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執行計劃,伯爵將全身的靈體,能夠的,都凝聚到了手上,身體的顏色近乎透明,而一隻手掌竟是已爲實體
伯爵一手持刀,不斷的朝前朝後,輕輕的晃着,時不時還劇烈的上下顫抖一下,以營造是另一人持刀與他並肩同行的即視感。
不得不說這招挺高妙的,果是將追兵全數引走,不過帶着一個藍光閃閃身軀的伯爵,現在需要考慮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猛然,面前那個黑夜中一眼就能辨別的藍色靈體,在禁軍士兵的眼睛裡,消失了,最後一刻,眼睛尖的,只看到了那道靈體,隨着另一個持刀的身影,被黑暗迅速吞噬了……
也就是與此同時的一瞬間,伯爵身後鏗鏘的兵器的撞擊聲不見了,在伯爵回頭時,他看到的,也便只有無盡的黑暗,與此同時,他的側邊突然亮起一陣微光。
伯爵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青衣身影緩緩飄落,左手還保持着一個支撐的動作,其內有淡淡的黑氣,從他的掌心緩緩升到籠罩四周的黑暗中
“你……是誰?”伯爵警惕的舉起了一刀一劍,深呼吸,看着凌空而立的青衣術士。
“把武器放下,對,”青衣術士緩緩道,“你要是在我面前做出攻擊動作,很快你就會感受不到你拿着武器的。”
“嗯……”略作揣摩,這句話的意味很明顯,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個是他會劈掉你的手掌,第二個是他會劈掉你的腦袋,嗯……腦袋他應該劈不到,想到這裡,伯爵將手掌上的靈氣散回全身,那刀便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不過,來者不善,此時伯爵做出的動作完全就是告訴道士,自己不怕你刀劈劍砍了,能拿我怎麼着吧。
術士也是很快就從伯爵微笑的面色中看明白了,冷冷的哼了一下,從身上取出一柄七星劍,輕輕柔柔的對着伯爵的靈體幌了去,伯爵不閃不避,只是狐疑的看着道士,
下一秒,他的手臂就消失在空氣中,疼痛沒有傳來,但是伯爵相信很快就會涌上腦海,這一刻他的眼珠子險些驚的也要掉出來,不過真是一步也不敢動了,此人想殺自己,自己也是毫無辦法的。
此時伯爵也做不到強加冷靜。
其實若是自身碰得到那道士,自己估計也是必死,即使面前是個人,他也做不到離這麼遠隔空一下子把別人手臂弄的消失的。
術士倒是沒有像伯爵想象的最壞情況那樣去做,輕笑了一下,七星劍再一點,念動什麼咒語,指尖在空中劃了一個內環套的三角形,一道白光沿着手指的軌跡憑空繞開,最後,一道立體的印刻就這麼被他在空氣中完成了,伯爵不由自主的對比了一下王錫白。
只見四周的空氣肉眼可見的扭曲起來,身遭的靈氣再聚,將伯爵的手臂恢復如初,這一下,伯爵着實被唬到了,乖乖把刺劍懸空着,不去碰它,畢恭畢敬的盯着眼前居高臨下的青衣術士,雖然有點不爽,但是出於自己性命考慮,伯爵識相的退縮了幾分。
確定了眼前這個術士不好惹後,伯爵也就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青衣術士,青衣術士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就在這一瞬間,伯爵的腦海裡出現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青衣術士,再看他的臉,眉目如畫,威儀如山……
這一刻,伯爵的心裡罵了無數句穢語,腦海裡的一段話幾乎同步了青衣術士此時的言語這一段話,別提多惡劣了……
“惡魔之子舌燦蓮花,向夢寐的少年結成契約。”
“世上事物皆無所不知,你們卻避之唯恐不及。”
“我的玩弄會讓你失去理智,但是刀槍卻無法傷我半釐。”
“你天真的以爲打敗了我,但你大錯特錯,我不會消失。”
“我以千面待世。我便是惡魔之子。”
傳說之中的魔門祖師。他的存在甚至都是一個正在被懷疑的事情,餘七星,是誰?有人說他一襲青衣,風度翩翩,滿面春風;有人說他青面獠牙,面目可憎,惡鬼見愁;
同樣也有人稱餘七星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精靈族的隱士,就連餘七星自己,也已經不清楚他本身的面貌是如何的了。
就連真正的魔門中人,都完全不知他們這個教主的分毫消息,只是會偶爾,在夜間看見一道竄出的黑影,飛往天邊。
不過,也是有不少人見過餘七星的,不過其中的原因,多半與什麼契約有關……
作爲教主,餘七星性情寡淡,對塵世之事索然無味,人類就恍若他手中的玩物一般,他實力冠絕天下,如若他想,一年之間覆滅朝國並非妄想。
一個可怕的人。
在心裡默唸完這段話後,餘七星也是結束了自己飽含深情的朗誦,饒有興致的看着伯爵,伯爵一臉沉重的看着餘七星,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什麼也沒有說。
他的朗誦持續了很長時間,也給了伯爵足夠的醞釀情感的時間。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心中因爲壓迫而強行被抑制住的怒火幾乎要忍不住的爆發出來。伯爵微張了一下佈滿血絲的雙眼,嘖了兩聲,咬牙切齒的看着餘七星,然後突然放聲大吼!
