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43 試探

1、試探

文箐聽文簡道:“姐,黑子哥哭了……”說此話時,他小臉上也流露出十分傷心難過的表情。

文箐不解,問弟弟道:“哦,是麼?爲甚麼呢?”在她看來,孫豪這人大大咧咧,世上能有事讓他痛哭,而且是在別人家

做客的時候哭泣,實在難以想象。

文簡點了點頭:“黑子哥不說。”他送了信後,陪了會兒黑子哥,可半天不見他說話,便怏怏地出門,結果就聽到孫豪哭

了。姐姐說,別人哭的時候莫勸,越勸會越傷心,於是他就回來,想問姐姐爲何黑子哥如此。

文箐不是孫豪肚裡蛔蟲,她哪裡能與弟弟說清爲何孫豪會痛哭。在她看來,自己與孫豪是患難之交,落難之時你幫我助,

這種感情相當純粹,所以自己也十分珍惜,對他除了身份以及與姨娘一起殺了周成這兩件事有所隱瞞以外,其他的自是半點無

遮掩地將自己的性情與爲人都展現在孫豪面前。換句話來說,如果論及友情,這是文箐穿越過來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

情實意的朋友,她在孫豪面前爲人處事沒有半點作戲,哪怕是曾經對阿素,都還不敢在她面前如實地作爲。所以,孫豪這個人

,對於她來說,亦是一份特殊的存在。

她想着自己寫那封信,或許在旁人看來,有點太過了,管得太寬,說得太直太真,可是,她亦是真心希望孫豪未來能有個

好歸宿。身在孫家,那個張橫世家裡,她不希望孫豪再次墮落下去,淪爲紈絝子弟。

文簡因爲難過,意興闌珊,下了學,奉姐姐之命,陪在沈顓屋裡,卻是打不起精神來。

姜氏憐他小小年紀,識了愁滋味,於是拿話逗他開心。文簡雖知大舅姆是個好人,姐姐說大舅姆是關心自己的,可是有些

話也不能盡說,他現下因說錯話捱過訓,一時也拿不準心裡的什麼話才能與舅姆說,於是沒精打采地說幾句,便陪在大表哥牀

邊,落寞的想自己的小心事。

而沈顓這人並不會逗小孩,對着文簡這愁容,無從討好,偏表情上又是極希望能得到文簡的認可。他以爲文簡是因爲自己

受傷了,在自責,便對文簡道:“我頭不痛了。”

文簡聽了,眼前一亮,沒了愧色,道:“那太好了。要不然,姐姐一定要訓我的。都是我……”他雖認錯,可不明白自己

錯在哪裡了,要不是大表哥費勁拉自己,興許也不會摔傷,可大表哥摔傷了,大家都說是自己的緣故。事實上,大表哥現在的

傷就算好了,這份解脫感,仍沖淡不了因黑子哥一走不回的離別感。

相對於孫豪來說,或許孫豪是個大開大豁的一人,是開門見山的一幅畫,而沈顓,則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十分注重小節與

