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個兵士扶起來之後,伯爵沒來得及適應光線,閉着眼,眼前黑漆漆的,就被反手摁在了牆壁上。
“不要動!”有人喝道。
”你控制住他,我去助首領一臂之力!”
伯爵什麼感受到自己右肩突然一鬆,然後就被很快的再次拍在牆壁上,力氣輕了一點,但是自己其實現在也沒有反抗的意思。
窗外傳開了一點雜音,二人可能已經交上了手。
雨林的實力自己可是有所領教,那次的攻擊若不是自己化形夠快,把他的肩膀一下扇碎都是舉重若輕。這麼快的追上了一個金牌刺客的步伐,伯爵竟然也沒有多驚異。
聽了剛纔那一聲後,伯爵其實也便稍作放心,是雨林的話,和摘風至少也能鬥個來回,況且刺客公會一直隱秘行事,想必也有除了勾當以外的其他原因,一個金牌刺客就能抵過鷹門之首,這也未免太離譜了。
只不過,伯爵還有一個疑慮。
刺客公會幹過暗殺王室中人的勾當,爲世人有所針對,各城城主更是在明面上十分牴觸刺客公會,當地勢力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好過,且不說那些暗的動作,大部分人士對公會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如此這般,刺客公會說是幾乎達到了全民公敵的地步----也並不過分。
刺客公會在各城各國銷聲匿跡,刺客們本就隱姓埋名,加之對於自稱爲正道的人士,實力低弱的噤若寒蟬,高強的更是避而遠之,更是沒什麼人見識過,如果此時一個金牌刺客招搖過市,定然會引起關注,甚至是爭先恐後的要將其幹掉。
雨林豈不會把他就地正法了吧?
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雖然自己和摘風在靖王此事之前素未謀面,但是此人也是誤打正着的救過自己一命,他對小五如此在意,也多多少少有些觸動伯爵。
他沒有多討人喜歡,甚至說的上是個癡狂的傻瓜,剛纔甚至還想幹掉自己,但是伯爵其實不想他死,因爲他不是個壞人,至少不是個純粹的壞人,他身上有真性情,更像是個初戀的懵懂少年。
他撕心裂肺的模樣,實在讓伯爵感受到了某種情感,他發現,自己原本下定的決心,原本早已有的打算而致以他的平靜,在剛纔那一刻被打破了。
他突然意識到,悲痛,是不會被扭轉的結局而埋藏的,只不過,這份曾經讓他哭的不能自理的情感,變爲了對於一個重回手中的事物的視若珍寶,一旦這份情緒再次被引爆,那麼一切的一切,就會加倍的奉還到自己身上。
看來,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約莫五六秒,伯爵睜開了雙眼,眯了一下就把眼皮撐了起來。
“放開我……”
……
當!
手杖的頂端與刺客的刀相撞,竟發出金鐵交加的聲音,摘風不斷的搶攻着,一刀一刀遞上去,雨林腳步騰挪變換,手杖不斷在手上轉動着,輕飄飄的把壓來的刀轉偏出去,竟只守不攻,嘴角也掛了一絲血跡。
猛地,雨林突然眼中寒光一閃,使高探穴,不用掌,只把手杖架在摘風眼前,摘風使刀就去攔,雨林隨即騰開一手提向摘風的下顎。摘風竟是眼疾手快,半路的刀行一斜,逼退其手。
“還真快!”雨林喊了一聲,卸了一下高探的攻勢,左手單鞭封住摘風右手,猛地一轉一抓,把摘風手控住,隨即右手緊握成拳,手收回腰間的同時手腕轉了一下,隨即掌心朝天,成東方武術寸拳之勢。
摘風一驚,左手要去攔,卻晚了一步!
砰!
兩人一交即分,雨林借拳穩步向後飛掠了幾步,摘風做了一個極大的後跳,一個空翻拉開了距離。
摘風微微顫抖,面對着雨林,不想多說什麼。
雨林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有點凝重的看了看摘風,不愧是金牌刺客,光論身手,已經算得上是很厲害了,即便是雨林這種年輕時被人視爲戰場上的屠夫的人,也自認爲自己這個年齡是並不如摘風這樣強。不過,老總有老的好處……
摘風臉色微變,剛纔雨林的每一擊,似乎都如同一陣微風掠過自己的身體,更別說最後的那一拳了。以那一拳的前勁,這一下把他身子轟穿他也不冤枉,可是對他造成的傷害卻也並沒有這麼大,甚至對他姿態的影響都沒有造成多少。
他連續不斷的覆蓋着刀光劍影向雨林的身上,攻勢密集,雨林也是有條不紊去接招,以巧破力,這絕不是一個往日將軍應有的戰鬥風采,卻是多年磨礪出的老邁的沉穩氣概。眼前這個人絕不能以普通的強者來看待。他沒有給他打棉花的難受感,就像雨林有所留手一樣。
在激烈的對拼之下,摘風無暇顧及雨林的怪異,更是因爲雨林的攻勢無力,他甚至還加快了攻擊的節奏,雨林一直平靜地破招,可是自己卻滋生了一種自信。
他一直持續着興奮狀態,心跳急劇的加速,姿態也不斷的趨於瘋狂,他自認爲,雨林在被自己壓制……這是戰意,也是殺意。
但是……如果現在才意識到事情不對,恐怕爲時已晚。
雨林手突然一擡。
騰!