“啊—!”
他對着餘七星,啞着嗓子喊,拉着長音,用他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對着餘七星嘶喊。
柳月潭,李小五和李潤良的身影突然就在他的腦海裡浮現起來。
聲音裡逐漸帶了一絲哭腔,伯爵的臉色早已變得慘白。
餘七星微微眯了一下眼,看到眼前對着自己張開血盆大口的伯爵,不由自主的朝後仰了一點。
伯爵的狂暴一直在持續,直到自己的嗓子裡傳來疼痛,直到一股鮮血順着自己如同撕裂一般的嘴角流下,直到那憤怒的嘶吼變成了痛苦的低吟,嗚咽,直到他的腦子發出嗡嗡的巨響……
他將一口氣全部憋完,滿面通紅的閉上了嘴,隨即就是一陣陣的喘息。伯爵咬了一下嘴脣,然後弓起身子,面目猙獰的罵了一句髒話,他還沒有順上氣,說的話也含糊不清。
他頹然跌落,微閉着眼睛一聲不吭,很快,就又幾滴很大的淚珠從他閉着的眼睛裡鑽出來,很快就成串的滾落下來。
他在哭,但是卻聽不到聲音。
因爲腦袋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堅強。
他幾乎從來沒有哭過。
因爲父親告訴過自己,男兒有淚也不能輕流。
自己唯一二次的泣不成聲,也便是那個雨夜,與天堂鳥枯萎的那年的清明。
無論遇到了多大的挫折,無論伯爵面對了什麼,他從來沒有低過頭。
離家之後,家裡從沒有起過什麼事情,伯爵沒有帶着家族的名義,他沒有忘卻自己的姓名,卻從來把它當作不復存在。
因爲他想好好的闖蕩闖蕩。
這份決心和勇氣是難以在貴族公子哥身上出現的。或許等個十年,二十年,伯爵會耗盡自己年輕的氣概,回家掌管事務。
但是現在,他滿腔的熱忱還在燃燒着。也便是這,支撐了他的身軀。
自己的一身劍術,又從小打下的基底,也有獵魔,又在各方派系中練就,他不同於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可是卻也四處尋找着歷練的機會。
只要不是殺人的。
當然,伯爵並不是沒有殺過人。他不會自詡正義,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殺的是什麼人。
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不折不扣的惡人,混蛋。
伯爵看淡了一些事情,也造就了一身鋼鐵的意志。
可是現在……他的內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擊。他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他明白惡魔之子會有多麼可怕。
但是他不是在害怕惡魔之子,他怕自己永遠都見不到他所想見的那些人。
過了好久,伯爵才擦乾自己的眼淚。
他惡狠狠的看向了餘七星,悲傷徹底化爲憤怒。
“哼,無禮。”餘七星迴歸了原來的身姿,冷哼一聲,突然用手指向了伯爵,停頓了三秒後,將雙手負於身後,迴歸了那副極具威懾力的架勢。
他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伯爵很是難受。
不過更難受的很快就來了,此時的伯爵,在閉嘴後,瞬間就虎軀一震,痛苦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他的頭部靈體此時發出了火紅色的光芒。
伯爵如同顱內被灼燒了一般,在地上掙扎地打着滾,缺氧的痛苦充斥着他的腦海,撞擊着他此時已經無比脆弱的靈魂化的神經,這種感覺無疑會比正常情況下放大幾倍不止。
紅色消逝,這種令人髮指的感覺終於隨之消失。
