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佛沉默了一會又問:“丫頭,留你一個人在船上,你怕麼?”
我喏喏地說了幾句,最後咬定:“有點怕。”
大頭佛忽然笑了起來,臉上的肉褶在一塊,“那就留大黑狗陪你。”
說着,大頭佛再次抄起了竹竿,往前面劃去。
我不明白大窩子是什麼,問大頭佛,他說是這裡土話,就是漩渦,河岸邊的人對漩渦這些東西很畏懼,據說是通往龍宮的暗道,日夜不斷地把大運河的水往河下面吸着,一般的大船都躲着,我們這種小船開過去,分分鐘就會被吸進去。
大頭佛說以前還看過一條挖沙的大船,晚上經過的時候沒注意那大窩子,整條船都被吸了過去,船翻了,死了十幾個人,屍體都找不到,據說是全吸到了那大窩子裡。
村子裡那周嬸家的虎子被水鬼淹死了,漂到下游來了,也被吸到那個大窩子裡了麼?
如果虎子被吸進去了,那肯定是找不到的啊!
我心裡擔憂着。
船開了一會,就到了,那大窩子在運河折角的地方,本來這個折角的地方是要再開個渠建電排的,大頭佛說這個漩渦有點奇怪,那時候閘剛修好,這個大窩子就忽然出現了,死了好多工人,這個工程就擱置了,那個建了一半的水泥閘就是這個大窩子的標誌。
大頭佛把船往旁邊停了,把竹竿往下一插,抵住了船,摸出一根稻草繫住了自己左腳的腳踝,就開始脫衣服。
“你這是幹嘛?”
我奇怪地問。
“從上游衝的屍體,基本都在裡面。我去那窩子裡找找。”大頭佛說以前從上游衝的屍體,如果一路下來沒看到,那基本就在這漩渦裡,不過這天色黑暗,也說不定一路下來在水蒿子裡,但不管怎麼,也得下去看看。
我不敢問,我覺得他去了肯定就回不來了,可是我媽老教育我說,晦氣的話不得講。
所以我只能看着了。
大頭佛三五下就脫了衣服,把自己帶着的黑色木棍撇在了腰間,噗嗤一下就跳到了水裡,和一條魚一樣,扎進去,非常靈活。
我也會游泳,不過我沒生身在大河邊,我是以前在城裡讀書,游泳館裡玩過,但水性的話……就不說了。
大頭佛這樣的水性,我可不敢比。
大頭佛才遊了一會,我就看見那大窩子裡,涌出了一團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很多很多,一團團有人的頭那麼大,朝着大頭佛涌了過去。
我頓時急了起來,站在船上直跺腳,口裡喊着:“有東西!有東西!”
可是那大窩子旁邊水聲淅瀝,大頭佛又在水下,根本聽不見我說什麼,我情急之下,只好摸出了一把黃米,往遠處一拋!
“嘩啦!”
水面頓時是一片細碎的漣漪,那一羣黑乎乎的東西忽然一頓,朝着我丟黃米的地方遊了一段,居然又扭頭朝着大頭佛過去了。
不光是我,那一條站在船頭的大黑狗也看到了那一羣黑乎乎的東西,頓時焦急地在船上嗚咽了起來,焦急地看着在水裡遊動的大頭佛,想要撲下去。
但是這大黑狗好像是經過訓練的樣子,沒有大頭佛的命令,根本不敢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