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九月底,夜間漸漸的冷了。下午時,李戶書如喪家之犬般回到縣衙外縣裡吏員居住的巷子中。消息隨即傳開。
縣衙,林典史居住的小院中,小廳中燈火通明。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林典史四十多歲的年紀,有一張馬臉,皮膚微黑,其貌不揚。這時打着哈欠,問在縣衙裡當捕快的“小舅子”方貫。
方貫就是當日和劉大戶合謀張昭家產的方差役。他連忙點頭,“嗯。姐夫…”滿臉希冀的看着林典史。
林典史揮揮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說着,拿起茶杯慢慢喝茶,低頭看着鄉中報上來的境內出現流民的文書。
方貫不甘心的離開。
稍後,一名漂亮的婦人從臥室裡出來給林典史添茶,約二十多歲,正青春年華,穿着單薄的紗裙,身段顯得曼妙,嬌軟的身子靠在林典史懷裡,問道:“
老爺,那李戶書丟臉到這地步,肯定要報復張昭的。否則這縣中人人知道他得罪張昭,不踩他幾腳纔怪?你不考慮和他合作?”
說話的正是林典史的小妾方娘子。
林典史摸着美妾成熟的高聳,愜意的眯着眼睛,說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誠然,李戶書是積年的老吏,在縣衙中有很多門道,要讓在他地頭的張昭吃個暗虧並不難。難道一點小事,張昭都能去找長寧伯解決嗎?但是,他爲何要和李戶書坐一條船?
就因爲,張昭讓錦衣衛拷打了他小妾的弟弟?還是,因爲他和李戶書關係良好?
他宦海多年,因爲擅長斷案,每到一地都被上官倚重,但人到中年還只是雜流小官,差的只是一個機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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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縣的地理位置往西南方向是良-鄉縣,再往南就是涿州、保定府。
弘治十三年秋,良-鄉縣內因徵收秋賦後,有少部分平民剩餘的口糧不足,在凜冽的寒風中逃荒,往北進入到宛平縣的地界。有十幾戶人家往南口村而來。
這數月的時間裡,南口村因張昭“大興土木”,這裡招工做事的名聲已經傳遍十里八鄉。有些流民聽說這個消息,想往這裡來找點活計掙口糧活下去。更多的人則是往京城而去。
九月二十六日的下午,秋日的陽光和熙。沿着蔣家莊方向而來的人羣中,一名小女孩衣衫襤褸,小臉凍的通紅,虛弱的哭道:“娘,我餓。”
牽着小女孩的手的中年婦人,緊緊的抱着女兒,眼中的淚水早已乾涸,“小囡,不哭。快到了,快到了。”她擡頭看着山腳下的屋舍,一如尋常的村落。
哪裡會有她們的生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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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帶着醉意回到家中,給婉兒服侍着睡下,只覺得鼻端有淡淡的幽香。黑甜一覺便是第二天清晨。而此時,婉兒早已經起牀去處理日常瑣務。
再經過十幾天的建設,張昭家門口占地1.5畝的新住宅再完善些許。其中,大門東側的管事處已經齊備。
婉兒裡面穿着棉襖,外罩着八成新的淡綠色對襟褂子,梳着少女髮髻,烏黑的髮髻中戴一支銀釵。小小年紀,卻是身段修長、婀娜。帶着周大娘並兩個僕婦出門。
沿途遇到的婦人、僱工見到,都是行禮道:“見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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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還未修繕好只有圍牆、輪廓的大門,往東橫穿兩座小院,便抵達三間開的管事處。婉兒沒用可容納百人的主廳,而是在東面的廂房中“辦公”。
兩名僕婦打開窗戶通風,又將坑燒起來,端茶倒水。
婉兒則是在書桌前,翻開記事本,梳理着家中的各項事務。
她要處理的事情有:家中日常的開銷、用度、採購、僕人們的工作安排、調度。建設新家的財政支出,需要她批准纔有銀子。還有酒廠的賬目她需要過目,監督。
張家目前僱傭的長工、僕人有近二十人。這都歸婉兒管理。另外,因從劉大戶獲得百畝土地,這些土地雖然都租出去,但她也需要費心看顧。
譬如,近日她便要組織、安排人手清理灌溉的水渠。租種土地的南口村、東劉村村民數十人都歸她調度。
少頃,便有人進來回事。婉兒還沒有如張昭書信中告訴她的那樣設立管事。但會做事、能做事的人,在她這裡自然會有印象,安排的工作也多些。
縱然婉兒精明強幹,處事公允、明快,但依舊是忙碌非常。時間飛快的流逝。周大娘給婉兒端來溫熱的洗臉水,她打溼毛巾,輕輕的敷着臉,待舒服點,喝着溫茶。
這是閒聊的休息時間。
廂房中,負責記賬的朱大娘感慨的道:“小姐,昨日有二三十個流民抵達我們村中。吳管家將他們隔離。其中有一戶人家真是慘啊。她爹、娘餓死,丈夫又得了病,在家裡等死。她帶着女兒出來討飯。唉…”
她是張泰平的母親。
婉兒聽得心中有些難受,輕聲道:“朱大娘,你去送點吃的給她們。要是她們沒生病,家裡還缺人,招進來做事吧。”
朱大娘頓時笑道:“哎喲,小姐仁心。不然她一個女人在這工地裡賣力氣做活,還要養個小娘子,得累死。”
婉兒抿嘴一笑,搖搖頭。這並不算什麼,她只是力所能及的幫助她們。而這樣的人生悲劇出現,令她心中有些堵。突然間,她有些想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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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上午九點許就起來。聽弟弟虎子說婉兒正在處理家務,便沒去打擾她,在廚房中要了早餐。吃過後,在他的臥室中,整理着書本、資料。
他的臥室兼書房,裡面還放着一張小書桌,顯然是婉兒的書桌。張昭倒沒好奇的去翻婉兒的東西,指不定還有少女日記。他想要知道婉兒的心思,叩開她的心扉就好。
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芬香。張昭想起那日給婉兒畫像時的場面。螓首蛾眉,少女嬌柔啊!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呼,“二哥”。張昭回頭看向門口,就見嬌美、明麗的婉兒正站在門口。如花似玉。俏麗白皙的瓜子臉似嗔還笑。在秋日的時光中,美麗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