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請止步。”這名大宗師一方面派人去通知宗門,另一方面留在這裡接待。
一名大宗師在山門前接待,而且是浣花劍派這樣的上門,禮節已經做得很到位了。只要不是鐵了心想要和浣花劍派死磕到底,那麼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陳曉沒有了感情但卻絕對理智,他不是來滅門的,所以依言而停了下來,開口道:“我是誰,相信你也知道了,難道浣花劍派把我逐出了門派不成?爲何阻止我回宗?”
這名大宗師聽到這句話,內心鬆了一口氣,說句實話,面對陳曉真的還是壓力山大,這傢伙太可怕,殺盡至親而證道,這樣一個什麼人都敢殺的殺神,誰也說不準這位主兒會不會直接把自己給殺了。
還好,這位主兒還是可以交流的。
“陳……師叔,不要誤會,您晉升天人回宗,自然要盛大相迎。”這名大宗師深明實力纔是一切準則,毫不猶豫地稱呼陳曉爲師叔。
在所有宗門之中,稱呼非三代直系師徒之間,修爲高一級,輩份就高一級。
陳曉在宗門之中沒有師傅,他只是跟着大家上公開的武學大課堂,平時就是自己修煉。無他,因爲陳曉實在太普通,沒有一個宗師或是大宗師看得上他。
不過,這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否則陳曉回宗之後,要殺的人可就不只陳明一人了。
“用不着這些虛禮了。走吧,上山。”陳曉落下身形,表示了尊重。
“陳師叔請。”孟秋白輕嘆一聲道。
陳曉在前,孟秋白在後,兩人一前一後,一起上山了。
這條上山的路,陳曉走過不知道多少次,早就熟悉得很了。再次回來,物是人非,換別人恐怕會感嘆兩句。
陳曉卻是心中毫無波瀾。
走到一半,便看到山路兩旁有無數弟子排隊相迎。
“恭迎太師叔祖回宗。”一衆弟子齊聲道賀,可謂是場面轟動。
陳曉面無表情地走上山,連停頓都沒有。
進入宗門廣場,廣闊無崖的宗門廣場,曾經有無數外門和內門弟子在這裡一起早起練劍,陳曉當年也是其中的一員。
―――――――――――――-
此刻的宗門廣場,沒有太多的閒雜弟子,只有兩三百人不到,其中大半是宗師和大宗師。
風劍天人和雨劍天人親自帶頭相迎。
“恭喜陳師弟晉升歸來,此乃我浣花劍派之大喜也。”風劍天人帶頭恭賀道。
“拜見風師兄,雨師兄。”陳曉還禮道,這是基本的禮數。
“好,很好,今日我浣花劍派第三位天人出世,真的是可喜可賀,來人啊,吩咐下去,全宗大慶。”雨劍天人開心地應道。
陳曉也是懂人情是故的,所以,並沒有當場提出自己的目的,這不着急,血脈感應之下,陳曉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陳明沒有離開浣花劍派。
陳曉不着急找陳明,但陳明卻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今天是大庭廣衆之下,兩位天人和一衆師門高手都在,要是不趁着這個機會問清楚,恐怕明天之後,就再沒有開口的機會了,因爲實力不對等,身份地位自然也不對等。
“且慢!”陳明突然從人羣之中竄了出來,大聲阻攔道。
風劍天人和雨劍天人對視了一眼,這要是換了其他人,敢在這樣的情況下,公然叫停,他們倆可是會發飆的。
因爲這傳出去,丟的是整個浣花劍派的臉面。
但現在站出來的人是陳曉的哥哥陳明,風劍天人和雨劍天人只能夠默認,不發一言,靜觀事態變化。
陳曉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轉過了身去,目光坦然地看着陳明,開口道:“哥哥。”
陳明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了所有情緒,開口問道:“我聽說,你把父親和母親都殺了,是不是真的?”
