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手裡捏着的紙是借據。周盛的兒子周萣興前幾年立下來的;另一張是房契,嚴氏一家在蘇州的宅子,便記在這上頭,只是寫的仍是”周同”的名下。
當年周復他們要搬到蘇州,周成耍無賴,非要跟着周復這邊,亦要在蘇州買房。錢不夠,便再次拿過去的恩情要挾,周夫人礙於情面,只得借錢。周復是知道這件事的,當時同意,說是當年族叔祖父幫了自己,如今自己幫族侄,實是應該。
周成的那房子,其實說來曾是周同另買的,只是周復當年嫌他買的多,要求沈氏賣了,後來周成偏要買房,便一時答允將這房子折賣給他,說好了房錢。周成那邊卻一直沒給。周夫人終究是防了一手,這房契也一直沒給。
周成那邊得了房子,免不得誇,周盛眼紅,亦鬧着要借錢,於是找上週夫人沈氏。沈氏才發覺這兄弟倆只要其中一個提了要求,自己點頭同意,另一個必也回如影隨形跟上來。如今計將那房子予周成,不得已,只能再借給周盛錢,卻也多了個心眼兒,讓周盛那邊立了個借據。
這些年,周成周盛只道族叔周復家業一日比一日旺,而自家產業卻是毫無變法,認爲族叔家這麼富足,又豈會在乎這筆錢?他幫自己兄弟是應該的。半點兒不感恩,於是這筆債,拖着欠着,就是不還。
文箐聽得周德全講出這原委,他心裡直嘆周夫人怎麼就這麼胡塗呢?在常熟時,擴建屋子,幫着同族兄弟一起蓋房子,佔了地建祠堂,或許真正是有還過去的恩情的之念,可是老是這麼被周成兄弟挾恩來求,焉能如此輕易答允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兌現他們的要求,養成了習慣,難怪他們如今非巴着自家不放了。
文箐在這方面覺得周夫人處事不妥,其實,她是沒多想周夫人彼時的心理。
周夫人沈氏在世時,內心最憂懼的是什麼?因爲無後而被周家休棄。
在周鴻竟有意要迎徐氏爲妾時,周夫人自那一刻起,憂慮更爲加劇。爲給自己一條退路,她當時就暗裡在杭州買了鋪子,置了這唯一的私產後,本來在族裡得了厚名,此時更是着意討好族裡各人,但凡有人相求,無一不允。由此,方纔人人稱道,沒人提她這個正室半點兒不好,因無子反而四處博得同情,誰都道她對龐氏侍過疾,送過柩,是休不得的。只是徐氏越是得夫君專寵,周夫人就越是難安,對族人,那是更加優厚相待。故此,能對周成與周盛兄弟一忍再忍,給了再給,不得不說有周夫人自己的討好與算計在內。
文箐他們這邊鬧分家,周定旺他們亦是眼熱,可是因爲祖父周顧還在世,他不發話,做了孫輩的沒奈何。周成雖去世,只是他們一家與周盛還沒分家,於是一衆堂兄弟、親兄弟擠在一堆,人是多,勢是大,可以橫行族裡,只是想想:一鍋粥,和尚多了,分到每人嘴裡也沒幾口。於是個個都怕對方多吃得一口。嚴盯緊防的,時不時地就有些小磨擦,三天兩頭某房兒媳就鬧上了嘴角,這是家常便飯。
周騰兄弟如今馬上就要分家完畢,周盛他們喪父,亦是想着早分家。故而在李氏與鄧氏相互算計家業的時候,周定旺他們亦開始爲着寸土片瓦開始吵鬧不休。
文箐既知嚴氏現在住的這屋子還是自家產業呢。這不就好辦了?與嚴氏正要全部撕破臉算總賬,可是因爲住得實在太近,日後難免他們找上門來,如今房契與借據在手,自己大可以趕他們離開蘇州。常熟,反正自己也不會經常過去,且讓他們去鄉下鬥吧。
且聽小月說起,周定旺要鬧分家,若是他們分了家,這房子的債向何人去討去?等於七零八落,誰個都不給自己錢,最後不了了之。現在若是拿這房契與借據去要挾,不就等於打嚴氏這一蛇恰好打在七吋上了嗎?且看它如何亂扭作一團,最好讓他們兄弟狗咬狗,雞犬不寧。
她是這麼打算,所以喜行於色,可週德全此時阻攔着,說一聲”不妥”。
文箐一愣,道;”有何不妥?”
