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章 也有可憐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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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煥聽說春蘭跑了，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只能問道：“爲什麼跑？我還以爲……你娘不是依靠你嗎……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藍芷綢還沒回答，那邊的小丫鬟就發出了一聲尖叫，尖叫着往這邊跑：“老鼠！老鼠！”
把藍芷綢嚇得看都沒敢看後面，也尖叫着衝了出來，直接撲到了朱翊煥的身後，拽着他的衣裳尖叫。
朱翊煥捂着耳朵道：“哎呦，快出去吧，這衚衕裡也有老鼠！”
藍芷綢就嚇得跳着腳往衚衕外跑，那個丫鬟一點不落後的跟在後面跑了出去，兩人跑出去了，就在衚衕口站住等他。
朱翊煥又看了看那個宅子，黑洞洞的，似乎是真的沒人了，原本院中還放着一架壞了的織機，如今也沒有了，露出織機下面發黴的青磚。他搖着頭出來，見藍芷綢又要對着他叫，趕緊道：“你先上車去……也沒換男裝，一個小姐在大街上衝着男人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
藍芷綢覺着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就上了馬車，那個小丫鬟也要上去，被朱翊煥揪着脖領子揪下來：“你在下面等着！”自己上了車，放下車簾子，看着氣嘟嘟瞪着自己的藍芷綢道：“你得跟我說明白，我才知道怎麼回事吧？不然你喊一通，我還是不知道錯哪兒了！我辦了件好事，鬧半天還辦錯了？！”
藍芷綢剛剛的怒氣已經被又是老鼠又是上車的折騰快沒了，聽他問瞪着眼看着他培養了半天的情緒，可惜怒氣沒了就是沒了。自己感覺已經沒那麼生氣了，只能聲音大一點的質問道：“我說了給十兩行了，你爲什麼要給一百兩？！”
朱翊煥道：“我聽你說的，月錢也沒有。還要出去賣繡活兒，親眼看着你被人追，這纔好心一下子給了一百兩。想着這樣最起碼幾年是沒問題了，等幾年後你出嫁了，照顧你娘自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艱難了……我想的不對麼？”
藍芷綢被說得有點張口結舌，想硬要怪他，卻也怪不到，人家確實是好心，怪只能怪自己沒說清楚……
她撅起嘴低着頭不說話了。
朱翊煥瞪着她看了半天。見她還知道錯怪了自己，心裡這才舒坦了點：“到底怎麼回事，跟我說實話，我看看還能不能……幫你。”
藍芷綢撅着嘴半天才委屈的道：“我說了實話……你可不能生氣！”
“我生氣？我生什麼氣？”朱翊煥又奇怪了，這麼又反過來怕自己生氣了？
藍芷綢頭垂下。沮喪的道：“因爲春蘭……不是好人！我幫她……大家都不讓！”
朱翊煥一聽藍芷綢竟說出她娘春蘭不是好人的話來，真的有些吃驚，張了張嘴想問，卻沒說什麼又閉上了。
他因爲自己的母親柳落蘇的關係，總是覺着妾要可憐一些，是被太太欺辱的人，更何況藍芷綢的娘還是個更低一層的通房丫鬟，因此看到她一個千金小姐那麼艱難的幫她娘，就很自然的認爲。春蘭是被欺負的人，被趕出了府的可憐人。他也毫不猶豫的出手幫忙，能幫多少幫多少。
如今聽藍芷綢這樣說，能不吃驚嗎！
藍芷綢半天沒聽見他問，擡頭看了一眼，見他吃驚的盯着自己。一臉的震驚，馬上就心虛的又低下頭去，半天才扭扭捏捏的道：“我說了，你可真的別生氣。”
“你說吧，我不生氣。”朱翊煥的聲音還算是平靜。
藍芷綢就低聲道：“春蘭……因爲一點小事和太太鬧，結果被太太打了一頓趕出去府去，打板子的婆子下手太重，擡着出去了，還把她的臉也挖破了……別人都叫我不理她，奶孃也不叫我理她，可我怎麼都覺着不安心，就帶着丫鬟出去看她，結果看到她一個人睡在炕上，可憐巴巴的也沒人管，被趕出去了幾天了都沒吃飯……要請大夫，又要給她點銀子留下，讓她買吃的……我也沒辦法，是我的丫鬟出的主意，說繡花的手絹還有汗巾都能賣錢，我便做了一些去賣。這半年都是這樣維持着……我也知道，不能多給她銀子，不然又琢磨什麼……”
朱翊煥沉默了半天沒說話。