陳曉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並沒有絲毫波動地點頭承認道:“沒有錯,是我殺的,我還殺盡了五服之內所有親友。”
在場所有人聽了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背脊發寒,這等人物實在太恐怖。
wWW•ttκǎ n•¢O
他們之中,就算是再殺伐果斷之輩,也是有感情有血有肉的人,打死他們也幹不出這種事來,甚至想一想就覺得可怕。
―――――――――――――-
“真的是你?怎麼可能?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陳明震驚得心口發痛,一顆心臟彷彿要跳出來一樣,不禁歇斯底里地質問道。
語氣之中,透着傷心、絕望、痛苦、仇恨等等情緒。
作爲始作俑者的陳曉則要平靜得太多了,古井無波地回答道:“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也想知道陳曉的八卦。
“三年前,我放棄了道途,被家族召回去成親,這非我所願,但我無力反抗。”這句話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和共鳴。
或許有一天他們之中的某位也會遇到這種情況,當然,這指的是世家子弟,寒門子弟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他們能夠拜入浣花劍派,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他們的主要任務還是努力修煉,爭取留在浣花劍派之中,不被淘汰。
只能說個有個的緣法,個有個的優劣。
“直到成親當日,我終於想通了,爲什麼我不掙脫枷鎖,爲什麼我要被所謂的家族感情所拖累?於是,我一夜悟道,悟出殺戮大道。殺妻殺子殺父殺母殺兄殺弟,殺盡親友,殺盡蒼生,我自然便能夠成道。我親愛的哥哥,你知道嗎?當我悟出此道之時,也曾猶豫不決,也曾徘徊往復,但最終我還是舉起了屠刀。動手殺親時的心有多痛,我的修爲就爆發得有多快。”陳曉淡淡地說道,語氣雖然平淡,但大家卻能夠聽出其中的糾結和痛苦。
一樣米養百樣人。
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涼薄,有的人天生無情。這樣的人哪怕去做與陳曉相同的事情,也不可能像他一樣證道天人。
所以,陳曉修的不是絕情大道,也不是無情大道,而是殺戮大道。
走的是絕情的路子,悟的是殺戮之道。
―――――――――――――-
要達到陳曉這樣的境界,必須是感情豐富又長期壓抑着自己的感情,同時對道途有着狂熱的追求和嚮往,滿足這些條件之後,還要有足夠的積累和道路指引。
這樣子,當此人舉起屠刀之時,心裡的愛有多大,心中的痛苦就有多深,心中的痛苦越深,當斬斷感情之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就有多大。
說白了,走這道路之人,必須是一名真正懂得何爲愛的人。
愛得越深越難以自拔,斬情之後就越是能夠爆發出超乎想像的潛在能量。
那種天生無情無義,心性涼薄之人,是根本無法體會這條道路的奧妙和艱辛。
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這條道路原本是這麼的超乎想像。
道途難走,天人難成。悟道難,成道更難。
哪怕現今江湖上最熱門的殺戮絕情大道,看上去似乎是一條捷徑,能夠一步登天。實際上,其中的痛苦和艱辛外人就算聽到,也難以體會其中的百分之一。
還是那句話,悟道就是悟道,自己是騙不了自己的。
不是所有人複製一遍陳曉的所作所爲,把父母至親殺掉就能夠證道天人的。
況且現在江湖上,修爲達到大宗師後期,處於悟道門檻的人,大多數都已經父母親友盡喪,成爲孤家寡人一個。
陳曉的這條道路,只有年輕人才能夠複製,並且難度更大。
年輕人之中,有這樣的覺悟,又能夠在先天和宗師境界悟道的人,實在太少太少,幾乎不可能。
這不是資質問題,而是心態問題。
在場衆人之中,只有大宗師階層和兩位天人對陳曉的話,最有感觸和明悟。