周德全爲難地道;”那房子,當年是四爺花錢,或是走的公帳,翻舊帳本還能翻出來。只是……”
文箐看着他,希望他說出到底擔憂甚麼?
周德全還是沒底,不知自己說的,四小姐這般年紀會不會明白:“只是,這借據上的錢,翻起先年的賬本,賬面上走的不全是公帳,因爲當時盛爺那邊着急,於是,二夫人便將當年杭州那鋪子裡的收入……”
“我明白了,這是把雙刃劍……”文箐聽得他這簡單兩句,立時便如當頭被人潑了冰水,激靈靈地耍了兩個冷顫:自己拿這個去要挾嚴氏他們,只是如此一來,三叔必會查舊帳……
可是,卻也真就落實了周夫人有”異財”!
一查,必會暴露出杭州的鋪子,鋪子的話可以推到沈家頭上,說是沈家給的。這買房的錢爲何沒入公帳?錢又怎麼來的?一旦細細翻查舊帳,終能將出些捋出些蹤跡來──只能說周夫人沒全部將私產收入算入公中……
文箐很心煩地捏着照兩張紙,這是對嚴氏做重的打擊,可亦是周夫人的”罪證”。舍了它,周夫人名聲得已保全;只是這樣,太便宜了周盛那一家子,而且他們還在蘇州,隨時都可能再來亂咬自己一家子。用了它,就能在蘇州甩脫這個周顧那一家人的麻煩,讓全家人脫了這個包袱,只是會真的讓周夫人名聲受損。
周顧在世,周敘還健在,似乎欠周顧他們的恩情生生世世,幾代人會一直糾纏下去,沒完沒了。除非他們家業興旺,自己這邊一大家子人敗落不堪,周盛那邊的人才不會老來打秋風。
院外,似乎有些熱鬧起來,立了春,只是風吹在面上,仍是凍人。在靜默中,好似聽到外頭文簡與文笈還有文籌在興奮地說着要放焰火。
文箐起身,推開門,發現長房除了文筵以外,文籤文笴亦在。幾個兄弟圍在垂花門處,嘰嘰喳喳地喜形於色。原來是周同提及,今年這是兄弟子侄們在一個家下最後一個元宵,也別說是守制了,大人小孩一起放個焰火。周騰雖有所顧慮,可是常房那邊亦同意,便也點了個頭,郭良買了許多焰火回來,孩子們從藏書樓上早就關注到了,現下都圍了過去。
嘉禾在牆角貓着,此時見一開門,”嗖”地竄出來。文驚訝道:“你怎麼藏在哪處。”
嘉禾指向遠處的賬房方向,小聲道:“方纔,三奶奶與四奶奶過來了,她們去那裡了。”
文箐心裡一緊。讓她繼續到一旁放風,問周德全:“三叔曉得那屋子我母親並沒有賣掉嗎?地契沒給周成,四叔他們曉得不?”
周德全搖了搖頭,這當時周騰去田莊了,四爺將地契給老太爺,老太爺只讓此事全是二夫人打理。二夫人處理後,只道周成當時要買,便是這麼交代過去了。日後,三爺與四爺都沒再管這些事。
文箐聽了,想了想,周夫人當時確實沒說謊,這房子是準備賣於周成的,誰曉得周成他們竟事賴賬了,所以這房契還在這裡,只怕周同周騰忘了這事了,也難怪再分家時的清單裡沒有列明瞭。”這事,終歸是瞞不住三叔四叔的。要找嚴氏的麻煩,與周盛那邊打交道,還得三叔他們出面,我卻出不了頭。只是,今日,我還沒想到一個好法子。”
她遠遠地看到三嬸與四嬸在賬房門口又在爭執些甚麼,微皺了下眉,道:“關鍵是賬本,咱們……”
話沒說完,卻見郭良抱着焰火匣子在拐角處的廊下走着,幾個孩子亦跟緊在後頭,手裡捧着一些小一點點兒焰火匣子。
突生一計,尋思道:“如果,走水了呢?”她連周成都敢去再補刀,想想,丟一個火,只要不傷人,似乎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麼一想,她將兩張紙再次遞迴給周德全道:“三叔好似午飯過後出門還沒回來,大管家您既然來了家裡了,又是元宵節,不如去瞧瞧我四叔的腿吧。四叔如今住在前院。”
周德全一愣,猶疑地道:“四小姐的意思是?”
