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不是每個鄉紳都能拿出八百兩銀子,畢竟這個時代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還不到二十兩,像古田這樣的窮縣普通老百姓的年收入更是十兩都不到,即便是郭致遠這位縣令,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四十兩左右,而且不是現銀,是用米折算,每個月7石米。
不過即便是那些拿不出這麼多銀子沒法競爭太平紳士的鄉紳也或多或少地捐了些銀子,因爲郭致遠告訴他們,如果太平紳士因爲去世或者犯法出現了空缺,會從鄉紳慈善貢獻榜中選取貢獻高者進行替補,同時在選地方亭長、里長的時候也會優先考慮上了貢獻榜的鄉紳,加上這個鄉紳慈善貢獻榜也激發了鄉紳們的虛榮心和攀比心理,哪怕咬咬牙也要在貢獻榜上佔個位置。
有錢人還是有的,古田縣雖然窮,但是地處兩條官道交匯處,商業流通,很多人的生意遠不止侷限於古田縣,而是輻射到了福州府甚至更遠的城市,所以郭致遠定下的十個太平紳士名額很快就被佔了八個,鄉紳慈善貢獻榜也更新了八次!
這下連孫家和陳家這全縣最大的兩大家族的族長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們雖然自詡是古田縣的“土皇帝”,但畢竟這是沒有得到官方承認的,如今郭致遠整出這個太平紳士制度,十席已經去了八席,要是他們這全縣最大的兩大家族族長卻不是太平紳士,那就有點尷尬了!
當然這孫家和陳家的兩位族長自重身份,不可能像那些普通鄉紳一樣來主動拜訪郭致遠,卻讓家丁送來了請帖,請郭致遠過府赴宴,這也就等於變相地承認了郭致遠這位縣令的身份!
郭致遠如今意氣風發,八位太平紳士和其他鄉紳一共捐獻了八千多兩銀子,眼前的財務危機算是解決了!之前那些跟着王德民罷工的衙役們也後悔了,提出想回來,郭致遠選了幾個平時風評還不錯辦事也幹練和王德民沒有太大牽扯的留用了,畢竟他不可能全部用新人,得留幾個熟悉情況的,然後又讓張承自主招聘了一些新人,算是把縣衙班子又重新搭起來了!
加上現在郭致遠得到了大部門鄉紳的認可,老百姓也都知道他這位縣令的名字了,再也沒有人敢不把他這位縣令放在眼裡了,算是初步樹立了一定的威信,總算有點縣令的樣子了!
想到當初自己主動去拜訪這孫家和陳家的族長,他們卻避而不見,連拜帖都被扔了出來,郭致遠仍有些氣不平,拿起兩家送來的請帖摔在地上,冷笑道:“這時候了這孫、陳兩家還在本官面前端架子,不主動來拜訪,卻要本官再次上門,本官偏不鳥你們!到時候十位太平紳士沒有你孫、陳兩家的名字,我看你們臉往哪裡擱!……”
徐光啓連忙撿起被郭致遠摔在地上的請帖,正色道:“公子切莫意義用事!你如今雖然暫時解決了財務危機,也樹立了一定的威信,但是這孫、陳兩家勢力最大,若是得不到他們的支持,你這縣令之位仍是不穩,而且公子來古田是爲了建功立業,應當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方能快速打開局面,若是無端樹了這兩大強敵,糾結於矛盾鬥爭之中,又如何大展拳腳呢?!……”
給徐光啓這麼一提醒,郭致遠也馬上警醒過來,他確實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記了自己來古田的根本目的,面帶赫色道:“多虧先生提點,險些誤了大事!我去赴宴!不過這孫、陳兩家同時送來請帖,我該先去哪家呢?……”
“先去孫家!”徐光啓仔細想了想道。
“哦!爲何是孫家而陳家呢?我可是聽說這陳家的勢力恐怕還要略強於孫家呢!……”郭致遠眉毛一揚道。
“根據我這些天瞭解到的情報,這孫家是做行商起家,如今的主要產業是做車馬行和雜貨鋪,所以與古田地方糾葛遠不像陳家這麼複雜,和孫家打交道會相對簡單一些,而陳家是古田最大的地主,公子將來整頓縣治,恐怕難免會傷害到陳家的利益,很可能會有衝突,所以我建議公子先去孫家……”徐光啓細細分析道。
說到這裡,徐光啓突然壓低嗓門道:“而且我還了解到,這孫家本來聲名不顯,地方百姓只知道他們是在外行商,但具體做何生意並不瞭解,直到近年來孫家族長年事漸高才迴歸古田,但其帶回的財富卻極其驚人,幾乎是一月間買下了古田縣城近一半店鋪,而且他還帶回了一幫十分彪悍身手了得的家丁,據說有一次孫家的車馬行的貨被土匪劫了,那孫家家主大怒,親自帶着手下家丁追殺進山,不僅將被劫走的貨物全部搶回,還將搶劫的土匪全部斬殺!孫家也就此強勢崛起,與這陳家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孫家做何生意能積聚如此驚人的財富?又能聚攏一幫如此彪悍身手了得的家丁,所以我有個大膽的猜測,這孫家很可能做的是海商!……”
“海盜!”郭致遠一聽也吃驚地站了起來,徐光啓雖然說得隱晦,但熟悉明史的郭致遠自然知道在這個時代,海商和海盜其實是一回事,因爲明朝是禁海的,但是這海上貿易利潤又十分驚人,自然就有不怕死的人鋌而走險做起了海上貿易,這些人乾的本是刀口舔血的營生,自然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做海上貿易的時候是海商,遇到其他商船拿起武器就成了海盜!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海盜王”汪直了,汪直常年盤踞在如今的日本,連當時的日本大名(當時的日本封建領主稱呼)也對他畢恭畢敬,擁有手下5000多人,海船數百條,幾乎壟斷了當時明朝與日本、東南亞之間的海上貿易,是當時海上當之無愧的海上霸王,明朝嘉靖年間,朝庭以勾結倭寇肆虐江浙沿海的罪名派水師圍剿他,結果卻被他打得落荒而逃,當時的浙直總督胡宗憲無法,用計對其招安,但卻被時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將其誘捕斬殺,但他死後倭患並沒有因此平息,反而越發肆虐,從江浙沿海一帶蔓延到了廣閩沿海,也導致明朝的海禁越發嚴格,海商一詞成了絕對禁忌,所以方纔徐光啓纔會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