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頷首點頭,他很清楚,除了自己,好像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主刀。
他不禁道:“誰來做助手?還有,怎麼開膛?”
方繼藩想了想:“可以讓蔣御醫來做助手。”
方繼藩對於跟着太子一起破太子妃的肚子,是有所顧慮的。
這時代的風氣,就是如此,自己是男人,而太子妃是女人。
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卻是,人言可畏,畢竟,太子妃的身份,實在過於特殊。
方繼藩又不傻。
趨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
而至於蔣太醫,就無所謂了,一方面,他年紀大,非議會少一些。最重要的是,就算有非議,那也沒關係,既然這老賊居然敢如此膽大包天,而且該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那麼說他是人間渣滓,那也不爲過,拉出去砍死喂狗吧,方繼藩一點也不介意。
“……”朱厚照卻是急了:“你不從旁指導,我怎麼破?再者,你不在身邊,我放心不下,老方,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扭扭捏捏做什麼,你是個男人啊。”
這是激將法。
“你我配合,最是天衣無縫了,讓其他人來,本宮一點底氣都沒有,你無論如何,也得救救本宮的孩子,還有沈妃,我們是兄弟呀。”
朱厚照眼圈紅了,方繼藩不在,他確實不放心,平時手術,都是兩個人一起上的。
弘治皇帝站在一旁,心已亂了。
突然有了一絲曙光,他很清楚,都到了這個份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自己的孫兒,就在肚子裡啊。
何況,沈妃歷來賢良,自己和張皇后,都很喜歡,她也得活着。
弘治皇帝道:“方卿家,你有多大的把握?”
方繼藩心裡嘆了口氣:“保住孩子,只有三成把握,得看她自己扛得住扛不住了。”
這是實話,眼下的條件,只有如此簡陋,割包皮,那是一閣一割一個準。割腰子,成功的機率極大。可剖腹取娃,還得讓母子二人都活下來,難度太大了。一方面,是開口太大,此時根本不可能進行輸血急救,同時,朱厚照沒有剖腹的經驗,許多消毒的措施,都不完善,被剖的人,只能憑着自己的身體素質來扛,扛的過去,就能活下來,扛不過去,必死無疑。
可現在,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不剖,也得死,剖,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氣:“來人,傳旨意。”
蕭敬忙是上前,弘治皇帝正色道:“太子妃沈氏,與駙馬都尉方繼藩,結爲兄妹,兩家通好,自此,沈氏拜平西侯方景隆爲父,改沈氏爲方氏……大抵,就如此吧,往後,方繼藩,你和方氏,是一家人了,她若是活下來,你們便是至親兄妹,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嗎?”
“……”
皇帝就是皇帝,直接讓人改姓,一點商量都沒有。
可方繼藩很快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思。
只有如此鄭重其事的認了兄妹,方繼藩纔可以完全不需避嫌,也絕不敢有人亂嚼舌根,而方氏的名節,也就可保全。
方繼藩乃是方家的獨苗苗,是絕不可能,拜入沈家,改姓爲沈的,可若是不改姓,又顯得過於兒戲,不夠鄭重其事,可能會成爲別人的口舌,最終,只好委屈方氏了。
想來,沈家人面對這種情況,也絕不會有什麼非議,畢竟,救人要緊。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看了朱厚照一眼:“那麼,我和殿下來做這個手術,殿下……咱們立即去西山。”
二人沒有猶豫,他們得先趕去西山。
方氏來不及這麼趕來,而朱厚照和方繼藩可以先騎馬,先去做好準備。
其實讓方氏拜自己爲兄……方繼藩覺得自己吃虧了,這是自己孫輩啊,突然成了兄妹,實在是怪怪的,可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讓太子妃,認自己爲爺爺,臥槽,我方繼藩,是要臉的人啊。
到了西山,二人一到,一聲令下,整個西山醫學院,便已開始忙碌起來。
蘇月親自帶着人,前往蠶室進行清掃和消毒,要做到一塵不染,所有的手術器皿和器械,都需用酒精重新清洗數次,臭麻子湯,亦是準備妥當。
蔣太醫則準備好了縫線、金瘡藥。
此後,所有人退了出去。
朱厚照和方繼藩在蠶室裡,現在沈妃還沒到。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緊張。
不緊張纔怪了。
接下來,可能決定了太子妃和肚裡孩子的生死。
這可是朱厚照自己的孩子啊。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麼。
他拿起了手術刀,試了試,手還算穩,可見他的心理素質,其實還是不錯的,畢竟練過武,且有豐富的手術經驗。
方繼藩一邊將紗布小心翼翼的摺疊起來,一面道:“殿下,你的妹子,嫁給了臣,現在臣的妹子,也是你的妻子,這樣算起來,是否心理平衡了許多,咱們算是兩不相欠了,以後可別總是提起妹子,便惱羞成怒,想一想臣的妹子,臣會因爲她嫁給殿下,就抱怨和不忿嗎?臣歡天喜地都來不及呢,因爲殿下是臣的兄弟啊,你我相交多年,我最瞭解你不過了,妹子交給你,放心。”
這言外之意是,你妹子嫁給我,不冤。
朱厚照握着手術刀的手,顫了顫,突然有一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衝動。
他悶不吭聲,不理方繼藩。
方繼藩心裡想,這樣都沒有打開太子殿下的心結,這太子對自己的怨念到底有多重啊。
方繼藩道:“殿下以爲,這一次,是兒子還是女兒?”