文箐苦笑一下,道:“你就同四叔透一下口風吧。看看他怎麼想。四叔要是念及我母親的情義……”說實在的,此事來得太倉促了,她現下真沒法下定主意。母親的名聲,加一處房子,加一筆借債,這三項同現在一間賬房相比,似乎……
“終究不行,賬本只要在,這房子的事還是會露餡。”她再次肯定地道,她死盯着賬房的方向,那邊門口處,似乎三嬸不讓步,四嬸好像爲着某物要惱羞成怒了,丁氏和餘氏在一旁相互勸着,二人再次進到賬房了。她嘴裡喃喃地道:“今晚看來,會是一場很大的焰火。”
周德全老了,可是卻沒有老眼昏花,聽着四小姐的話,又看到她的眼睛只盯着賬房方向,立時心裡一驚,顫聲道:“四小姐,不可!”
文箐沒想到自己的心事竟被他窺破,無奈地道:“我也只是想想,並不一定就……”
她這麼一說,周德全更是肯定了她所想,便道:“四小姐若擔心賬本一事,此事交給老奴便是了。”
文箐吃驚地轉過頭看向他:“你能有法子?”
周德全蹣跚地走到桌邊,再從包袱裡取出一樣物事來,同文景解釋一句。
文箐仍有些猶疑不定,道:“這事你我皆沒有把握,還是依我的法子纔是。簡單,馬上能……”
周德全可不想四小姐牽連其中,勸了她,說這些事只教予他便是了。
文箐忐忑不安,且看能不能成事。若是不成,自己再出手。”那,這房子與借據,大管家只需告訴三叔與四叔便是了。”
周德全點了點下頭,道:“四小姐只管放心,老奴對四爺還是知根知底,曉得如何與四爺說……”
二人在屋裡合計,屋外嘉禾急急地敲門,道:“四小姐,三奶奶與四奶奶找您。”
原來李氏與鄧氏終究是談不攏,就想到了第三人文箐,終究是見到了嘉禾便問起來了。
文箐煩她們二人這般計較,或許過日子的小婦人,都不捨得讓步,生怕自己讓出一步,對方得寸進尺,自己就會再讓出一丈去,於是兩人總是不停地算計。她二人有此雅興,文箐懶得管,偏那二人不時地想把她拉過去,攪進她們的戰火中。對於那些小物事,她真是半點兒不在乎,誰要是能她自由,莫說分到文簡名下一半產業,就算是全部田地,儘管拿去便是了。
她深吸一口氣,抑制了心裡的厭煩情緒,開門後,不慌不忙道;”你扶我過去。”
其實,要說起來,周瓏做爲長輩,既與文箐姐弟分做一起,那應該這些事李氏與鄧氏她們妯娌自可找年長的周瓏說,這樣說起來才更妥當的。可這兩日分家,文箐發現周瓏娘倆真正是存在感極弱,李氏與鄧氏均不把二人看在眼裡,反而有事了就拉着一直被當作”刺兒頭”的文箐。
文箐不想參予其中,便想尋個脫身藉口,當時就說:“這事找小姑姑也一樣,我還被禁足呢。”
李氏一聽她被”禁足”這事,臉色便不好,畢竟那是她爲了給文箐懲戒才實施的。幸好是周敘那邊發話,到了元宵十五,這禁是解了。文箐還慶幸有這”禁足”一事,才免了自己與這些人打交道,可以不用去請安,現在這麼一來,麻煩事倒是多了。
李氏不認爲找周瓏能談事,因爲但凡甚麼事,周瓏並不吭聲,只看着她們,末了便道:“三嫂四嫂做主。"李氏想着分家本來就是沒有周瓏的分,在單子上,自己兩家是與做爲子嗣的文簡分,文箐與文簡可是親姐弟,生怕她不同意,鬧將起來,周瓏哪能做主?故而,聽到文箐提到了周瓏,便道:“她?我們與她講,算甚麼?那是馬上要嫁爲外人的,哪能替你們姐弟做主。”
