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章 月夜
買辦徐大人辦慶功宴的地方，就在一個叫做沁香園的園子裡，據說這裡是徐大人的外宅，一個好似桃花園林的地方，在京城的官場上還比較的有名。
傍晚的時候，馬車纔來到驛館接朱翊宸，朱翊宸一看這情形，分明是要到很晚的，只能心裡做好了準備。幸好，這是最後一次應酬了，幸好，明天就能回到朔州，見到楚恪綺了……
至於張大人，雖然和他一樣也是落腳在驛館，可是幾乎每晚都沒有在驛館住過，他在京城外宅和青樓相好有四五個，這一次算是樂大發了。
最後一次應酬，卻也不能不去，有些最後的事情，要在酒宴上面交代清楚，朱翊宸只能安下心去赴宴。
他坐着車來到了沁香園，下車的時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府門小巧，從外面看倒是一點都不惹眼。他跟隨着前來迎接的管家進了院門。
徐大人就在正院院門的照壁後面迎接的他，見了朱翊宸，徐大人趕緊的拱手躬腰：“恕罪恕罪，鎮國將軍恕罪！官場上多是非，不敢再大門外迎候，還請恕罪！”
朱翊宸笑道：“徐大人不必客氣。”
徐大人的身邊，還站着兩位嬌俏美女。
兩個女子年齡均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一個圓臉一個長臉，各有千秋，這樣冷的天，穿的是格外的少，一個穿着宮緞素雪絹裙，一個穿着縷金挑線紗裙，兩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並不縮脖聳肩的做出蜷起來的樣子，反而站直了身子，挺高了胸脯，愈發的顯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美態來。
朱翊宸一看這樣子。已經知道了，這沁香園美名其曰是徐大人的外宅，其實就是個包娼窩子。只不過高級很多。來往這裡的，都是達官貴人而已。
他笑着和徐大人在這裡寒暄，那兩個女子，兩雙美目齊齊往他身上飄來。來往這裡的，不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就是腦滿腸肥的官員，這兩人何曾見過這樣雋秀的人物！冷都忘了。全都死盯着朱翊宸不錯眼珠子。
徐大人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請請請！將軍屋裡請，寒舍簡陋，您可不要見笑啊！”
朱翊宸含笑點頭道：“這樣華美的院子，要說還簡陋了，那別的宅子真的成了露棚了。”
徐大人哈哈大笑着。不無得意的請他往屋裡走，那兩個女子，就鶯鶯燕燕的跟在他身旁，兩人都已經忍耐不住了，走的時候就往他身旁挨挨擦擦，恨不能一個把另一個擠到一邊兒去。
朱翊宸只能疾步的走快，不讓她們兩個小腳的跟着，兩三步就奔上了臺階，比徐大人走的還快。在前面進了屋子。
果然張大人和其他兩位大人已經全都在這裡了，看到他進來，急忙的全都站了起來，含笑打招呼，朱翊宸也笑着一一招呼了。
徐大人就把朱翊宸往上座上請，不管在座的是不是都手握實權。都比朱翊宸管的事兒大，但論起身份尊貴來，誰也比不上他，因此，徐大人也不敢託大。
朱翊宸自然是謙讓一番，最後還是讓主人徐大人做了上首，他坐右首。
屋裡還有幾名女子，穿的也和剛剛那兩名女子一樣，妖嬈糜豔，陪在幾位大人的身邊，朱翊宸一坐下，剛剛跟着徐大人出去迎他的兩個女子，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過來，想要擠在他的身邊。
朱翊宸眉頭剛剛皺起來，張大人已經笑着吩咐兩人離遠點，倒酒就行。
既然是慶功宴，少不得擺功勞，張大人在朱翊宸面前不敢居功，功勞自然全都是鎮國將軍的，結果大家便不停的敬酒，朱翊宸就算是控制着，酒宴過了一大半，他也喝的有些到量了。
鶯歌燕舞，熱鬧非凡，酒菜也都是最好的，廚子專門請了朔州那邊的，做的菜依照朱翊宸的口味。
酒宴的熱鬧，自然是不必贅言，大家全都喝了七八分醉，酒席便散了，徐大人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大家全都住在這裡。
給朱翊宸安排的，是沁香園中間最好的園子，兩個窈窕女婢打着燈籠前面帶路。
一進院門，花香四溢，朦朦朧朧的景色宜人，被微風一吹，濃郁的花香味飄散在院子的各個角落，令人心廣神怡，不由自主的，便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朱翊宸跟着兩個婢女走進屋子，屋裡的燈光幽暗，兩名穿着絲紗的妙齡女子躬着身子站在牀邊恭敬的等候着，朱翊宸一進去，兩人便迎上來嬌聲道：“將軍，奴婢們是伺候將軍安寢的。”
