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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憐惜,雖不滿沈家表少爺竟當衆受窩囊氣,稍嫌他沒出息,可是,終歸不能違背良心指責,亦與衆人一致在文箐面前替沈顓求情:沈顓並無處,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更何況這事確實是說不得的,雖是瞞着文箐,當衆不肯說出緣由來,私下亦未解釋,這說明他着實可靠。
一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道盡了沈顓的爲難。再一句替人遮羞,隱忍大度”,誇讚了沈顓君子之風。
當時在周宅,唯有文簹略有些不認同,私下裡,陪着文箐時,便有口無心地替四姐喊冤你們都說沈表哥沒做,可是我就想不通啊,那他憑不與四姐說清楚?我還道他對四姐最好呢,終究是再好也好不過他家人去……”
文箐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態度來處理這事。可是偏生她這一犯病,再加上沈顓的事,還有文箐無緣無故的打了沈顓一巴掌。這幾項加起來,衆們只以爲文箐是計較於沈顓對她有所欺瞞,才又動手又動氣的。於是大家圍着她特地哄她開心,一個個都擔心她。
但凡一般親人自以爲是的開解,確實有時煩人死了,不如給當事人一片獨處的空間,勝過沒完沒了的嘮叨與寬慰。但周宅的幾個畢竟年輕,不懂得這個道理,只一個勁地關心着她。這般,左右勸來勸去,自以爲了解文箐,說的那些話卻讓文箐聽得心煩,所以不免就總是岔開話題來。
文箮見文箐心情不好,文簹火上添油,只讓她住口你這人也是反覆無常,往日裡羨慕你四姐有這般好親戚,不住口地誇沈家表哥的也是你,如今說三道四最是嫌他不好的亦是你。你心竅不通,一件小事都想不透,就莫在這裡給你四姐添亂了。”
她不說還好,文簹一見有人指責“識人不明,盲目崇拜”,便不罷休,偏要與文箮唱對頭戲。只說以前是糊塗,現下長大了,懂事了,曉得看人了,無比同情四姐。“我就是替四姐抱屈!他要忠於與姐夫,可四姐還是他要過門的妻子呢。妻子是內人,都是出嫁了的,沈表哥怎的不分輕重了?要是我,哼……”
要是她,定然是覺得有所受傷,必會鬧得沈家表哥給賠禮道歉也不會輕易收場的。故而,文簹經這一事,對於沈顓的狂熱的崇拜原來如高山,現下卻也突然降了一大截,心目中的最好的少年,也不過爾爾。
文笒覺得五妹不識大體,責備道要是你個蠻不講理的,你是不會善罷甘休,鬧得家中雞犬不寧,你才肯收兵?你說不輕易饒了對方,到時一再刁難對方,兩家至親最後相互生怨?以後再嫁,如何是好?五妹,這本不是你的事,也不是你懂的事,你在這裡亂說甚麼。你再說,說得四妹心煩氣躁,本來事都了了,還要平地生波不成?”
“三姐,你不曉得四姐傷心得很,你輕鬆,都說場面上話,唉……”文簹雖不服氣地直覺性地駁文笒,雖憐四姐,可是終是她一人只一張嘴,說不過二姐三姐兩張嘴。
文箐半開玩笑地對文簹道至死不原諒的話,那要不,悔婚?”
這一句話,是平地驚雷,嚇煞一衆人!
文簹嚇得一跳而起,忙擺手道我……我不這個意思,我就是想着,四姐你幫了他,他就得好生待你,再不能瞞你任何事了……我,我……唉呀,反正不是……”
文箮急得沒辦法,示意文簹此話講不得,畢竟還有沈家人——華嫣在場呢。
華嫣是既不能當着周家人面說沈顓,又不能替沈顓說情,唯恐這一開口,更讓周家人誤會親近沈顓,方纔文箐開口之前的場面,頗爲讓她窘迫,只絞着帕子低頭不語。待聽得文箐那句話,亦是瞪大了眼,以爲聽了。叫了一聲表妹!”
文箮氣得把文簹叫出去,訓道讓你莫亂說,莫亂,你還一個勁兒說,如今好了,讓你四姐聽得這些話,傷了心,如何是好?”