“你個……哈,混蛋!”伯爵扶住身子,勉力擡起頭,每吐出一個字,都會帶着嗓子裡一股甜腥的洶涌和一陣耳鳴。他當然看到了餘七星搞得小動作。
“教訓。”餘七星只說了兩個字。
“禮節什麼的,很重要嗎?”伯爵冷冷的看着餘七星。
“啊,那作爲從小學習禮節的尹氏伯爵,您認爲呢?”餘七星的吐字突然就讓伯爵單方面的感受到了不適……
實際上,餘七星略含溫意又帶着一絲絲書生氣的嗓音,客觀來講還是十分細膩的,但是伯爵此時對餘七星產生嫌意,也完全是情有可原。
“我——認——爲——”伯爵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拖了長音,抑揚頓挫。
這可和剛纔餘七星的不同,這四個字,伯爵無論是腔調還是咬字,都把控得死死的,真真切切的很油腔滑調。
不過餘七星波瀾不驚,這本就不足以令他有什麼憤怒的情緒,反而,見到他的第一時間,大部分人都是絕望,亦或有些無知者,一副狂喜。
再之後卻沒什麼特別了,長久以來,都使得餘七星越發感到無趣。但今日,像隨後卻有膽量這樣與他說話的人,這倒是第一個。
“在老人家的面前,禮節什麼的……呵呵。”伯爵說,“夏蟲語冰,只是多餘。”
“你是在挑釁我麼?”餘七星一挑眉毛,這是他極少見到的神情,或許很值得紀念。
“正是。”伯爵擺了擺手。
聞聲餘七星只是再次笑笑,突然閃到了伯爵的身側。
“你想幹什麼?”伯爵一手扶着自己的頸間。
“你很特別。”餘七星說,“你害怕麼?”
“我一點也不害怕你。你打我一頓,再問問這個問題?”伯爵擠出一個笑來。
蹭!
餘七星沒有回話,畫了一個法印,隨即一記手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了過來!
伯爵毫無懸念的中招了,他的骨頭突然發出了一聲咯吱的響聲,然後整個人朝下一癱。
餘七星閃了過去,呵呵一笑:“下一次,你的骨頭可能就會被我卸下來了。”
“咳咳,靠……”伯爵瘋狂的咳嗽着,看着空中的惡魔之子,“這種話倒是會照做……”
惡魔之子繼續道:“我不希望你的神情在明天之前因憎恨與憤怒,因某種原因而扭曲,保持平靜。”
“真是要求不低。”伯爵低聲罵了一句,整個身體依然處於有些虛弱的狀態。
“還有,什麼叫,在明天之前不要?咳咳……”隨後伯爵也是很敏銳的捕捉到了話裡的重點。
“明天你應該就知道了,我剛剛還跑了一趟,基本可以確定。”惡魔之子的話似乎有點讓人摸不着頭腦。
“反正也聽不懂,你這混蛋……那我們言歸正傳,”伯爵的語氣有點死氣沉沉的,好像帶着點生無可戀的無力感,“唔,沒猜錯的話,你想和我立什麼……契約之類的東西?”
“啊……看來這種事情在見到我的時候,就會毫無意外了嗎?”餘七星若有所思一般,“不過還只有這樣的效率較高吧……不過我好像沒有墨水……你的血也差不多?”他的神情一冷。
“你在唬人?咳……”伯爵瞪着餘七星,指了一下他的腰間,那裡掛着一個瓶子,瓶子裡面有舀了一半的黑色液體,“那是什麼?”
“切……其實你還挺冷靜的。出言挑釁之餘,到也不是注意不到什麼細節。”餘七星低頭看了看腰間的瓶子說。
“冷靜?你自己說的,我可要保持平靜。伯爵壓低聲音,把自己的嗓音變得清楚了一點,“雖然一開始是我有些失態……不過你見到的人這麼多,那樣的模樣也看了不少了吧?”伯爵說。
“伯爵,你確實和普通人不一樣。”餘七星摸了一下下巴,“果然是你呢……”
猛地,他又像之前那樣畫了一道法印,突然欺身過來,一劍就穿到了靈體的內側,伯爵渾身的顏色驟然一下就黯淡過去,伯爵瞳孔一縮,只要他略微施一下法,讓劍再深一分,就足以讓伯爵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