風劍天人和雨劍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之色。
果然,悟道和證道,沒有捷徑,沒有僥倖。有付出纔有回報。
―――――――――――――-
“那又如何,你爲了自己的道途就下殺手,簡直就是畜生都不如!母親十月懷胎把你生下,含辛茹苦地把你養大,從小到大,他們可曾虧待過你,你就是這樣報答他們的?還有我,從小到大,我是如何地愛護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的?”陳明指着陳曉質問道。
陳曉的臉上依然毫無波動,雙眼之中,更是一點情感都沒有表露出來,淡淡地開口道:“所以,我最後才殺了他們,並且劍很快,他們死得一點痛苦也沒有。所以,你是我最後一個目標。殺了你,我的道就完滿了。”
在場所有人都關注着陳曉,卻想不到陳曉真的如傳言所說一樣絕情絕義。
能夠把殺人說得像恩賜一樣,也是一種難以達到的境界。
“兩位太師叔祖,你們也看到了,陳曉已經入了魔道,毫無感情可言,接納他入宗門,絕對是禍非福。”陳明的心緒確實有崩裂的跡象,但他還是以莫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在這樣的場合之下,陳明相信浣花劍派是不會放任陳曉出手殺了自己的。
而現在,他要阻止陳曉入宗門。
陳曉不入宗門,陳明還有機會藉着浣花劍派的庇護,保全自身。
陳曉一入宗門,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最高級往下壓了。
嘿嘿,各種潛規則之下,陳明自認爲活不過三天。
沒有錯,陳曉或許不會在宗門之內動手,但要是找個理由把自己支出宗門,半途中把自己幹掉,是絕對會發生的事情。
真傳弟子也是有強制門派任務接取的,只要任務合理,他就不能拒絕。
比如說,派他出去剿滅一夥爲惡作端的土匪,這夥土匪修爲高最不會超過宗師境,而且離得也不遠,沒有超出真傳弟子的能力範疇,甚至可以用簡單來形容。
―――――――――――――-
這種合情合理的任務,他是接還是不接呢?
接,那就要出宗,然後死在半途之中,宗門記錄是任務失敗身死。
這很正常,死在任務之中的真傳弟子,內門弟子不知道有多少,一點兒也不稀奇,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任務不可能讓陳明這樣的真傳弟子身死,但有的時候也會發生一些超出掌控範圍的意外,不是嗎?
程序上,找不出一點漏洞,找不到半點陳曉違規的痕跡。
不接,那也可以,真傳弟子畢竟有特權嘛,但是拒絕得了一次兩次,難道還能夠拒絕三次四次嗎?
陳明敢這麼一直拒絕出任務,那宗門就只有按照規矩,將陳明逐出宗門,收回真傳弟子的身份,嚴重的甚至會收回一身修爲。
嗯,哪怕不收回修爲,只要陳明被趕出宗門的一刻,那就是他的死期。
所以,陳明纔要現在就向陳曉發難,不能讓他進入宗門。
陳明拿出的理由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陳曉現在斬情斷欲,絕情絕義。沒有了感情,對於宗門的認同感自然就沒了。
這樣的人進入宗門,說不得就會和外人勾結把宗門給賣了。
“兩位太師叔祖明鑑,陳曉對宗門沒有絲毫感情,一旦他入宗,勢必會接觸到宗門秘密,那個時候,外人要是與他勾結起來,那豈不就是我浣花劍派之大禍嗎?”陳明大聲述說道。
這句話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討論,有的反對有的贊同,但贊同的人居多。
畢竟陳明說得很有道理,絕對很有可能會發生。
風劍天人和雨劍天人對視了一眼,開口說道:“此話有理,不知道陳師弟有何話可說?”
“精彩,十分精彩,有理有據,我無可反駁。”陳曉拍手迴應道,看着陳明承認道:“倘若真有人給我足夠的利益,或許我真會反手賣了浣花劍派!”
陳曉承認了,他竟然真的承認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陳明在內也想不到陳曉會如此直白地承認這個事實。
在場大部分人都爲之譁然!
這實在太意外了,是不是?
陳明的目的,在場的旁觀者豈會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