之後。
圖靈陀在獅鷲背上，大聲嘶吼：“大軍衝鋒，攻下風雷堡防線，誅滅索倫！”
驚天戰鼓聲中，無數的步兵，潮水一般朝着幾百米外的風雷堡防線衝去。
卮離和圖靈陀瘋了！
第一輪進攻，就直接派上去了五萬步兵。
在四里多寬，一里多長的戰場上，竟然投入五萬步兵。而且第二波五萬步兵，也隨時準備衝出，接力攻城。
這完全是要用人命來堆啊，哪有一個戰場，是如此之密集的？
在驚天的戰鼓中，卮離的攻城大軍很快就進入了五百米射程之內！
“發射，發射……”
索倫一聲令下！
“嗖嗖嗖嗖嗖……”
風雷堡防線上的幾百投石機，無數巨弩瘋狂發射。
這個距離，索倫沒有用火炮！
儘管，火炮打得更遠，而且命中率更高。但是每一輪齊射，都足足需要六七分鐘時間，而這個時間已經足夠卮離的步兵衝過幾百米陣地到達城牆之下了。
而且，現在索倫只有火藥，沒有威力強大的炸藥，所以就算有開花彈，殺傷力也非常小。
用實心彈打步兵，殺傷力雖然也不錯，但還比不上投石機，更比不上用投石機拋射火藥包。
所以，除非有烈性炸藥，否則索倫絕對不會用開花彈去打步兵，太雞肋了。
他對幾百門火炮使用方略非常明確，就是等敵人近了之後打霰彈！
……
“嗖嗖嗖……”
風雷堡防線的幾百投石機拋射出去的，清一色是火藥包，從幾十斤到幾百斤的火藥包！
“轟轟轟轟……”
幾百個火藥包砸在卮離大軍陣中，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爆炸。
哪怕在幾裡之後的卮離，也感覺到地面在顫抖。
而每一次爆炸，身邊不管是巨弩，還是投石機，直接如同玩具一般被猛地撕裂，拋到空中。
而士兵的話，那就更驚人了，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
騎在獅鷲獸俯視戰場的卮離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巨型火藥包落在步兵陣中的時候。
儘管那些步兵已經飛快地四下奔逃。
但是……一聲巨響之後……
那整個步兵陣，就彷彿空了一大塊一般，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見到這一幕，卮離的臉色都青了！
索倫的火藥太驚人了！
剛纔，卮離的投石機和巨弩對風雷堡防線的第一次齊射，殺傷力微乎其微。
而索倫的一次投射，起碼造成了幾千的傷亡。
“索倫的這個火藥，確實是反神龍力量，反傳統的，威力太驚人了。”卮離心有餘悸道：“我現在終於知道，歸行負是這麼敗了，卮威叔叔是怎麼全軍覆滅的了。”
圖靈陀公爵道：“殿下放心，巨型投石機一次齊射，足足要半刻鐘以上。有這個時間，我們的士兵已經衝到城牆下了。這樣可怕的轟炸，僅僅只有一輪。”
卮離道：“衝到城牆下，索倫還投擲火油了對嗎？”
“對。”圖靈陀道：“但是我們投石機的第二輪攻擊，也會投擲魚油彈。如果他們在城牆上往下砸火油桶，很可能會自己被活活燒死。而且我們有防火盾牌，防火攻城車，防火披風。索倫的火油戰術，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有巨大殺傷力了。”
“沖沖衝……”
躲過了第一輪火藥包轟炸的士兵們，瘋狂地奔跑，衝向風雷堡城牆。
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多米！
就在此時……
索倫嘶聲吼道：“所有火炮預備！”
“所有投石機，預備！”
“放！”
整個風雷堡防線上密密麻麻幾百門火炮，全部開火！
“轟轟轟轟……”
看上去，彷彿整個城牆，猛地吐出了火光。
城牆上的士兵清晰感覺到，整個城牆猛地一震。
然後，無數金屬的光芒一閃！
幾十萬顆彈丸，如同最密集的暴雨一般，猛地朝着最秘籍的攻城大軍砸去。
與此同時，幾百具投石機，第二輪拋射。
這次拋射距離很近，僅僅不到二百米。
但是，拋射出來的火藥包很大。
幾百個火藥包，落入攻城大軍人羣之中，驚天動地的爆炸之後。
射出來的不僅僅是火光，還有無數的彈片，無數的彈丸，無數的鉛彈！
最原始的集束彈！
在這一瞬間，在這個區區五十萬平方米的戰場上，有超過一百萬枚彈丸，猛地爆開，瘋狂亂射。
上百萬彈丸，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激飛亂射！
如此擁擠的戰場，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士兵。
卮離在空中看得清清楚楚。
火光迸現後，那片狹窄的戰場就彷彿猛地刮過了一場金屬的暴雨。
然後……
那一片區域，彷彿就空了！
緊接着，一團血霧，猛地騰空而起。
瞬間，卮離感覺到後背猛地一涼！
然後，腦內一片空白！
現在，他終於知道，卮離的十萬海軍爲何會輸得如此之慘，近乎全軍覆滅了！
而圖靈朵也身體猛地一顫，眼睛瞬間爆睜到了最大！
這，或許是怒浪王國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殺戮？
之前的火攻，雖然一舉燒死了十幾萬人。但那畢竟是耗費了不短的時間。
而此時，真的就是唰的一下。
僅僅片刻時間，金屬暴雨猛地砸過。
然後，無數人喪命！
……
注：第二更近五千字送上，拜求支持，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