情操的一個人。他不求人如何,卻是對已甚嚴,行爲必端規端矩,反覆省視自身。

文簡那日在茶樓對孫豪說:“太好了!你要娶我姐姐嗎?”這話終歸是因沈撰氣不過,說與沈顓聽了。沈顓雖不多言,卻

很敏感。文箐只有文簡這一個弟弟,文簡如此喜歡孫豪,那麼……

有些事,他年小,想得不多,可有些事,明擺着在那,不用深思也會明白些。

姜氏就更明白了,對於這個小外甥一時不察語出無狀,周家人說這是他年小無知,可姜氏多多少少還是覺得受了傷,在她

看來,這是文簡說漏了嘴。孫豪來探望兒子,她在一旁認真打量,尤其是文箐也過來後,窺其蛛絲馬跡。文箐與孫豪之間說的

話不多,可是孫豪在與文箐說話時,卻是半點兒無拘束,而文箐對着孫豪笑時,眼睛能直視過去,格外的明亮。而文箐對着自

家兒子沈顓時,說話時卻沒有在孫豪面前那份自在。當然,這一切可以歸究於因文箐與沈顓有婚約,故而便有了羞澀與拘謹,

也勉強說得過去。可是,對於孫豪與文箐這幾個月的同路而行,姜氏終究是再難放開情了。

文箐此時還矇在鼓裡,她認爲自己已經盡力按古代禮數在行事了,尤其是孫豪來探望沈顓,她本意不想如此,故而更是在

姜氏面前不要流露出對孫豪的那份親近。孫豪一走,她鬆了口所,自己也不知道爲何這樣彆扭,不過是朋友之間來往罷了,偏

偏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環境中,便有如作賊一般。

“箐兒,如今你不作男兒裝扮,同孫家少爺相處,可是有些爲難?”姜氏如是問。

文箐帶着一點平淡至極的笑,道:“是有些爲難。不過我與他之間,本就是萍水相逢,雖歷了些患難,一場朋友,興許少

不得場面上的往來,但是,如今既歸了家,自是省得男女多有不便,不會再如先時一般相處的。”

姜氏見她有自知之明,倒是不好指責她了,反笑道:“大舅姆說這些,自不是疑你。他於你姐弟有恩情,咱們焉能做那忘

恩負義之人。該往來,自是需得往來。如今你表哥在這養傷,你又曉得些醫理,舅姆便將他拜託於你了。”

她說得直白,出乎文箐意料,忙答:“照顧大表哥,本來就是箐兒該做的。舅姆無需這般客氣。何況,還是因爲文簡淘氣

不聽話,連累了大表哥如此,外甥女本是惶恐。”

姜氏得知兒子傷得不輕,也沒追究文簡的責任,半點兒沒說文箐姐弟如何,雖疼兒子,可大面上卻作不在意。這姐弟二人

,在長輩眼裡,本來就十分可憐了,就算行錯事,說錯話,亦是打不得,罵不得。姜氏更是深諳其理。當日她囑咐了兒子好些

話,便返家去了。

文簹卻是十分殷勤地跑到沈顓屋裡,見沈顓在打譜,於是便鬧着要學,沈顓耐性很好,不管是前一句才告訴她落子不當,

接下來她馬上又犯,也仍是好言好語地再次提醒,這讓文簹覺得這個顓表哥非常好。回屋,她十分羨慕地同姆媽李氏道:“唉

,四姐命真好。顓表哥多好啊,文簡還想讓孫豪來做姐夫……”

李氏罵她說話不知羞,更不許她胡言亂語,生怕家中再傳出醜聞來。可文簹這話也落在她心裡,訓斥道:“你也是女兒家

,成日裡去他屋裡作甚?你再去,仔細我打斷你的腿!”

有些事,不得不防。她此言一出,便讓雨涵跟緊了小姐,莫再讓她單獨去見沈顓。

心中只盼這沈顓快點復原,好打發了去。

文簡那一言,文筵也知,他現在情愫已開,也漸懂人事,將孫豪待文箐的情意瞧在眼裡,雖說那之前孫豪或許是把文箐真

當慶北,當兄弟朋友論,可這種友情也太深了,着實難安。於是幾經思索,便將文簡那句話說與了雷氏聽。

雷氏一聽,立時心裡一驚。鄧氏說文箐的一些風言風語,她有所耳聞,不過她認爲那是鄧低因徐姨娘而遷怒於這對姐弟,

此時聽兒子這話,方纔曉得是“無風不起浪”。對於親事,因爲徐家鬧出的那點子骯髒齷齪之事,給她噁心到現在但凡諸如此

類事體,一概便十分反感。眼見要上京了,對於這個侄女照顧不到了,便親自到文箐屋裡,提及孫豪,試探文箐。

文箐雖不明其故,可但凡涉以前歸家的事,都以淡淡的語氣簡略答之。她心中有隱密,連自己早就不是本尊了,而且還殺

過周成,害章三淹死,那些以前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發生了,連她自個都覺得是惡夢,偏生說不得。許多事終究是要設防,睡

臥尚不寧,焉能在清醒時,將所有的事全交付於人?