文箐笑着對華嫣與文笒道我是看文簹說個沒完,嫌她聒噪得緊,開個玩笑,堵她的嘴罷了。”但是,是不是真開玩笑,只有她心裡最清楚。
華嫣在屋內與文箐道表妹,你嚇死我了。這話哪裡輕易能說得的?你莫怪顓弟,他……”本是勸,可是一說出口,發覺似乎更讓人誤會這是替沈顓說情了,便又道,“他方纔在外頭不敢進來,聽說是被大伯母打腫了臉,擔心你的身子,卻不好進得你閨房來認,只求讓我帶句話於你:千萬都是他的,只求你莫生氣,傷了身子……”
文箐懂古人的“忠人之事”,她也並沒有與文簹所說那般眼算計沈顓對的心思能否勝過他對家人的愛,如果設身處地來說,若華嫣是文簡,她亦會先護着文簡,替文簡端着這事,來承擔,也不會與任何人說來。這事,本不是沈顓。
華嫣見她說的話並不是虛詞,言詞懇切,便讚道表妹着實是大度,表姐這是小人之心了。顓弟若是聽得你這些話,必然也不會過於自責了。你不曉得,他這幾日都不曾合上眼皮,人是憔悴不已,華庭說他頭痛症又犯上了……唉……”
華嫣又打起哀兵策略來。她卻不知文箐在這些事發生之後,之所以眉間不展心有所慮,乃是旁的事,只不過現在在周宅中,人多口雜,也沒個清靜思量。
姜氏既來澄清此事,文箐在周宅中也不想呆下去,便執意要返回自適居去。
華婧一臉愧意地向文箐致歉,倒是十分真誠,可是文箐卻終究是無法將她的那些抱歉的話作數,只當作場面話一掠而過。
姜氏臨走前,再次替向文箐道歉,文箐哪敢。“大舅姆,您不怪箐兒那日雖明知表哥必定不會去逛妓院必有難言之隱,卻仍是自作主張胡謅了一事來搪塞,到底是多少也污了表哥男子氣慨,於表哥顏面有損。箐兒亦是一直自責……”
姜氏拉着文箐的手,輕輕拍了一下,又撫摸道我省得,我省得,若不是你從中解圍,你表哥哪能如此輕易脫身的。日後,莫說在外人眼裡的買琥珀,但凡端茶倒水,這些事只需讓他做來,舅姆自不怪你的。就算是罰他,好不好?”
文箐見她爲了是一退再退,連這種話也說出來了,看來當日的“妻奴”一詞她必也是聽到了,想來是放在心上了。文箐隱約裡曉得只怕這麼說人家,爲人父母的哪會不心疼的。姜氏拿出這話來,不過是逼文箐點個頭罷了。“舅姆,此言重矣。箐兒那日的妻奴一說,真正是是隨口而言,也非弗爲三舅姆所言,實在是當時事出突然尋不得旁的藉口而爲之……”
“無礙,無礙,你不曉得,你表哥要是得知你讓他做這點子事就能諒解他,定然是高興的。我留你表哥在此,你且好生罰他就是了……”姜氏不容文箐推卻,二話不說就讓沈顓來給未婚妻賠禮道歉。當着文箐的面,又一是頓責罵沈顓,之後藉口有事,留下沈顓來認。
如果說,少年火熱的感情迸發的時候,得不到對方完全的響應,忽喜忽憂,爲對方一個眼色是情思百轉千結的纏繞,萬分忐忑,酸苦憂戚多於喜樂,是情煎。
那麼,對於文箐來說,來自沈顓的沉重的愛意,是負擔,也是一種煎熬。靈巖山那一夜,她確實一夜未眠,因爲她就想着一件事:與沈顓面對面,掰了婚約?卻又不敢親自面對他說出這句狠話來……不說,難過得厲害,等拖到了找得了歸宿時,再與他說一聲“拜拜”,必然對不起良心。騎驢找馬,真不是她的原則,另外,試想一下,若是覓得一人,你略有心動,而你受他人捆綁給的婚約束縛,便失了資格,更沒了與鍾情之人表白的機會,那是更大的一種痛苦。
文箐設想過諸多未來,卻無論如何,要能讓如意,只有解除這婚約。可是如何解除,這個問題一直折磨着她。這可不輕易一兩句話的事,只是,若能與沈顓兩人都認可“散了”,那倒是將事情解決了一大半……
