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姥姥的話像一根針刺在了我的心窩上。
我不過是一顆棋子,既然是棋子,就要承受被捨棄的命運。
按理說,我對莫姥姥的一面之詞不應該盡信。這樣一個陰險的老太婆,指不准她是編了個故事來挑唆我和方北宸之間的關係。
可是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隱隱對我說道:“葉罄,你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方北宸當初明明知道莫姥姥利用我去找他,可是他不但沒有告訴我,還通過程琪琪的鬼魂暗中將計劃推進。理由很簡單,他也想見到莫姥姥,從而得到靈玉或者是解咒之符的下落。
後來他見莫姥姥寧願死也不肯告訴他符咒的下落,所以將計劃改成了找個人來駕馭靈玉。也正因爲如此,當時莫姥姥割破我手指貼上靈玉的時候,明明可以阻止的方北宸卻不爲所動,只是事後替我保住了性命。
我越想越心驚,一方面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另一方面也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一點:莫姥姥既然一心想殺我拿回靈玉,那麼她何必浪費時間編這麼個故事來騙我?!
我咬了咬嘴脣,心裡跟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葉罄,現在可以當個明白鬼了吧?!”莫姥姥冷哼一聲,抽出了桌上的長劍。
求生的本能反應告訴我,這個節骨眼上我一定要集中精力。不管方北宸有沒有利用我,我他媽的這條命總歸是我自己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方北宸利用了我,那麼他眼下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
我回過神來笑道:“莫姥姥,你不要着急嘛。我不是說過也會告訴你景澤的身份嗎?對了,景澤就是那個和我同行的身手不錯的男人。”
我心想着待會兒編一個又長又狗血的故事。
哪曉得莫姥姥根本就不關心這些,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長劍一騰空落入她的掌心中,她執起長劍飛身向我逼來,高聲道:“不必了,殺了你,接下來就輪到了方北宸和他。”
我的雙手被反綁着,腳步跌跌撞撞地往後退,眼看着鋒利的劍刃泛着寒光向我刺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劍刃幾乎削到我眼睫毛的時候,眼前赫然出現了一隻白皙的小手,一把握住了劍刃。下一秒,源源不斷的鮮血從那人的指間中淌了出來。
我轉過頭就看見是莫小雪!
我還沒喊出她的名字,莫姥姥就搶先一步罵了句:“小雪,你不要逼我!”
莫小雪帶着哭腔,聲音顫抖道:“姥姥,求求你放過小罄。”她死命捏住劍刃的手未放,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滾開!”莫姥姥低聲呵斥了一句,隨即一腳將她給踢開。
她抽出長劍又準備刺向我,可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一個讓我又驚又喜的低沉嗓音:“葉罄,你還沒死,真是命大。”
下一秒,景澤冰涼的手拉了我一下,我感覺到他手心裡的汗液貼在了我的胳膊上。景澤將我拉至身後,上前和莫姥姥鬥在了一起。
背後候着的方北宸見狀忙問我有沒有受傷。我搖搖頭,他便想來抱我。
我想起之前知道的一切,心中複雜難言,一側身躲開了他的手。他臉上的表情一僵,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景澤和莫姥姥沒鬥一會兒,莫姥姥就衝出門外一溜煙逃走了。
景澤剛想追上去,就聽見方北宸淡淡開口道:“不用追了,她擅長躲避之術,估計已經逃遠了。”
我聞言心裡又是咯噔一聲,看來莫姥姥說得沒錯,方北宸根本就不敢殺了她!
莫小雪的手還在流血。顧不得多想,我衝上去撕下幾塊衣角的布料替她簡單做了包紮。隨後我們打了個車去到醫院,將莫小雪交給醫生護士照顧後才放心下來。
我走出病房的門,景澤和方北宸一左一右地靠在牆上。
“你朋友還好吧?”方北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點點頭,應了一聲:“謝謝關心。已經沒事了,只是一個月內無法使用右手。”
方北宸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看了景澤一眼,將話憋回了肚子裡。景澤也與他對視了一眼,衝我沉聲道:“看來方將軍有話要和你說,我在外面等你,待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可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方北宸,我想我終究是要和他談一次話,但不是心亂如麻的現在。
我見景澤轉身往門外走,立馬也跟着小跑幾步追了上去,又很害怕方北宸會突然叫住我,只好高聲問景澤:“你要帶我去哪兒?”