雷氏察看不出別的隱情來,又想終歸文箐還小着呢,哪會想到那些事,思來想去,認爲文箐與孫豪之間要有什麼情愫,應

該是庸人自擾。於是暗裡安慰自己:多心了。對於鄧氏在背後說的一些話,她也動氣,卻不能與文箐當面說出來。只恨鄧氏可

惱。最終,仍免不得提醒,道了句:“你同孫家少爺交好,這本是好事一樁,或你真是男子的話。只是,如今既歸了家,你又

是女兒身,同沈家有婚約,終究與孫家親厚不得。”

文箐點點頭,道:“多謝大伯母提醒,箐兒謹遵本分,對孫家自是無他想。”

雷氏該囑咐的都囑咐了,該提醒的也提醒了,自認做了一個伯母力所能及之事。她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曉得,孫家前

兒個再來,也曉得你小姑姑的名聲差點兒被孫豪給毀了,於是……”她看一眼文箐,沒往下說。

文箐聽到這裡,訝道:“大伯母,您是說,孫家要娶小姑姑?是孫豪?”緊接着,她想到孫豪這人要真是做爲一個男人來

說,或許也不錯。一路上,孫豪要她娶自己堂妹,自己說不能三妻四妾,對配偶就該專一纔是。孫豪那時道:“若是我來日娶

得女子有慶弟這一半本事,我也會死心踏地,再不娶勞什子小妾。”當時她心中暗笑,黑子失憶,又面臨苦難,自己是趁人之

危,就盡情地在改造他這張白紙。渾不知,患難之中確實容易動真性情,而孫豪當時十足感激文箐,說此話時想的卻是文簡口

中的姐姐,那個敢說敢做敢當未曾昧面的一個影子。

“這是好事啊。”她感嘆道。

雷氏一撇嘴,不滿道:“甚麼好事?你以爲孫家提的什麼好事,他們家想讓你小姑姑去作妾呢!害得你伯祖父動氣。”她

認爲孫家是給三分顏色,就開了染房。如今孫家起復了,雖是感激周家,可又擺出一副盛氣凌人之態來了,着實讓人難受。

文箐張大了嘴,這主意肯定不是孫豪出的,那便是其父孫振之言了。“他家既瞧不上咱們,作甚還這般埋汰人?!”文箐氣憤地說。

雷氏在侄女面前方纔露出了些怒意,此時收斂了,道:“他家倒是好藉口,說甚麼因爲孫豪早與旁人結了親,悔不得。若

不然,自是要娶你小姑爲正室。既是悔不得,還說這些有的無的,豈不是傷人?你瞧,武人便是莽夫,行事說話是半點兒不顧

忌妥不妥的。你與孫豪便是再論朋友,也需得想想孫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纔是。”

這話有些重了。但是實話。文箐也明白,很多時候,一個人本來是極好的,偏有一個令人十分厭惡的家庭,讓他人在感情

上舍不得,又不得不拋棄。

孫家這個提議,周敘沒有當面發火,卻是冷淡仍以家中守制爲由,拒了。孫振提完後,也曉得自己言出不適,事後帶了兒

子,趕緊地回了鳳陽。

友情付了出去,他也珍惜,偏偏是其中夾雜一些誰也不希望發生的事,然後,這段友情,不得不埋下去。她聯想到雷氏的

提醒,暗歎孫豪是個麻煩,而且是自己這一世中最大的一個麻煩,想甩,甩不掉。

雷氏臨走時交待:“這事我也只說與你聽。你嬸子們都不曉得,你小姑那邊,更是未增提及,你可萬勿要與她言說。”

文箐點頭答允。周瓏這些日子十分低沉,聽小月道,飯食有時都不曾下嚥,一反前兩月出風頭的意氣風發狀,讓文箐也跟

着提心吊膽兒。

方氏卻着急那宅子快點修完,面對鄧氏有時的挑釁,躲也不是辦法,遠離這些人,到得鄉下去避一避,或許是好事。

文請安慰道:“莫急。只待伯祖母一上京,咱們那宅子該怎麼修,便立時修。再說現下雖未動工,可週大管家已按尺寸請

了木匠,正忙着雕刻門窗呢。”