朱厚照紅着眼睛:“本宮知你是故意囉嗦,想讓本宮輕鬆一些,不要緊張,可是……你住嘴。”
“噢……”方繼藩只好點頭:“那我住嘴了啊。”
一個多時辰之後,沈妃才被人擡在攆上,擡攆的人,風風火火的趕來。
躺在被褥裡的沈妃,幾乎面無血色。
若不是還抱着對孩子的最後一絲希望,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支撐下去的。
這等痛苦,沒有信念,足以讓任何人崩潰。
可即便如此,哪怕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想着自己的孩子還有一線生機,她也毫不猶豫的硬撐着,脣已咬破了,流出殷紅的血,卻沒有發出聲音。
此刻,她已渾身是汗,被人用推車擡進了蠶室,所有人全部迴避。
方繼藩看了朱厚照一眼,道:“殿下,你去給太子妃去了衣物吧,還有,用酒精擦拭了一下身體。”
朱厚照頷首點頭。
這原本是蘇月的工作,可現在,這裡只有兩個人。
朱厚照沒有猶豫,快速的去除了衣物,方繼藩故意眼睛避開去,卻也知道,這不過是自己欺騙自己而已。
其實……方繼藩本就不是一個下流之人,恰恰相反,他是一個三觀奇正的人,對於這些,心裡沒有任何的波瀾,何況,這人是自己的妹子,從此之後,兩個人就是真正至親的兄妹了。
朱厚照在那邊道:“過來幫幫忙,你來給她喂臭麻子湯。”
方繼藩頷首,上前,看着赤身在手術檯上的沈妃,不,她應叫方妃了。
方繼藩上前,喂她喝了臭麻子湯,一面低聲撫慰道:“待會兒別怕,若是疼,便叫出來,不打緊,麻醉效果可能不好,若是覺得疼,不要亂動,要忍住,你放心,太子最擅長生孩子了,他的刀功也很好。”
方妃頷首點頭,情真意切的看着方繼藩,太子給她不靠譜的感覺,可方繼藩,卻如鎮定劑,給她一種安慰感,她眼裡迸出了淚水來,艱難的道:“哥…………你記着,無論如何,你也要讓孩子活下來,無論如何…………”
“你也要活。”方繼藩心疼的看着她,這是一個偉大的女人,這讓方繼藩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愛打麻將,做的菜還不如方便麪好吃,成日不着家的婦女。
方妃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似乎喝過了臭麻子湯,疼痛輕了一些。
當然,這只是心理作用,因爲臭麻子湯沒有這麼快起效。
一切準備妥當,無數盞鯨油燈,製造出了無影燈的效果,條件十分簡陋,可眼下,必須趕緊動刀了。
方繼藩開始低聲和朱厚照交代着手術的步驟。
其實這步驟,方繼藩也是一知半解,雖是如此,可他依舊比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懂得多。上個時代,在大屏幕手機還沒有普及之前,那時候,書籍很昂貴,方繼藩喜歡讀書,而恰恰,每日下班時,那種私人醫院免費分發的所謂《婦女之友》之類的刊物,成了方繼藩獲取知識的來源,以至於方繼藩對於各種性病、生娃以及各種原因導致的皮膚病,有較深的瞭解,關於這一點,方繼藩很感謝那些坑爹的私人醫院,是它們,讓方繼藩明白,原來許多根本不是疾病的‘疾病’,居然會給身體帶來如此可怕的後果。
這也使得,方繼藩在大明,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婦女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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