所以,在姜氏出現前,她原打着如意算盤,想借着逛妓院這事,要挾沈顓,逼迫他主動放棄婚約的。事實上,她每次面對沈顓那深情的眼光,她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來,可是越是清楚地對方傾注在身上的感情,她就越歉疚,好多次她想說:傻子,我不過是把你當驢,我正在找馬,你何必對我這般好?你越對我好,我越不安,越想早日脫身,免得負你太多……
拖得長了,她良心有愧,覺得堪比腳踏兩隻船的主兒,或者說,有時在沈顓的心注目光的背後,她亦在對身邊的幾個少年郎在考量哪一個更合適,這時她就無端地有一種感受:好象出軌了,紅杏出牆了。
對於古代人來說,有了婚約卻另有打算,可以算是十分不道德,幾至於偷情竊漢一般,可是文箐是現代人,她堅持的觀念是戀愛一說,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從一開始,就打算不把這個當成數。奈何相處日久,曉得沈顓的心思,原來的無動於衷,亦慢慢地變得受其影響,難以面對其灼熱的目光來……
姜氏的迅速趕到,又是賠禮道歉,又是替試探,更讓沈顓來“領罰”,徹底地打破了文箐的步調,一時之半,還沒成形的計劃,又再次變成了奢望。
文箐在傷心找不到妥善的解決辦法,所以也沒甚麼心情安慰忑忑的沈顓。在某方面,不想傷害這個少年,另一方面,又蠢蠢欲動地想利用這個少年來達成的目的。左右爲難,好生矛盾,舉棋不定。
此時姜氏叫來沈顓,她主意未定,只覺得真沒話與沈顓說。她能說?“表哥,我曉得你的苦處,你做得對……”還是說“表哥,你日後可莫再瞞我了……”,哪樣都不是。最終只化作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進行自我折磨,在良心與私心上繼續糾纏。
沈顓是滿肚子歉意的話,見得表妹,卻似嚇着了一般,愣是說不出來,又嫌不會,怕說得不當,惹表妹生氣。於是,垂頭搭肩等着表妹象訓文簡一般,訓兩句就好了。
他這幾天的日子真是煎熬,比華嫣說得更慘。在表妹揮出那一巴掌時,他只覺得太突兀了,以爲得罪了表妹,後來想着想着也覺得是活該。可是隻要一合上眼,就總瞧到表妹那似刀如劍滿含恨意的目光直射而來,左右思量,不曉得表妹爲何這般恨了。於是,只想到表妹以前提衣的要悔婚一事,是不是表妹嫌不好,誤了她一生?
只要這想法一產生,便如生了根發了芽迅速滋生蔓延開來。由此想到了表妹對席陸商三人的和顏悅色與熱情,席韌比起來,更是能言會道,處事周到,與之言談如沐春風;商輅高才博學,與表妹平日裡少來往偶聊得一兩句,必也是推古論今;陸礎寡言,可是與表妹說得打獵種雪耳諸事宜,那是滔滔不絕。後二者是習舉業,來日進仕途,必與表妹的家世相匹配;席韌卻是經商,與表妹是志同道合……而呢?
沈顓再次自卑起來。從來只覺得表妹聰敏過人,無所不涉獵,身無長才,一遇到事兒還需得表妹來提攜相助,哪裡比得了其他三人?
沈顓是越想,越覺得果然是負了表妹良多,與表妹那是一個地上泥團,一個是天上飛仙,要與她一起,只怕是泥團污了仙衣。相差懸殊,任誰都覺得不配,若是沒有早先的婚約,表妹待也不過是尋常的親戚,如待沈周一般,可有可無的了。
一想到“可有可無”,他只覺得悲從中來,人生大是無趣得很。從來只一心一意於表妹,只求得了表妹便再無他求。哪知今日細思量,才人人嘴裡的天作之合,不過是一廂情願。
……
一個是悶葫蘆翼翼,一個是無話可說意難平,於是一室皆盡。一方深情厚意纏綿緋惻,一方雖無意卻又捨不得痛下殺手,兩個湊到一塊,都是欲語還休。
屋外陳媽與姜氏愣是沒聽到任何動靜,焦灼不安,又不敢弄出響動來。
姜氏氣得直咬牙,暗恨不爭氣,多說一句話能死人?又想文箐終究不是真心體諒沈顓的,要不然她那麼一個能說會道的,怎的也不開口來?