蓋房子不是三兩天功夫就能辦到的,周德全想着這是小少爺的宅子,便非要將門窗雕花鏤空,要依文箐在常德莊子來說,

就是平板門,幾個簡單窗櫺子花樣裝飾一下就湊合了,周德全大提反對意見。面對他的熱情,文箐只能替弟弟心領了。

這一切,自是瞞着周家其他人進行的。魏氏反對眼前起屋,周敘也不支持,他認爲文箐姐弟一旦真分宅而居,這個家便是

散了。而李氏那邊知文箐要建屋,僅是五千貫鈔那是遠遠不足的,可是一旦同意她動工,那欠下來的工錢料錢終歸自己得掏錢

出來,她心裡可不樂意,便也積極地反對,勸文箐眼下不要動工。

而蓋房子一事,也只有姜氏十分支持。如此一來,文箐姐弟離自家更近了,而且來往也十分方便了。可她一時也拿不出銀

錢來,沈家外面還有若干欠債呢。

2、學作畫學相處

周敘與魏氏帶了大兒子小兒子他們,於四月十八日,同周趙氏他們一起,返京了。文筵仍如當初所言,留在了蘇州,以應

考試。

可以說,魏氏一走,李氏鄧氏她們二人皆感到頭上大山移除,大舒一口氣。

嘉禾有了雷氏先前之語,果然魏氏病好便嫌其貌,沒帶到北京去,文箐姐弟也終於有了專人服侍了。她也大大地鬆了一口

氣,悉心照顧地沈顓來,又因姜氏與雷氏之語,不得不慎重地考慮未來婚姻之事,故而對着沈顓,總是用某種考究的眼光看待

文箐因爲文簡那句話,被長輩們訓斥,被姜氏試探,心裡窩火,軋神仙出事那日說了文簡幾句,此時想起來,還是得與文

簡說說,口風一定要守緊了,以前路上的事莫再多與其他人說。

文簡很疑惑,他對於姐姐爲何要嫁大表哥不解,明明姐姐與黑子可更玩得來,他也更喜歡黑子可在自己身邊。他問道:“

姐姐,你爲何要嫁表哥呢?”

文箐無語,婚姻之事是周夫人早先定來的,但凡她能作主,誰想小時候背個娃娃親?至少她不想。

“母親定下來的,姐姐違不得母命。那姐姐問你,你又爲何不喜表哥呢?”

文簡爲難地道:“表哥不好玩。”究其原因,爲何不好玩,除了是因爲沈顓不太會逗小孩以外,更是因爲當初文簡想與沈

顓打交道,拿了個文箐給做的華容道玩具與沈顓玩,結果沈顓反應快,僅是一見之下,立時便完成了。

驚得文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表哥太厲害了,自己要想許久的事,卻難不倒他。想當初,自己可是逗了黑子哥許多

,才告訴他秘訣的,這讓他有非常大的成就感。

文箐聽完,要替沈顓哭笑不得,高智商的人嚇壞了文簡,所以文簡認爲這樣的表哥不可親,不好玩。

沈顓言拙,這種人,其實是內秀得很,也敏感得很,可是有時真是一根筋,想事不會轉彎兒,每做一事,則非常專注與投

入。而文簡那日的一句問話,給沈顓帶來了很深的影響,當時誰也沒察覺,連他本人也沒有察覺到,他只是爲自己在表妹面前

總是放不開而煩惱,不能做到孫豪那般任性而爲。文簡喜歡這樣的人做姐夫,可他這十來年養成的恬淡的性子,凡事以家人爲

重,半點兒灑脫不起來。

孫豪說文箐喜歡下棋,其實也是誤會。文箐略會下圍棋,卻也只是花把式,就如下象棋一般,僅懂得“馬走日象飛田”等

一些概念,在孫豪那個“白丁”面前自是顯得高深。可要在沈顓面前顯擺,那純粹是現醜。不同的人,境界不一般,評價也自

是不同。沈顓發現文箐的圍棋下得還不如堂弟沈周呢,怎麼會讓孫豪那般讚譽?是孫豪言過其實,還是文箐故意爲之?他很苦

惱。

一旦在意一個人時,便時時關注其人一言一行,明明是簡單的一事,卻偏偏要去鑽研其有何深刻內涵,於是作繭自縛。可

以說,本沒開竅的沈顓,從那時起,開始自尋煩惱了,偏偏他是個只在心裡想事,面上卻半點兒不曾流露出來的,否則文箐定

會與他解釋這些原委。

文箐陪着沈顓下棋,下得難過,因爲老輸。沈顓這人不會“放水”,常常沒一盞茶的功夫,就讓文箐一敗塗地。任一個人

心緒再心,在每次都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情況下,以極其慘淡的敗局告終之後,也難以堅持屢敗還屢戰,否則只能說是受虐狂。