摘風突然跳了一下。這動作屬實很滑稽……
“什……什麼東西?!”摘風叫了一聲,隨即面帶一絲扭曲的捂住了腹部。
噔!
雨林手又晃了一晃。
他的左側腰腹突然狠狠的一突,就像肚子裡面塞了一個炮仗,把摘風一頂,他慘叫了一聲,然後被一下拖摔到了地上。
“你……可惡,什麼時候……”
“幸好你之前不在這裡,不然以你的能力,應該也就能看得出來……”雨林說,“我的手段可不止我本身。”
“這……這是什麼?”摘風扶住地面,吼道。
雨林面帶笑意:“說了你也不會懂的。很多人都不明白,爲什麼我戰鬥時總喜歡帶着一根手杖……其實原因就是……”
雨林的手挑了一挑,他的掌心出現了一抹淺藍色的光,與此同時,那手杖上也忽然冒出了輕微的異光,無風自起,他的渾身衣物和白髮都隨着這股異樣的波動開始震盪起來。那白髮之下,似乎有東西在不住的顫抖着,如果伯爵在的話,應該就能看出----那是精靈的耳朵。
雨林沒有再繼續解釋這一切,他頓了頓說,“現在,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呵呵……”摘風突然笑了一聲,“聽起來真滑稽……”
“有什麼好笑的?”雨林腳步一動,一個閃身就晃到了摘風的身後。
“切……我懶得回答你,那麼引用他的話,沒有理由。”摘風說道。
“那……”雨林笑了一下,隨即一記手刀斬了過去
蹭!
摘風突然人影一晃,雨林的手刀破開空氣,斬了過去,卻落在空處,摘風極快的閃到了一側,他眼睛緊跟着手刀的軌跡,在這下攻擊從他眼前消失的一瞬間,摘風一手一撐地,雙腳發力便如閃電般掠出,跑了開去。
“嗯?還有後手?”雨林哼了一聲,“李玄虛!”
“在!”
蹭!雨林背身着摘風遠去的方向,卻是一揮手,遠處傳來一下輕撞,一道身影原地一頓就拍到了左邊的一棵樹上,隨即響出一聲厲喝,
轟!
一陣飛煙四起,雨林身後約莫十幾米轟然炸開一陣很重的灰塵,一道渾厚的乳白色氣練從深坑內煥發,強大的氣勢如風暴般從深坑內急速旋轉,然後如同盛開的花朵一般擴散開來,周圍的草木植物在煙塵裡摧枯拉朽的被連根拔起。一道巨大的白色光芒從中躍出回到了雨林的手杖裡。
一道身着白色甲冑,有些蒼老的身影跳了出來,像是化作一錐白得刺眼的光芒急速脫離深坑,然後低空運氣,踏着一枝樹木,與地面平行,突然下落,
不過還是騰空着,那被撞着樹的人隨即要閃,卻見李玄虛空中猛地一踏,身體突然與地面平行,雙腳一展,身體扭動,一個迴旋就踹在那黑影上。
黑影頓時被踢的失衡,很快就被李玄虛一把抓在手上,站回地面,隨即猛衝出來,然後一躍,一邊掐着手上人的脖頸,一把將其摁下去,身影被兇悍的砸入了地中,然後李玄虛快步壓身前進,飛沙四起,一路把手中人推出去,沿着他身體的軌跡,陷了一條線形的坑。
被摁在坑裡的人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幾聲,那正是摘風。
李玄虛卸下攻勢,站在地上,然後緩步走到了雨林的旁邊。
雨林看了一眼李玄虛:“有進步啊……如此的懸空角度,這麼快就解決一個金牌刺客,消耗不小吧?”
