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於天水伯爵府的人來說,天已經塌下來了。
天水城那邊已經淪陷了,回不去了,回去就是死。
王城的伯爵府也馬上就要被收回了,而且國王已經頒佈了旨意,明日之前必須離開王城。
如此一來,索氏除了一個爵位,一個空的天水城主之位,就一無所有了。
天下之大,哪裡是索氏的安身之所。
此時,伯爵府內的人已經全部打點好了行裝,所有的一切都已準備好,幾百匹馬,幾十輛車。
原本只要一天亮,就立刻出發前往天水城。
而此時,整個天下彷彿已經無處容身。
索寧冰站在那裡,足足半個多小時,一動不動,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她沒有想到,幸福竟然那麼短暫,僅僅只有幾日的歡愉。
如今,噩夢再一次降臨,甚至更加徹底。
但是很快她讓自己鎮靜了下來,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比起父親離去的那天晚上,比起她已經索倫已經死去的那天晚上,今天晚上的噩耗又算得了什麼。
自己是這個家裡年紀最大的,自己是姐姐,必須鎮定下來。
只要索倫還在,只要自己還在,索氏這個家就沒有垮。
“小倫呢?”索寧冰問道。
“少爺出去了。”夜驚羽道:“去找卮亭公爵,讓他幫忙庇護我們留在王城的家人。”
接着,夜驚羽道:“家族武士首領們有重要事情想要和您說。”
索寧冰點了點頭道:“讓他們進來。”
“是。”夜驚羽道。
一刻鐘後,五個家族武士首領全部來到議事廳內。
“如今索氏,再一次面臨致命危機,稍有不慎便會徹底粉身碎骨。”家族武士首領索牧道:“下一步怎麼走,我們要趕緊決定。”
天亮後內務司的人就要來收伯爵府了,他們一定要離開王城了,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可有他們容身之處?
現在天水城淪陷,應該去哪裡?是要做一個決定了。
索寧冰道:“那你們說說看,我們應該去那裡。”
“去找索汗衣大人。”家族武士首領索牧道:“戰報中說索汗衣大人因爲受刺重傷,所以天水城纔會淪陷,否則以索汗衣大人的軍事武功,定然不會輸。”
“沒錯!”在場所有人全部點頭。
之前三萬叛軍攻城,僅僅一天就被索汗衣打敗了。如果不是敵人卑鄙,如果不是索汗衣受刺重傷,天水城根本不會丟。
索牧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至少索汗衣大人還活着。城衛軍已經帶着他逃出去了,我們應該去和索汗衣大人匯合。等索汗衣身體痊癒之後,我們便可以奪回天水城了。”
“沒錯。”另外一個家族武士首領道:“少主人幡然醒悟之後,和索汗衣大人聯手,定能奪回天水城。”
索寧冰道:“你們同意去找大哥的舉手。”
頓時,在場五個家族武士首領全部舉手。
索寧冰道:“那好,等下我會把你們的意見告訴索倫,然後聽他的最後決定。”
夜驚羽道:“如果要去和索汗衣大人匯合,家裡的奴僕侍女,就不能一起帶走。除了兵器和乾糧外,什麼都不能帶。”
索寧冰道:“把剩餘的金幣全部拿出來,分給這些侍女奴僕。讓他們在王城找個地方安置下來,等到索倫和大哥奪回天水城後,立刻將他們接去。”
半個時辰後。
天水伯爵府內的奴僕和侍女們,眼淚汪汪,在伯爵府院子集合。
因爲,這一路太危險了,他們不會武功,無法保護自己,所以他們要留在王城。
儘管他們手中拿着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金幣,但是整個心都是空的,他們很小很小就在索氏家族了,已經完全把這裡當成家了。
而且,他們還有最好的主人。索倫雖然荒誕沾花惹草,每一個漂亮侍女都撩撥過,但是對下人卻非常好。
現在,他們沒有家了,就算有錢,也要變成孤魂野鬼了。
“哭什麼?不要哭。”管家大聲道:“拿了錢的小子姑娘們,都不許亂花,我們去找一處房子,所有人依舊住在一起,在王城中幫忙主人打聽消息。主人一定會奪回天水城的,到時候我們又能回家了。”
“對,對,主人和索汗衣大人一定會奪回天水城,我們一定能夠回家。”奴僕們大聲呼喊着,給自己的內心打氣。
索寧冰道:“你們在王城,索倫會讓卮亭公爵庇護你們的。你們不會受人欺負的,等索倫和大哥一奪回天水城,我立刻派人接你們回家。”
“是……”所有奴僕侍女哭泣應道。
“小姐要保重身體,讓索倫少爺也保重!”