而文箐此時對沈顓不是狂熱的戀愛,她也做不到如此,下得便有些興味索然,同文簹那種對沈顓五體投地的佩服感完全相反。

沈顓也下得沒有成就感,可他樂意與圍棋打交道,並且信以爲真,以爲文箐十分鐘愛圍棋。可憐的是,文箐根本不知道孫豪那

日對沈顓說的那句話,否則一定會想法子澄清。

如此,兩人相處似乎很彆扭,可是沈顓不會開口說心事,卻十分希望能讓文箐留下來陪自己。

最後還是文簡纏着沈周學畫畫,這才解了二人的困局。文簡現下正在練字,很是苦惱,因爲一個字,先生要求寫上千八百

遍,而沈家兄弟寫得十分漂亮的一手字,這令文簡十分羨慕,有心求問。問着問着,便說到了沈家的長處,作畫方面來了。

沈周道:“學畫,得先觀物。”他能對着一盆蘭花或者一株樹,坐在那一動不動,觀看半天,下筆運力,一氣呵成。而文

簡傻呆呆地跟着坐在那兒發呆,畢竟他孩子心性,雖經了些事比同齡來來得沉穩些,終究是活潑的天性難抑,哪裡坐得住,沒

一刻鐘,就鬧騰。

沈顓也會畫畫,文箐陪他下棋時,發現他一下棋,就沉醉其中,簡直可以說不省世事。她陪得辛苦,因爲她一天可不是隻

有下棋這一事,她還得有時間讀書,另外也想學學繡花呢,有操不盡的心,每日只覺時間不夠的,實在是拿這種消遣不好作主

業。尋思着,又不想傷了他,便道不如自己且與他學作畫。

沈顓好不容易從棋盤世界中走出來,表妹能求教於自己,他十分高興,雖有心施教,卻又道自己畫得不好,欲推卻。

文箐故意激他道:“咱們又不是作書立傳,爲後世留傳千古,僅是陶冶一下性情,且打發時光。”

文簹學棋學得迷糊,老是擺錯位置,還屢教屢犯,她十分不會佈局,文箐好歹是下一步想後面的五步八步如何,她卻只下

當前那一步。她沒心機,連文箐都輕而易興地看透她的動機,敗得比文箐更慘,輸得也沒精神再學了。此時聽說要換一樣玩,

便十分積極地道:“是啊,是啊,現在園中的美人蕉都開得格外好,還有月季都開始爬架,開得好些……”她一張嘴,便如泄

洪一般,停不住了,把園中各花名一一數了出來。這份熱情與期盼,是個人都聽出來了。

農曆四月底的天氣,正是春天光景,陽光非常好風兒輕拂,知了兒還味唱曲,園中寂靜安然,很是適合悠閒度日。

沈顓羞答答應允,隨了他們到園中閣樓,去畫此時已枝繁葉茂的花草,而文箐卻故意爲難他,指名要畫牆邊那株已結青果

的梨。

沈顓雖想教文箐作畫,偏不知文箐到底會些什麼,不知從何教起。

文箐終歸是多與人打過些交道的,便道:“我只知作畫要取其意境,畫不得落滿全紙,需得留白纔是。你且同我說說,這

作畫又還有哪些關竅,易於把握的?”

她說得十分乾脆,沈顓還有些難爲情,沈周卻早就在一旁與文簡說起來。文箐瞧向沈周,沈顓見得便道:“三,三弟比我

會畫。”

沈周揭他的老底道:“大哥是深藏不露,十分會畫蘭花。我是半桶水隨淌。”

沈顓臉紅。他還真只會畫蘭花,其它鳥啊,魚啊,偏偏遠不如小自己好幾歲的沈周,另外他在繪畫方面也不如沈周所下的

功夫多,因爲他的精力被蘭花與圍棋差不多全耗光了。

文箐認爲這是個彆扭的孩子,扭捏得很啊。於是再次主動提問,道:“大表哥,不如同我講一下如何畫樹?”