文箐聽着她嘴裡對周瓏不屑的意味,尋思着自己也是一個要嫁人的人,李氏說這番話,很是讓人反感。
此時李氏與鄧氏再次找上文箐說事,不過是她們終於分完了在冊的擺設後,終於分到碗碟了。現在上好的有兩套半漆器,當成了三份分,二人誰也不想缺幾個。便非拉着文箐來。這是挺明顯的事,不過是說:你那一份沒了。
文箐淡淡一笑,道:“三嬸,四嬸,對我來說,漆器是吃,陶碗亦是吃,菜並不會變酸變味,我用甚麼都妥。兩位嬸子挑自己喜歡的便好。我和小姑姑自是聽從嬸子的。”
李氏認爲她小小年紀,說話常是話裡有話,十分刺人,真正是刺兒球一隻,撇嘴道:“日後莫說我有不公,要是傳出了甚麼話來,我可是不樂意聽。”
文箐仍是淡淡含笑道:“箐兒姐弟多得嬸子們照顧,哪會有不滿意的。嬸子,這些物事,都分完了,可還有別的事項?”
李氏果然還有話,道;”日後分了家,開頭呢,這上半年,你三叔與我合計,大家還是在一起吃飯,尤其你與文簡沒有人照顧,我尋思着廚房還是不分。只是下半年,你四嬸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建廚房,如此一來,我尋思着,廚娘怎麼着也與你一個。程氏是個禍害,我要遣她走,不想她進屋。郭氏做的點心,你四叔向來喜歡,你四嬸是鐵定要她的。其他只有韋氏與鮑氏,你喜歡哪個,且挑一個。偏你太姨娘喜歡鮑氏做的粥點……”
她這話說完,是個人都能明白,只餘得韋氏一個人,要麼歸三嬸他們,要麼,隨了文箐。韋氏?文箐她可不喜,還不如程氏呢。
文箐裝作很苦惱地道:“唉訝,我若是要了韋娘子,五妹哪裡還有飯吃?三嬸用韋娘子用得慣了,我是不好橫刀奪愛了。”
鄧氏在一個字一字地認清單上的物事,看了半天,沒挑出刺來,便譏諷道:“三嫂,韋娘子可一直是你房裡的人,你捨得?這種大方話,送人情,我瞧着侄女兒可是明白人,沒法收。”
李氏如今瞧韋氏便不順眼,若不是顧忌田莊需要韋大郎打理,早就在周騰前天發火時遣了韋氏,此時不甘示弱地道:“有甚麼捨得捨不得的?這麼大家業,都分了,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哪像某些人,得了這麼一大處房子,卻連親侄兒侄女的住處也無……”
文箐可不想她們再在自己面前吵起來,忙拉架道:“其實,我們姐弟同小姑姑還有方太姨娘一起住東廂,四間屋還有裡外間,正好,東間跨院改做廚房,與廳堂,倒也是廳與臥房分隔開來,甚是好。就是廚娘一事,小月與嘉禾會做些飯,關娘子亦會做幾個菜,也不用另請廚娘了。不是還有半年麼,小月與嘉禾多到廚房學着點兒,我……”
她說這些話出來,鄧氏先覺得她是幫了自己,免不得趾高氣揚,李氏卻是很恨地看着文箐,心想自己白替她爭取了,待聽到後半截,見她真不向自己討要下人了,便也不管了。道了句:“隨你,三嬸一心爲你好,你不領情,也懶得管你了。”
這事兒似乎就是這麼定了。可是偏偏鄧氏察看完手裡的各項清單後,道:“三嫂,我聽人道,你與長房弟妹說,北京的那處房子你要賣予她?”