朱翊宸揮揮手：“給我端點水來。”
其中一個很着急的便去桌上將茶水倒了一杯端過來：“將軍，您還喝酒麼？奴婢叫廚房在上一桌酒菜，奴婢兩人陪將軍……”
朱翊宸沒有接茶水，過去坐在牀邊打斷道：“給我端梳洗的水。”他很冷的掃了一眼那個多嘴的女子。
那女子便嚇得急忙低下頭去，另外一個答了一聲：“是。”蹲身出去了，出去前，狠狠剜了一眼這個女子。
端來了水朱翊宸洗了手臉腳，便對她們道：“你們都出去吧。”
兩個女子面面相覷了一下，後面那個嘴脣囁嚅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麼，朱翊宸已經道：“怎麼，還要我再說一遍？！”
聲音並不見得怎麼嚴厲，兩個服侍人的女子已經嚇得不敢多言了，急忙的躬身答應退了出去。
朱翊宸揉着額頭去把門閂上，他也確實累得不行了，徐大人有這樣的安排，他早想到了，肯定不止他這邊，其他的大人那邊，徐大人都安排了。這就是官場，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躺在的牀上，想到明天就能回去了，朱翊宸身心都放鬆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半夜，朱翊宸就被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吵醒了，起初他以爲是自己的夢境，在牀上翻了個身沒有理會，卻發覺聲音愈發的清楚了，他睜開眼，確定自己是醒着的，外面傳來的哭聲也確實是真真的聽見的。
朱翊宸坐起身，在牀上聽了一會兒，聲音很清晰的傳來，而且還有點熟悉……他微微的皺起眉頭，不知道這是不是徐大人的又一個‘好意’。本來想躺下去不管的，但是聲音離他的院子還挺近，他本來就是個睡眠很淺的人，稍微有點動靜就能驚醒，一個女聲不停的哭泣，這叫他怎麼睡？
這會兒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起來看看，正好天一亮，就準備動身回去，他已經歸心似箭了。
朱翊宸起身穿好了衣裳，打開房門，門後的長條凳上，坐着的不再是那些美豔的女婢，而是兩個普通的丫鬟，一個靠在一個的肩膀上正在打盹，猛聽見門響，兩人全都迷迷瞪瞪的仰起臉看，一看出來的人側面玉樹臨風翩然如仙，兩人一下都沒有反應過來，互相看了看，正要繼續睡，然後突然好像被紮了一針一樣，兩人同時跳了起來，慌得結結巴巴的叫：“爺……將軍……”
朱翊宸根本就沒理兩人，循着哭聲走到了院中，發覺哭聲居然就在自己這個院子的側院，像是從那邊的東廂房發出來的。
朱翊宸皺緊了眉頭，聽見身後腳步聲凌亂，轉頭對兩個迷瞪着眼睛慌里慌張跑過來的丫鬟道：“過去看看是誰在哭，給我叫過來。”
兩個丫鬟似乎這才聽見哭聲，面面相覷了一下，然後就面色大變，一個急急忙忙的說着：“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另一個慌忙的跑向了側院。
今晚的月亮很亮，清靈如水，三月初的天氣，沒有了寒冬臘月裡那刺骨的寒風，涼風習習，夜晚也變得迷人起來。
朱翊宸擡頭望向那一彎明月，突然感覺心中有種迷茫，望着皎潔的月光，想着心裡的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麼，若是和自己一樣沒有睡覺，也在看着這月光，那麼她想的人，是不是自己？或者還是那件叫她爲難的、放不下的事情？
一會兒，丫鬟帶過來一個面色蒼白神情憔悴的女子，竟然是顧玉。
顧玉邊擦着眼睛邊走過了側門，心中微微的顫抖，忍不住的偷偷擡眼看了一眼，誰知道院中站的朱翊宸並沒有往這邊看，她那驚魂不定楚楚可憐的神情，自然就沒有落進他的眼中。
倒是顧玉自己，看着月光下站着的那個男子，一瞬間，心就好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眼睛都看直了。
清涼如水的月亮下，男子玉樹臨風的站在那裡，身上穿着月牙白的雪色袍子，上面繡着蜿蜒曲折的並蒂花，腰間一條緋紅與雪白絞着的絛子，絛子上面掛着的玉佩穗子在風中飛舞，衣炔飄飄。一雙修長的手垂在身旁，在月光下，顯得如玉一般的美好。黑髮綰起來，用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簪簪着，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下散發着墨玉一般的顏色，眉目雋魅清俊，令人看到了，就無法轉開眼……
月光下，那如玉一般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