沈顓瞧向文箐,見她面上十分懇切,想了一想,教文箐要旨:“見只木便如見叢林。欲畫叢林生機,只需一角隱現枯枝。

又有關竅之外,在於枝之曲幹遒勁。一枝一節伏於低,仰於天,莫不曲折而生……”他一邊說,一邊提筆施爲,十分認真,如

此一來,終於一改往日結巴的樣子,說得十分流暢。

文箐見他說得煞有其事,但見其運筆,果然:運筆略一彎一曲,枝態橫生。畫的是園中春色關不住,在梨樹之下,牆頭又

有一架月季隱露花枝。端的是與景相合。

一幅畫,在他手下,輕鬆自如而現,好似信手拈來。文箐也暗讚一聲:了得!雖心中十分信服,可對沈顓方纔的總結言論

,卻故意頑皮地加以反詰:“世間之樹,本來性直者不知凡幾,怎能落到畫紙上,卻再無勁挺之態?”

這是她與孫豪之間交流互動時的經常鬥嘴的狀態,此時不經意裡又這般復發。卻不知沈顓更希望聽到的時鼓勵,是誇讚。

沈顓略有些失望,他以爲自己做得很好了。“這,這個……”

文箐眨眨眼,等着他下文。“表哥,可如何?”

文笈也左右擺着腦袋端詳,道:“爲何顓表哥所畫,愣是比我們畫的好看得多呢?”他是按照沈顓畫下來的樣子,再臨摹,卻依然是畫葫蘆不成瓢,十分懊惱。

文簹很仔細地瞧沈顓的畫,她認爲四姐這是故意爲難對方,便忍不住插嘴道:“四姐姐,咱們都在學,便只有你自個兒不動筆。你也只動得嘴皮子,要不,你也動手試試?”

文箐沒想到這個潑辣貨越來越給自己添亂了,她本來就是紙上談兵的多,此時偏被文簹給揭露了出來,道:“唉,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啊。怕畫得太難看,給表哥這老師丟臉啊。”

她雖會畫幾筆,可那也是幼時學的油畫,後來專業所學,也作圖,也畫過幾筆,可是她在周家與沈家人眼裡,是未動過筆作畫的,此時便怕一不經意裡,在善畫的沈家人眼裡露了破綻,作假可不是輕易能過關的。保守起見,不動爲妙。故而寧願被文簹笑話,也不輕易動手。

沈顓再度臉紅,無措地放下畫筆,看着表妹,見她促狡地笑,才知是被捉弄了。心裡卻有些甜甜的滋味。

沈周卻毫不留情地再次揭底,此時卻是指文箐,道:“表姐不動手,學得再多,也只能賞畫,卻是作不得畫兒。”他正值總角之齡,直言直語,自是無所顧忌。

文箐被這麼一說,汗顏。“表弟,你真知灼見啊,火眼金睛,瞧出表姐我是個假把式了。我且先同大表哥學些作畫要領,慢慢琢磨。”

沈顓說話文縐縐的,文箐受其影響,與他打交道時,說話也帶了這種腔調,一時同旁人說話的語感不一樣來。沈顓敏感地覺察到這點,發覺她與文簹還有堂弟說話時同自己不一般,心中有所動。又怕文箐是真個怕出醜,忙替她解圍,接着方纔的問題道:“畫樹畫其精魄,看其表見其髓。如表妹所言,若是欲畫挺拔之姿,亦是莖幹之直起筆,只待畫至枝葉處,必有彎折,方纔可取。”

他作爲一個古人,說不得美感,藝術感這類詞,可是他能邊說邊直接落筆演示,十分恰當地給文箐詮釋了作畫之精要。

沈周在一旁,不甘人後地教文簡道:“畫樹最易的莫過於畫柳。彎彎幾筆,你再點上幾個小黑點,就成了。”