前年,周復將北京的產業大多悉數變賣,換成了現鈔,只餘得一處房子沒賣,當時本來是準備留給周鴻的,誰曉得周鴻夫婦皆去世呢。於是分家時,這房子當時就成了爭議。周敘說既是你們父親留給你們二哥的,自然落到文簡名下。可是文簡這麼年幼,是不可能到北京去住的,加之又得了龐氏的那套舊屋,李氏與周騰不樂意,鄧氏也不希望文箐姐弟德兩處房子。
若是周同腳沒受傷,肯定會分到周同名下,因爲到時他要去北京赴考,只如今這事是沒戲了。於是這房子,對於在蘇州的李氏與鄧氏,都覺得賣了的好。分家時,已成三叔四叔的一致意見,她有些捨不得,卻做不得主,反對不得。沒想到,今日鄧氏也不知聽到什麼別的風聲,再次提起這事來。
李氏一聽這話,立馬就團起一身刺來,防備地道:“你這是甚麼意思?你如今得了這麼大一套房子,還不滿意?北京那宅子你還要打甚麼主意?真正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文箐一想到,那宅子賣給周正,可是先前周夫人還讓郭醫士借住呢。這事在自己面前提出來,她也忍不住問道:“宅子賣給家裡人,不是也放些心麼?這是好事啊。”
周騰是想賣給自家人,問題是自家人要不起。
此事說來,不過是周正手上沒錢,給不起價錢;而周敘不想讓兒子們在北京多置產業,一個是他根本沒有經營意識,在他看來,讀書人就當不看重這些錢物。另外一則原因是他自己一旦日後致仕,還是要返回蘇州的。此時在北京置下產業來,只會讓其他同僚見得自家有錢,翰林院裡大多清貴,那些御史們就不可避免地將這些會瞧在眼裡……現在住在當年永樂帝賞賜的宅子裡,是一項殊榮,一旦自己買下了幾處宅子,則意味着要遷出現有的宅院。
文箐聽了,便問一句:“那宅子現下到底值多少錢?”這是分加以來,她第一次提問,而且是問宅子的價值,鄧氏與李氏都免不得瞪大眼睛盯着她。她們二人還在爭執不下,難道文箐也要插手?
李氏盯着文箐,見她好似十分無辜的表情,便冷冷到了句:“一百五十畝地換着那套宅子。”那宅子說起來,是三進的,也算是很大了。摺合起來,五六萬貫絕不多。
文箐有點兒動心,不過她不想表現得這麼急切,且想想,有甚麼法子再說。於是,起身道了句:“今日走了路多,腳痛,要回屋。
此時外面快要天黑了,前院好似都已飄起飯香,元宵夜,要隆重,廚房裡不時有人往廳上提食盒,馬上要開飯了,然後放焰火了。
在出門的那一刻,文箐仔細地瞧一下門上的鎖,好似有些年頭了,不像新換的鎖。接着,她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道:“說起宅子一事,方纔周大管家來了,二位嬸子在忙,碰巧見到了我,同我說了兩句話,好似他來,也是有一些事要找三叔四叔,道是有筆錢,早年放債外面,沒收回來。”
周大管家突然來周家,只待李氏一出門,自己不說,她亦會馬上從門房處曉得此事,文箐可不想因此被李氏懷疑,故而先下手爲強。
她一提有欠債沒收回來,李氏與鄧氏都兩眼放光,都忘了問她爲何現下突然提起來了。李氏一想到這筆債差點兒要被放過,便有些氣憤地道:“這事他怎麼在兩年前沒提?”而且是先對文箐提的。
文箐只作與自己無關狀,道:“我才歸家,連他都不認識,哪裡曉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鄧氏卻問道:“那現下他人呢?”
“哦,他問我三叔四叔哪個在。想來現下是去找四叔了。”文箐看到了李氏臉上越來越急切,兒鄧氏卻臉上帶着了笑,便只換了一聲”嘉禾”,讓她服自己出門,回過頭來對兩位嬸子甜甜地道;”三嬸,四嬸,好像廳裡要開飯了,韋娘子在那頭喚了呢。”
然後,文箐隱約聽到蘇州城裡好些地方已開始放焰火的聲響,空氣中似乎也有種焰火味道──節日的歡慶,自己到這裡兩年,還是第一次見得,希望不會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