“千萬千萬不要忘記,我們一直在王城等着主人的召喚,如果您不要我們,我們就徹底變成孤魂野鬼了……”
頓時,索寧冰再也忍不住,淚水洶涌而出。
收起眼淚,索寧冰道:“所有家族武士,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夜驚羽道:“一百名家族武士,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弓箭,一人雙馬,刀劍鋒利,隨時可以出發應戰。”
索寧冰道:“那好,每個武士手不離繮,索倫一回來,我們立刻離開王城,去和大哥索汗衣匯合。”
“是。”夜驚羽道:“所有武士,左手不離劍,右手不離繮,主人一回來,立刻上馬,去尋找索汗衣大人匯合。”
“遵命。”所有家族武士齊聲喝道。
……
半刻鐘後,一身戎裝的索倫走進伯爵府,見到了院子中眼淚汪汪的僕人們。
剛纔他就是去卮亭公爵府,請求他庇護這些奴僕們。
“已經爲你們找好了住處,而且還有一家店鋪,交給你們經營。”索倫道:“卮亭公爵答應庇護你們,所以不會有人欺負你們,在王城安心等着,等我奪回天水城,立刻接你們回家。”
“是。”管家和所有奴僕道。
“走吧,這位宦官大人會帶着你們去新的住處。”索倫道。
那個宦官道:“諸位跟着我走吧,你們幸運,碰到了這樣菩薩心腸的主人。”
接着,這位卮亭身邊的宦官朝索倫行禮道:“索倫大人,奴婢就在這裡祝您早日奪回天水城了。”
“有勞了。”索倫道。
在管家的帶領下,幾十名奴僕侍女跪下,連着磕了三頭。
“走,不許哭。”管家大聲喝道:“你們給我記住,主人一定會奪回天水城,我們一定能夠回家了。”
然後,在管家的帶領下,幾十名奴僕侍女,拿着包裹和金幣,跟着卮亭的公爵,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伯爵府,離開了他們的主人。
夜驚羽爲索倫牽來了一匹雪白的駿馬,索倫翻身上馬,望着後面一百名全副武裝的家族武士。
索寧冰也一身緊身勁裝,過來朝索倫道:“小弟,家族武士們覺得應該去和大哥匯合,你覺得如何?”
索倫道:“誰說要去找索汗衣?跟着我走,不要問去哪裡。”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家族武士不由得一愕。
索倫再次大聲道:“跟着我走,不要問去哪裡。”
“是。”家族武士們一聲斷喝。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伯爵府,索倫一抖繮繩,策馬而出,道:“走,出城!”
然後,一百名武士,二百匹戰馬,敲擊着王城的街道,撕破王城的黑暗黎明,飛馳電掣。
街道兩邊,許多窗戶打開,露出了後面的眼睛。充滿悲傷和憐惜,望着索倫等人遠去的背影。
在他們看來,索倫這一去,就再也無法活着回到王城,更無法活着回到天水城了。
“索氏一族,今日滅亡了!”貴族們兔死狐悲,心中暗道。
……
索倫率領一百多名家族武士,從東門出王城。
忽然,前面有人攔路,是卮離身邊的大宦官李成蓮。
“我家主人,懇請索倫大人前往一敘。”李成蓮道。
索倫沒有下馬,跟着李成蓮到了一輛馬車面前。
卮離下車,望着索倫道:“天水城淪陷了,你也解脫了。那麼留下來幫我如何?”