文簡不信,可仍是依言而作。

文箐一旁瞧得,發笑,道:“真是這麼簡單。”觀弟弟認真的畫下結果,其實是不細看,真不知道那是什麼,只因爲現下說柳,仔細一瞧,才發現真個是疏柳垂枝,葉兒待發未發,又似春寒料峭之時,略有些蕭瑟之感。

沈周大笑,道:“簡弟,這不成了麼!”一邊說,一邊替他在枝頭上加上兩隻翠鳥,立時畫面便煥然生機。

文簡有得自得,又有些遺憾地道:“還是三表哥畫得好。”

這話說得,要知沈周日後可是大畫家啊。文箐心裡暗笑。

遠處,文籌與文筠兩姐弟在觀望這邊閣樓。春日,閣樓窗四處開着,樓裡的歡笑在園中傳開來。文筠有些不想過去,而文籌卻被這邊的熱鬧所吸引,徑直地跑了過來,文筠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此時文籌一過來,便瞧到衆人關注文簡的那幅畫,也湊過來瞧,道:“哎呀, 這不就是詩裡說的‘一隻黃鸝鳴翠柳’嘛。”

文簡哈哈大笑道:“你說錯了,明明是兩隻。而且不是黃鸝,表哥畫的是翠鳥。”

文籌鬧了個大紅臉,文筠進屋時,好似文簡笑話自己一般,便心生不悅,對文籌小聲道:“讓你莫來,你偏來,如今好了,又給人添笑話了。”

文箐知弟弟無意中又說錯話了,在旁忙道:“文籌,文簡是高興來着。本來這畫又沒着色,瞧着黃鸝與翠鳥一般無二。”

沈周歪頭看自己畫的,明明是翠鳥的長尾巴毛,怎麼能看成黃鸝呢。不過他終究是大器些,忍着表姐這般指鹿爲馬,沒說出反對意見來。

文簡也趕緊認錯,文笈瞧一眼來湊熱鬧的文籌,道:“本來就是他錯了,你認什麼錯。”

這一句話,讓氣氛又變涼。最後還是文籌厚道,沒多計較,而此時倒是瞧出沈顓會作從來了,他拉了文籌到桌邊,道:“文籌也要學嗎?我來教你畫蘭花。”一下子,讓人注意力不再在鳥上了。文簹隨在文箐身邊,卻是努力地畫梅花,因爲梅枝勝在取其曲折,此時聽沈周之言,也試着這麼彎着幾筆,似得其意,可是仔細一瞧,怎麼也不如意。於是,放下筆來,認真地看向沈家兄弟,又瞧了文簡的畫,覺得連文簡都能畫出來,好似也容易之至。“其實,這作畫同繡花差不多,原來畫畫也不是難事……”

文箐憋不住笑,真不是難事的話,豈不是世上皆是作畫之人?

文簹被笑,惱怒,卻沒發作,替自己的方纔那句話作解釋道:“比起徐家的琴來,好學得多了。彈琴手指還容易受傷。”

曾經一度她也羨慕徐家兩姐妹彈得一手好琴,央着徐妍教自己,結果被徐妍一句“朽木不可雕”打擊得信心再無。

文箐忙哄道:“是啊,是啊,作畫比彈琴容易。五妹還是隨我們一道學作畫好了。”

文簡瞧了瞧五姐姐畫的,又瞧了瞧自己畫的,很自得,因爲沈周小聲在他耳邊道:“簡弟,你畫的好。”

文筠很羨慕地瞧着這一切。可是她耳邊老想着姆媽鄧氏所說的:“文箐便是端着碗的,看着鍋裡的。”她年小,尚不太明白此話何意,但是四姐確實是一個到哪裡,都能讓衆人將目光投注到她身上的一個人。

文簡很滿足,漸漸與沈家兄弟相處融洽,與沈顓也有了十分密集的交道往來。只是,這樣沒幾晶,沈顓的傷口結疤了,他返沈家了。

文簡失落,送了沈家兄弟後,悶悶地同姐姐道:“咱們甚麼時候搬家呢?到了那宅子,便好同表哥一道玩了。”

文箐也想離開此地,可不是爲了與沈家串門,事實上在某種程度上問他:“可去了那宅子,你上學待如何?捨得大哥了?”