她在心裡罵聲終於被沈顓聽到了一般,在沈默半天后,終於說出了一句話來表妹,你身子好些了?我……”
這本是一句尋常的話,問題是他說出來的時候,帶着萬分的不安,十二分的小意。
文箐只恨當時不該睜眼看他,否則也就是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因爲她那會兒正在合計着,想借這個無人的機會,光明正大的提出來表哥,咱們還是算了吧……”
結果這一瞧,眼前那張俊顏上沒了往日的沉着,面露可憐巴巴的神色,就如一隻餓得半死不活的小狗,平時那雙讓人一見就覺得心如止水般寧靜的眼晴亦是光輝暗淡,流露出幾分等死的悲哀,又有幾分等着主人施捨與垂憐的情感。
“哐……”文箐聽到心裡一聲響,一直在腦海裡的那把亮閃閃的刀就丟了。
她後悔啊,男人使這招,真正是卑鄙,比使起來更是效果好得很啊,尤其是沈顓這個禍水使來,是個都會心軟。美男計他不使,愣是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兒出現在文箐面前,好似垂死時連掙扎的力氣也沒了,聽天由命罷。而沈顓的這個“天”是文箐,命也由文箐握在掌心。
文箐終究恨是,一瞧得他這可憐至極的模樣,讓她心生不忍來,平時決斷分明的人,一下子變得優柔寡斷,執刀破刃下不去手了,女性的溫柔與仁慈該死的在這時候發作到了極至。要是這個時候,與他說狠心的話,那真是喪盡天良,真個是拿刀捅了沈顓。
若她沒經過少年時的那段刻骨銘心的初戀,必然也會嫌棄他。想想這又是一個心境似當初男孩,爲情所苦,於是方纔想的一籮筐的迂迴曲折實質上卻是要命的殘忍的話便卡在嗓子眼裡了。心底的念頭一再動搖,一個聲音責備是婦人之仁,另一個聲音勸莫急,有話慢慢說,人家一番好意,莫出口傷人。罷了,罷了……
對着這麼一個純情少男,一想到要做一個劊子手,心,不自禁地顫了一顫。於是,嘴邊的狠話變成了軟綿綿的一句勞表哥掛念,不過是岔氣罷了。”
說完,她又後悔了,恨死了。眼一閉,暗自在心裡捶打。“婦人之仁要不得,這是害人害己啊,你個沒出息的,不是爲此事琢磨幾年了嗎?臨陣的緊要關心,不過一句話的事,又做了縮頭烏龜了?還要拖到時候解決啊?拖得越久,日後的良緣也沒了……”
沈顓見表妹方纔是呆愣愣地瞧着,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埋怨,大是鬆是了一口氣,他眼底裡的悲哀便莫名地減少。細細察看錶妹雖是眉尖微蹙,但眼底裡透露出來的再不是厭惡與痛恨,可是表妹一說完話,又不瞧了,難道這是不想看到?
可以說,文箐面上的任意一個表情,都折磨得沈顓死去活來,猜來猜去,偏偏是沒一個猜準的。就如眼下,他把握不準表妹心思到底如何,心裡就七上八下,身似浮雲心如飄緒,沒着沒落,想說的話不敢說,最後還是選擇了按姆媽的話,說道我,我了,表妹要生氣,便是與責表弟一般,罵我打我,我亦是甘心,只求表妹莫生悶氣,氣壞了身子……”
這些話終究是說得不利落,斷斷續續,文箐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要打你罵你,便是潑婦了,再說,以幼犯長,亂了綱常。”
只沈顓這個話題終究是令人想到了太湖邊上的那一巴掌,這是文箐覺得十分對不起沈顓的地方,人家好心相扶,卻是當仇人一收掌扇了,多少會打冷一些人心。“前兩日,我動手打你那一下,真個是無心的,絕不是針對表哥,實在是,實在是……”
沈顓見她特意爲此解釋,心底裡又是高興起來,哪裡想到表姐還會爲此特意這般小意地賠不是,立時道不打緊,不打緊,不痛不痛,我也不妥,我當時是急得,手伸了地方……”他慌慌張張急於表態,話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心中的百種感動來。
只有姜氏在外面聽着被打了,以爲聽了。這事可沒人與她說,如今這二人既說得悄悄話裡有這個,顯然另有事瞞着,一時又傷心,還沒打過呢,文箐……再聽窩囊地說這些話兒,只覺得氣短。