索倫沒有回答,依舊沒有下馬。
卮離道:“天下之大,再也沒有你容身之所。一旦出了王城,迎接你的是一條死路。留下來效忠我,纔是唯一的活路。”
卮離言語中已經不是威脅了,已經坦蕩地告訴索倫,出了王城便是殺機密佈。
“人活着,纔有希望。”卮離道:“天水城已經失去了,就不要拘泥了。你活着,你的姐姐索寧冰活着,纔是最重要的。這一去,不但你會死,你身邊所有人都會死。抱歉,我沒有選擇的,然而你去有選擇。”
索倫望着卮離,從卮離的話中,已經聽出了一切。
除了王城大概百里,就會面臨無數的追殺,無數的暗殺。
以他和一百家族武士的實力,根本無法躲過這無窮無盡的殺戮。唯一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沒,索氏滅絕。
按照卮離的說法,留在王城效忠於他,纔是唯一的活路。看上去,也是唯一的選擇。
索倫道:“卮離殿下,我們兩人之間立一個賭局,如何?”
“說。”卮離道。
索倫道:“給我五個月,我若在五個月內奪回天水城,便算是我贏。奪不回,便算是我輸。”
卮離道:“輸了如何?贏了如何?”
索倫道:“我若輸了,就徹底放棄一切執念,全心全力地輔佐你,不管你面對什麼敵人,哪怕這個敵人是王國的主宰。”
“你,你看出來了?”卮離目光猛地一縮道。
然後,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道:“好,就給你五個月。五個月內,你奪不迴天水城,你這個人就是我的了。”
接着卮離登上馬車道:“索倫,這五個月內,我不會派人殺你。但是會全力阻止你奪回天水城,至於別人殺你,我管不了。這個賭局,你我都要全力而赴了。”
說罷,卮離揚長而去。
五個月,索倫身邊只有區區百名武士,沒有領地,沒有軍隊。想要奪回幾萬叛軍把守的天水城,難如登天。
至少,比他在畢業大考中奪得第一更難。甚至,看不到一點成功的希望。
“出城。”索倫一聲斷喝,率領着家族武士,衝出了王城,朝着東邊奔馳而去,朝着未知的那條路奔去。
……
一路風馳電掣,片刻後便出城十里。
忽然,前面寬闊的官道上,出現了一批雪白的駿馬。
上面,騎着一名女子。
一名美麗得奪天下之造化的女子,一個美麗得凝聚天下靈氣的女子。
一個美麗得連卮寧,索寧冰都比之不上的女子。
一個索倫穿越之前,穿越之後,都不曾見過的絕世美人。
她穿着雪白的紗裙,手中握着一支古樸的劍,單人單騎,前往王城卮都。
那清冷的如玉面孔,如清澈如水的眼眸,那超然淡薄,寧靜致遠的氣質。
她的出現,彷彿讓周圍的一切,都成爲了背景。
她所在的畫面,瞬間變成了一幅畫卷。
她的美麗,讓周圍的空氣,彷彿都隨之凝結。
索倫儘管不認識她,但卻一下子在心中喊出了她的名字。
公主卮妍,國王卮變唯一的骨肉,神龍神殿最強大之傳人。
如此尊貴的她,竟一人一馬,返回王城。
見到索倫的人馬,卮妍公主輕輕拉扯繮繩,讓在路邊。
索倫率領百騎,飛快地從她身邊錯身而過。
兩人的眼眸,也飛快地交錯而過,就這一剎那,索倫彷彿覺得,她的眼眸如同天上星辰一般亮碩。
轉眼之間,索倫的人馬,一路遠去。一路煙塵,消失不見。
卮妍公主身邊卻一塵不染,她輕輕縱馬,返回路中,繼續前往王城。
姐姐索寧冰靠近索倫,低聲問道:“小弟,我們要去哪裡?”
索倫道:“去臨海城,迎娶歸芹芍,順便向岳丈歸行負大人討還二十幾年前的天大恩情,向他借兵,借錢,借領地。”
索寧冰道:“這,這應該很難,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之人是沒有的。哪怕歸行負,欠了我們天大的恩情。”
索倫道:“我說要借,就容不得他不借。我說要娶,就容不得她不嫁。”
他的言語中,充滿了絕對的自信。
五個月奪回天水城,這個逆天之舉,就從臨海城開始,就從他的未婚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