文簡這纔想到那就要離這邊堂兄弟疏遠了,左右爲難,道:“不去那宅子,能讓表哥他們一道過來讀書嗎?這邊房子明明空着很多啊……”

他小小的年紀,只求能與自己喜歡的人常聚在一起,可這幾年,即東奔西走,不時遇到一些人與事,相處方纔熟悉和樂,卻又沒多久便再次面臨着分離,事不遂人意,故而十分渴求團聚。

他繼續道:“要是華庭表哥,還有楫兒表弟也一道來便好了。我要畫表弟咬手指的樣子……”

他想三舅姆一家了。文箐明白。

沈家如今並不見平靜。在文箐所不知外事的情況下,蘇州來了位欽差中使,不爲別的,主要爲了皇宮所需,來江南採備了。

此行,在誰也意料不到的情況下,因某些人引導,結果卻與周家,沈家則是關係非凡。周瓏的婚事,因爲一些事,再次被提及。

由此,引來了一些是非,得得失失,人情冷暖,各有滋味。

正文12 席韌之可愛正文185 您放心(合意之人)第196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正文195 今兒個真啊真高興正文58 慰藉2第四章 遇貴人,搭船離開正文335 計賺高廚東山再起正文107 變成“姦情”鬧劇了正文117 藥膏生意上門了1正文114 壁角2 劉氏兄弟暗談正文315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正文253 恐嚇之道正文284 借風順水徹底搬離周宅正文85 黑子終認親正文52 胭脂盒正文341商輅存疑生好奇第207章 結聯盟,統一陣線第六章 一家人心事重重正文115 華嫣話海難家破正文57 慰籍1正文30 惡人自有強人壓3正文246 官打兵捉賊第九章 要鬧錢荒正文371原因在此正文243 試探正文74 士可忍1正文245 連環正文260 風不平正文10 結拜第216章 惆悵正文267 急流暗涌正文270 民以食爲天第二十章 被困倉底的日子(一)正文143 濟濟一堂2正文174 李氏救人生怨正文310崩盤正文345百歲光陰一夢蝶第五十八章 韭菜與麥苗正文193 文簡偷書正文122 慣出來的親戚正文319今古機械的百搭與利用正文28 惡人自有強人磨1正文55 蚌殼遭遇正文283 無心插柳柳成蔭正文180 祠堂風波正文257 柳暗花明2正文38 虛驚一場第五十九章 下廚第六十一章 上街二——牽羊婆子正文263 天無絕人之路—驚喜正文19 真相會成爲兇相正文98 主僕風波-訓婢14 欺生(一)正文47 三個孩子真熱鬧2第五十六章 又一個考驗—小綠之事正文349 錯點鴛鴦譜第236章 執經問難正文320文箮戲弄沈顓與文箐正文320文箮戲弄沈顓與文箐第一章 債病交加正文355智計解圍如數奉還正文143 濟濟一堂2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晚餐?第十六章 三叔?三叔……第228章 百口莫辯/日久見人心1正文258 好事成雙正文331 腹背受敵正文182 捨得一身剮正文70 妹婿,我是你大舅哥第208章 步步爲營,萬事俱備正文180 祠堂風波正文126 私生子2正文331 腹背受敵正文124 沈吳氏談外債正文320文箮戲弄沈顓與文箐正文41 對質發狂正文86 伯爵後人-分別正文304 敲打引誤會:婚約作罷正文07 賣 酒(一)第十八章 庶民出嫁面面觀(二)正文95 黑子送的大禮第208章 步步爲營,萬事俱備正文44 分道揚鑣前正文319今古機械的百搭與利用正文55 蚌殼遭遇正文54 胭脂盒216.糧長——第四十二章正文91 可憐的斷奶娃正文363 研桑心計致富有道正文316商戰硝煙漸起第二十章 被困倉底的日子(一)正文68 趙三其人其性正文267 急流暗涌第202章 把柄?雙刃劍正文298 李氏突然造訪自適居第二十七章 大戰中欲渾水摸魚第145章 幾個賞錢引發的眼熱第224章 幫倒忙毀了局第225章 悔不該正文267 急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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