直至走進了電梯,他才幽幽對我說:“去找阿贊德解蠱。”
我這纔想起身上的蠱還沒有解,那個該死的阿贊德居然是個收錢不辦事的東西。
我氣憤不已道:“真想揍他一頓!”
景澤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銀色短髮下的星眸依舊淡漠如水,可我卻在當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語氣輕鬆道:“好,待會兒我幫你按住他。”
我們又回到了清邁阿贊德的住所,徐司機帶着一批大漢圍在了房子外面。
景澤帶着我進去的時候,之前神神秘秘的阿贊德親自起身出來迎接。他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一旁的徐司機翻譯道:“他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自己也是收了那個老太婆的好處,纔會衝撞了幾位貴人。這次他會免費給葉小姐解蠱,上次收的錢也會退給我們。”
景澤對徐司機說:“那就讓他趕快吧。”
徐司機翻譯給阿贊德聽,他聽完手忙腳亂的用手按住我的額頭,閉着眼睛開始唸叨着咒語。我心說這次怎麼不要求進密室了,果然有些事還得通過暴力解決。
不一會兒,我感覺額頭上冒出了絲絲冷汗,可是隨之而來一股清風拂過臉龐,整個人霎時間神清氣爽了起來。就在這時,阿贊德也收回了手,朝我們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不用多說,這個蜈蚣的蠱就算是解了。
我聞着屋子裡的一股煙味覺得嗆鼻,轉身就想往門外走。
景澤卻叫了我一聲:“葉罄。”
我一回過頭,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閃到了阿贊德的背後,用手禁錮住了他的雙手。他的膝蓋在阿贊德的背上一頂,阿贊德就瞬間跪在了地上,慌亂地說着泰語。
我想起之前說想要揍他的氣話,沒想到景澤竟然當真了。
“葉小姐,這……”徐司機也是一臉驚恐。
我心知這是在泰國,要是真把人給揍了,免不了又要惹些麻煩事,就對景澤說:“算了,放過他吧。這屋子悶得慌,我想出去了。”
景澤冷笑了一聲,踢了阿贊德一腳,隨後和我出了門。
寶爺雖然人不在清邁,不過安排還是妥當。他給我們買了第二天從清邁直飛回國的機票。
當天夜裡,我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我把眼睛睜了閉,閉了又睜開,腦子裡跟一團理不清的毛線團一樣。
就在我煩躁地從牀上翻身坐起來之時,倏地看見了方北宸。他修長的雙腿就靠在窗邊,窗外皎潔的銀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流轉於他清澈的眸子間。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當下怔怔地看着我,輕聲開口道:“夫人有心事。”
房間裡沒有開燈,我知道他應該是看不見我的臉,不過還是下意識地轉過了頭去,沉聲回他:“沒有。”
“爲什麼躲着我?”方北宸窮追不捨。
我聽見他的聲音,總覺得心尖都在顫抖,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我說過沒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只見他身影快速的一閃,下一秒肩膀就被他的大手抓住。我被他一下子推倒在了牀上,他忽而俯下身來堵住我的嘴,強行用舌頭撬開了我的牙齒。
我大驚失色,一邊試圖將他推開,一邊含糊不清道:“你……”
方北宸手上的動作不停,將手探入了我的衣服中。我一時情急,猛地咬了一下他的嘴脣。
他這才“滋”了一聲擡起了頭。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卻很不自在:“方將軍,你不必再和我虛情假意。”
他從我身上起來,迷茫地望着我,似乎在窺探我的內心。
我有些自嘲,突然盯着方北宸的眼睛問他:“方北宸,你有過真心喜歡的女人嗎?”
他的眸子一亮,輕聲道:“小罄,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你漫長的幾百年時光裡,你有過自己喜歡的女人嗎?”我繼續問道,“又或者,你已經忘記了八百年前的鹿歌嗎?”
方北宸的身子一僵,眼睛在剎那間變成了一汪冰冷的湖藍。
“是那個老太婆告訴你的?”他突然開口問我,那一汪湖藍也逐漸消散掉,轉而顯現出一種我讀不懂的悲傷神色,“我也是後來才明白小歌的那句話,有些人想見卻又怕見,願她認出你卻又害怕她真的認出你。小歌如果還在,我倒希望她不要認出我,因爲那時候也是我先傷了她的心。葉罄你說得對,我喜歡的人是八百年前的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