“金牌刺客?”李玄虛蹙了一下眉頭。
“是的,你看他的胸前。”
李玄虛走上前,解開摘風的衣服,過了一會兒,他才把列開的摘風的黑衣收了回去,沉思了半晌。
“嗯……看到了。”李玄虛把手鬆開,目光從他衣服上一個及不容易辨識的金色章上移走,“這個章藏在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仔細去看,絕發現不了。”
“那就開始吧。”雨林道。
李玄虛的手方纔擡起,忽然,一道疾影衝來,抓住了他。
“你幹什麼?”李玄虛看着伯爵。
伯爵放開了抓住他的手:“你們不要動他。”
“你是說,他?”雨林指了一下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摘風。
“是的。”伯爵點了一下頭。
“你在開玩笑吧,他剛纔不是還想殺你嗎?”雨林道。
“他是……我的朋友。”伯爵支吾了一下。
“你在胡說八道,”雨林道,“……也罷了,他就不管。既然我們都站在這裡了,我就幹我本意想幹的事情。”
“什麼?”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關於你的能力。”
……
“餘七星,聽過嗎?”過了很久,伯爵用微弱的聲音應道。
“我可不希望和他有什麼關係。”雨林語氣驟冷。
“惡魔之子的契約。”短短七個字從伯爵的口中快速而低聲的吐出。
“契約給我看看。”雨林整個臉皮一抽,然後沉聲,“這不是小事,千萬不要隱瞞什麼。”
伯爵把戴着手銬的手伸向了雨林:“謝謝。”
“啊,差點忘了。”雨林低沉而沒有波瀾的語氣多半讓伯爵寒了一下,隨後擡起手,手杖一揮:“你掙脫一下。“
伯爵應聲,雙手朝兩側一振,銬子錚的一聲,斷裂開來。
“嗯。”伯爵把手伸向身後,摸出了那捲綢卷。
雨林手很緩慢的接過,然後另一手幾乎是掙扎一般略有點抖動的把綢卷打開了一下,李玄虛有點不安的看着二人。
雨林很快把綢卷重新收了起來,然後嘀咕了什麼。
“你說什麼?”伯爵道。
“操。”這次雨林說的很大聲,“來吧,你也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哈,聽起來真滑稽。我沒有理由。”伯爵笑了一下,嘴角一抽,閉了閉眼。
李玄虛不太自然腹誹着他們是不是提前商量過了臺詞,不過這種奇怪的巧合並沒有讓幾乎凝固的氣氛緩和一點。
“我準備好了,不過,給我點時間,讓我把他們……都救回來。”
“值得嗎?”
“你說呢。”
微風漸起,鷹門響起了沉重的撞鐘聲,這是鷹門士兵們被命令趕到訓練場的最後通牒。
“我不殺你。”雨林咬着牙關。
“哦?”伯爵哼了一下,睜開雙眼,“你確定麼?”
“是時候給一個一輩子連一口麥片粥都沒喝過的畜牲一點教訓了。”雨林咬了咬牙,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餘七星沒有過過他們的生活吧----自然並不是真的爲此憤慨,但是大家也都習慣了雨林那奇怪的幽默感了。雨林身上的薄甲被他的顫抖惡狠狠的引起了陣陣輕微的敲撞聲,他看向伯爵,“正好,我不打算讓你被傷着,就借這個機會,讓他知道知道,我們坐視不理,就不是在害怕他!”
“那是因爲什麼?”伯爵道。
“因爲……”雨林低了一下頭,“我們也在避免着和他發生衝突。”
“是嗎……”伯爵低了一下頭。
“很自私對嗎?”
“是的,”伯爵給出了肯定回答,多半也讓雨林和李玄虛愣了一下,“所有人都認爲你們的生命比那些會被他找上的人重要些。所以……自私,但是卻不出乎意料。”
“呵呵,”雨林笑了一下,“你跟我來,李玄虛,你也跟上,還有,伯爵,李玄虛吩咐去押住你的那個兵在哪裡?”
“他?”伯爵道,“他被我敲暈了。”
“戴着手銬?”雨林回頭看了伯爵一眼。
“你也明白的,但是那樣真的很痛。”伯爵笑道,“還好沒有傷到我自己。”
“知道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就不作任何掩飾了嗎?哈,”雨林揮了一下手杖,“李玄虛,你去安排一下那個兵,順便,做做心理安慰。”
“好的。”李玄虛點了一下頭,隨即回頭,很快消失在視線裡。
……
從主營裡走了出來,雨林一把把七疊信封遞給了伯爵。四周的人已經被雨林暫時支開了,主營外此時只有兩個人。“久等了。”----雨林這麼說。
“什麼?”伯爵唸叨了一下,然後拆開了第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