陳媽也沒想到,出去一趟,怎的惹出這麼多事來?應該跟了去纔是。現下便後悔不已。耳朵是越發貼在門上,唯恐聽漏了哪一句。只聽屋內表在說道……多少還是欠你一個解釋的。我這人,就算平時與相處,也是隔着一定距離,並不十分喜與人擠做一堆,唯恐與人四肢身軀相碰,哪怕是當年腿腳不便由嘉禾揹我,亦不能碰我腰……那日,你碰我腰,我……”
沈顓面色羞紅,當時真是無意的,現下想來,只怕讓人覺得孟浪了,於是一聲不吭不作辯解,心甘情願等着表妹數落。
姜氏以爲對錶妹動了手腳,又覺得不可能,可是文箐既然這麼說,必有這麼回事,暗罵道男人頭,腰,哪裡輕易碰得的?”心裡焦急這是回事,卻聽得文箐道我與你提這事,並不是怨你,這是我的毛病。我這個毛病由來已久,旁人從不曉得。但凡人碰我身子,我便想起了以前遇難時的一樁舊事,分外憤怒,難以自抑。上次便是無意中把你當成了歹人……”
沈顓聽得一半,便替表妹難過得厲害,眼含熱淚,略轉身子背暗暗擦拭,只恨當時怎的不在她身邊,沒法替表妹捱了……“可,可是以前姑父遇難時的事?”他曾聽得提起,表妹是被歹人一腳踹入江中,差點兒致命。
文箐樂意他誤會如此,不想解釋爲周成帶來的後果。“這是其一。其二則是我亦有一事要問你。我曾一度以爲你違諾,只是昨日聽得舅姆解釋你之所以誤闖勝春樓之緣故,而你當着衆人卻是寧願背了惡名聲,寧死不肯負人,如此守信。我思來想去,只覺興許是誤會你了,不能在心底裡就私自給你定了罪,公平起見,需得給你機會澄清纔是。”
沈顓的心思是起伏波動,表妹說的話,他只覺得半懂不懂。可是表妹又說信任,又說以前曾疑過,不曾做過虧心事,到底是哪件事?
文箐說的倒是真心話,既然要判沈顓的罪,總不能不給人家一個上訴的機會。“當日表姐歸寧,我與陳媽提的那事,你應允陳媽再不與人提及。我與你姐確實爭執了幾句,我以爲你告諸於她,可是我誤會了你,還是真有其事?”
她問得十分慎重,落在沈顓耳裡卻是千鈞重。“我,我沒有!真的,表妹,我以爲當日你與我姐爭執,是你在同她說那事,我……”
話到此,文箐也傻眼了。“我?我會傻得那般去到處與人說?我當時都與你說過,那時我是衝動之下說的那個想法,都說了你我二人便此揭過,再說那是你姐,我怎會與她胡言亂語說那些話?並且,我……”並且她也不會傻得提出悔婚,而是想逼沈家提出來,以免落人口實。
沈顓這下是算明白了,爲何表妹後來對一直冷淡不已,原來是表妹誤會與說了,是個不講信用的人,背棄了她。“故此,表妹認爲我不可信?可是,這事我真的沒與任何人提及。我以爲那日你與說了,我還着急問姆媽:與你爭執爲何事……”
原來如此——兩相生誤會,都等着對方來問,或者向解釋。
沈顓卻是突地一下子變得歡喜了。原來那次表妹是不是向說悔婚的事,那這意味着,表妹還是會堅持與的婚約?一想到這,方纔來之前的低迷情緒,一掃而空,收間有了喜色。
而文箐先是鬆了一口氣,真個是誤會對方這麼久了。那時最怕與沈顓講的事,被傳了開來,惹上麻煩,所以就一直疑神疑鬼,有個風吹草動,就立時披掛盔甲防備不已。華婧開口論哪處不好,說沈顓傷心,便誤以爲她知曉了一些事,就先入爲主地認爲是沈顓抖出了的那句話來。
可是,一想到這個問題又頭痛了。她倒是寧願沈顓是背信棄義,若這般,她纔好與沈顓撕破臉面,以此嫌棄他,逼他放棄婚約。——沈顓說他沒說,她信。只是的如意算盤再次落空。
文箐又感到有些失落,懊惱。瞧得沈顓還眼巴巴地等着回答,她是個有就認的人,當下立時賠禮道對不住,表哥,我先時真以爲是你說的,我確實有些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見諒……”
沈顓哪敢受她這禮,亦忙躬身賠禮道不是,不是,表妹,是爲兄了,爲兄誤以爲你與說的就是此事,爲表兄我不對,表兄不該那般猜度你……”
悔婚一事,誰也沒說,不過是誤會,而湖邊那一巴掌的解釋亦說明,現下所有一切都真相大白,當事人雙方好似都已明取,並取得諒解,是不是,事情大好,大奏團圓歡樂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