藍芷綢就越發的心虛起來，偷偷的擡頭看他一眼，趕緊又低下，扭着手指頭低聲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你是笨蛋啊？你……春蘭是丫鬟出身，她謀生的手段比你強多了，開始被打的動不了，你幫幫她也就算了，怎麼能一直管了半年？鬧得動靜還那麼大！又是扮成男裝，又是被壞人追！我還以爲你……春蘭多可憐呢！原來竟然是這樣！”朱翊煥氣的真想給她腦袋上來一下！
藍芷綢垂着頭嘟囔：“再怎麼……那也是生了我的人，別人不管理所應當，我不管……心裡過意不去。”
朱翊煥搖着頭：“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不過就是一百兩銀子而已……倒是那個春蘭，你說她跑了，能跑哪兒去？”
“誰知道！”藍芷綢喃喃的道：“跑了……也好，省的我以後操心了，愛上哪兒上哪兒去，反正……一百兩省着點用，能過下半輩子了。”
朱翊煥擺着手道：“既然這樣說，你也別難受了，我也不生氣，就當……你回去把正經的太太當成親孃好好孝敬就行了！別想亂七八糟的！”
“知道了。”藍芷綢沮喪的答應。
朱翊煥叫車伕趕起來車把藍芷綢送回去，藍芷綢的那個小丫鬟一聽，扒着車門就要上來，朱翊煥吸了口冷氣對她喝道：“跟着走！你們小姐把你慣的沒點丫鬟樣兒！小丫頭片子什麼主意你都敢給小姐出！”
一嗓子把小丫鬟吼得扁着嘴差點哭了，胖嘟嘟的臉上全是沮喪，垂頭喪氣的跟在車後面。朱翊煥瞧這個丫鬟一團孩兒氣，看着比藍芷綢年歲還小，搖着頭放下簾子，對藍芷綢道：“你們倆算是運氣好了！要是叫人知道你們的身份，柺子來把你們拐去訛你們家錢！更慘點叫拍花子的騙去賣了！兩個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
藍芷綢撅着嘴半天沒說話，隔了一會兒才解釋道：“我們很小心，每次出門都穿男裝……”
“就你們那男裝？！”朱翊煥哭笑不得：“你以爲是唱戲呢？換件男裝就連親爹都認不出你來了？！”
藍芷綢只好不說話了。
“今後你就別再出門了，老老實實在家裡呆着，做你的九小姐吧……對了，你們家排行是小姐和少爺的分開排的，還是合着排的？”
“分開的。”藍芷綢不知道他怎麼會問到這裡，急忙的回答了，擡起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剛剛的沮喪、委屈和心虛全都沒了。
朱翊煥驚嚇的問道：“這麼說你家的小姐就有九位？！少爺我記着有……七、八位吧？”
藍芷綢點點頭：“女孩兒裡我是最小的，不過我還有一個弟弟。”
朱翊煥搖着頭：“藍爵爺……咳咳咳。”他心裡想，難怪了！就是因爲家裡少爺小姐太多了，藍芷綢這樣偷偷的往外跑，居然都沒有人發現！可能除了她奶孃對她關注一點，別的人都未必注意她。
藍芷綢沒出聲，臉上倒沒有什麼傷心的表情。
兩人就在沒說話，走了一會兒，藍芷綢道：“把我的丫鬟叫上來坐車吧，走這麼遠怪累的。”
“叫她走着，沒點教訓，她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朱翊煥道。
“可是……這車那麼大，叫她上來……”
“說了是給她點教訓，還有你！”朱翊煥道：“你們倆毛孩子，知道外面多危險？傻乎乎的就敢出來？那丫鬟還敢給你出主意，也就是年歲小不懂事，稍微大一點，一頓板子給打出去！”
藍芷綢爲了自己不再捱罵，只能縮着脖子不出聲了，朱翊煥突然想起來了，板着臉問道：“我纔去的時候，你罵誰呢？”
沒頭沒腦的問的藍芷綢一愣：“什麼時候？”
“剛剛！就在你……春蘭的門口，你罵什麼‘自作主張的東西’！你是不是罵我？！”朱翊煥一想起來，咬着牙猙獰的看着她：“你小丫頭膽子不小，敢那麼罵我？！”
藍芷綢怔了怔，纔想起來，趕緊解釋：“沒有沒有，我那是罵春蘭！”
“‘自作主張’，這不是罵我嗎？！”朱翊煥不依不饒的。
藍芷綢慌得雙手連搖：“不是的，真的不是！你幫我我怎麼會罵你？我罵的真的是春蘭，給她些銀子，她就跑了，還不知道今後怎麼過呢……這不是自作主張麼？”她認真的看着他：“我也不是不識好歹、分不清是非的人，你到底是幫了我，我怎麼會還反過來罵你？！”
朱翊煥聽她倒解釋的過去，這才點點頭滿意的道：“這還差不多！”
馬車走到並不快，大概車伕也知道那個小丫鬟在後面等着，慢騰騰的走在街道上，走了兩刻鐘，車伕在外面道：“到了，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