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時的景象我見過很多,但卻從來沒有一次能夠讓我感到驚心,寒慄。
血霧,那耀眼,眩目的血紅,磅礴但卻氤氳,那淡淡地血腥味漸漸變得濃烈起來。我輕輕叫了一聲:“但增!”沒有迴應,我扭過頭去,但增已經不知所蹤,而桑吉布也不知去向。我的心開始慢慢地下沉,鼓起勇氣大叫了一聲:“但增!桑吉布!”
可我只聽到自己的迴音。
我萌生了退意,我甚至懷疑但增和桑吉布剛纔到底有沒有跟着進來,我是拿着手電筒走在前面的。我輕輕地轉過身去,身後沒有一個人影,來時的路已經被濃濃的血霧籠罩,我條件反射地往回去的方向奔跑,一個勁地跑,可霧卻越來越濃。
看了看錶,一點二十七分。
我站住了,我努力地想讓自己平靜,只有平靜下來,我才能夠弄明白眼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又轉過身,往濃霧中走去,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硬着頭皮面對。
我走得很慢,甚至生怕自己發生一點聲音,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此刻都會讓我感到害怕。寂靜,宛如夢境一般,但卻血腥得那麼真實。
“啊!”又是一張尖叫,是的,是我聽到的那個女人的尖叫聲,彷彿離我很近,就在我的身邊。我立刻扭過頭去,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在血霧瀰漫的那一處,卻空無一人。我從包裡摸出了工兵鍬,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地向尖叫聲發出的所在走去。
我確信聲音就是從這片空地中傳來的,我小心地踏着每一步,生怕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踩到誰的手或者腳,輕輕地環顧四周,什麼我都沒有發現。
走到一顆樹下,我坐了下來,必須要好好休息一下,離天亮還有至少六個小時,我必須堅持下去,我相信天一亮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竟然閉上了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一個女人,一個穿着紅色衣裙的女人,披着頭髮,低着頭,闖入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她的那張臉長什麼樣子,但卻能夠清楚看到那紙臉白得如紙片。她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蹲下,用那同樣白皙的雙手分開了攔住她的臉龐的頭髮,擡起頭來輕輕問道:“我好看嗎?”
我猛地睜開眼睛,這一切竟然是真的,在我面前,那女人正用一雙空洞而無神的眼睛望着我,如紙片般雪白的臉上掛着淡淡地笑容。我緊緊的盯住她的臉,那張臉我彷彿在哪裡見過,但我又確信自己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試探地問着:“你,認識我?”她沒有回答,我大着膽子又問道:“你到底是誰?究竟想做什麼?”她站了起來,輕輕地向我招了招手說道:“來,來呀,跟我來。”說完,她便向濃霧深處飄了去,見我並沒有動,她停住了:“你不想見你的朋友嗎?”
她說的是但增?還是桑吉布?我象是突然來了勇氣,站了起來,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我們穿越了血霧,來到了一個池塘邊。這裡已經沒有了霧氣,但卻漆黑,寂靜,溼冷,原本的那輪滿月已經不見了。
她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
我問道:“我的朋友呢?”她那白皙的手指輕輕地向左前言指了指,一簇光火便燃了起來,我看到了桑吉布,他被綁在一根石柱上,他的臉上是無限的驚恐,看到我他大叫道:“朱毅,快走,快走吧。”我沒有動,望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沒有說話,從地上撿起一把刀,鋒利的力遞到我的手中。
“你去,把他身上的肉切下來,一塊一塊的切,不能太大了,不然他會疼死。”我望着手中的刀,氣憤地說道:“說吧,你到底想玩什麼。”那紅衣女子也不理我,退到了一旁,就這樣悄悄地看着我。
我望向桑吉布:“但增呢?”桑吉布搖頭說道:“不知道。”
我握着刀,大步走向了桑吉布,到了他面前,我用手上的刀切割捆綁着桑吉布的繩子。刀剛落到繩子上面,一切影像都消失了,我面前沒有女人,沒有桑吉布,而手裡卻是一柄工兵鏟在握着。
我睜開眼睛,原來還是在做夢。但卻太真切了。我看了看錶,快兩點了,我站了起來,朝着夢中女人女人走過的方向走去,在濃霧中穿行,走了一會,我居然走出了血霧,而眼前竟然是夢中一樣的景象。
唯一有區別的是但增和桑吉布兩人分別綁在一根柱子上,但桑吉布的頭是埋着的,身上沾滿了鮮血。我望着但增:“你們怎麼在這?”但增怒目瞪着我,我問道:“怎麼了?”但增說道:“你爲什麼要這樣桑吉布?”我楞住了,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殺他?”但增說道:“明明剛纔就是你,你一刀一刀地把他的肉給割了下來,還不承認麼?”
我大聲說道:“沒有,我沒有。”
我衝了上去,看着桑吉布的身體,他的身體彷彿千瘡百孔,身上紅一片白一片,紅的是血,而白的是裸露着的肉。他彷彿被一刀一刀地剜過一般。我輕輕擡起他的頭,臉上也血肉模糊,一雙眼睛緊緊閉着,我望着但增:“這到底是怎麼了?”但增沒有回答我,頭扭朝了一邊,我再看向桑吉布,突然他的雙眼睜開了,有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流着汩汩鮮血。
他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着我,怪異地笑着,張開了嘴,嘴裡慢慢流淌出腥黑的血水,他好象想張口說什麼,但卻吐出半截舌頭出來。
但增開口了:“你別再折磨他了,再這樣他會死的。”我急得快哭出聲音來:“我沒有,不是我,我沒有傷害他。”但增說道:“你還要狡辯,你看看自己的手上。”我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竟然拿着一把剔骨的刀,不,這不是我的刀,是那個女人給我的,我驚慌中忙把刀扔到了地上。
我看着但增道:“女人,有個女人,紅衣服的女人,是她,刀是她的。”
桑吉布此刻卻擡起頭來,冷冷地問道:“你是說我嗎?”我望了過去,又是那張白得有如紙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