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爲詭異的是,當那六道金符飄進簾布後頭的時候,卻像是石頭丟進了水裡一般,頓時沒有了響聲。
我跟胡威互視一眼,都是疑惑萬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難道蔡晉的符紙對他沒用?
隨後只見那簾布緩緩起開,昏暗的燈光下,出現了一個穿着清代服飾的老頭,這老頭扎着晚清時期男子的辮子,前頂也是有頭髮的,只不過這一頭白髮,加上下方的鬍鬚,足足有二十釐米長,也全部花白。這老頭從外表上看,並沒有多少兇厲的感覺。
不過他的腿好像有些不便,坐在一輛輪椅上頭,我往前一看,天哪,他的腿已經沒喲了,只有半截大腿。
這老頭出現之後,蔡晉雙目一沉,表情有些複雜。
“哦,老友多年不見,這一出手,就要我的命啊!”那佟掌櫃蒼老的聲音傳來。
奇怪,這兩人不是老友嗎?怎麼相處的感覺卻是怪里怪氣的。
蔡晉微微點頭,冷笑道:“藥兄,這裡恐怕不是說話的地方吧。我有急事要向你打聽。”
佟掌櫃搖頭苦嘆一聲,緩緩說道:“老友還是這般心急,也好,難得跟老友見一面,咱們好好敘敘舊,跟我來吧!”
一聲說完,那佟掌櫃身後冒出來一個小丫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長得挺標緻的,十七八歲的模樣。
小丫鬟將佟掌櫃的輪椅調個頭之後,往裡頭直走,胡威將櫃檯的擋板擡起來之後,蔡晉率先進入,我們緊隨其後。
裡面是一條暗道,只在兩側有微弱的燭光,我們一路沿着陰冷的暗道約莫走了幾百米,面前終於有一絲微光,再走幾步,光線越發亮了一些。終於來到一扇門前,那小丫鬟在門板一側的燭臺上轉了一圈,這門板刷地轉了半圈,露出一個入口。
裡面只不過是一間寬敞的房間而已,裝修得古色古香,但並沒有多奢華的感覺。唯獨奇特的地方,就是這裡面有一股藥的香味,這香味奇異,卻使人心曠神怡。
隨後那小丫鬟挪過來一張椅子,蔡晉上前坐下,我和胡威都很識相,乖乖站到他後邊。
“藥兄,這幾年,身體還好吧!”
蔡晉這話一問完,我注意到佟掌櫃的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聲,點頭笑道:
“嘿嘿,當年這條腿被老友你砍斷了,每每到了陰寒溼氣重的時候,都會陣陣發疼啊!”
這是,站在我旁邊的胡威,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我低聲嘀咕道:“怎麼?你認識他?”
胡威也蚊子一樣小聲在我耳邊說道:“我聽師傅說過,好多年前,他捉到一隻勇猛異常的鬼物,費了幾天幾夜的時間,差點丟了半條命。最後僅僅是廢掉了那鬼物的一雙腿而已。我想,應該就是這個佟掌櫃了。不過,他們兩個又怎麼成了朋友?”
我眼皮子跳了兩下,說道:“你傻呀,看看這兩個糟老頭相處的方式,能是朋友?估計心裡憋着多大仇呢!”
“咳咳!”
聽到我們嘀咕,蔡晉輕咳一聲。隨後對那佟掌櫃說道:
“藥兄,不瞞你說,這次我來,是向你打聽‘鬼祖’復生的事情,你這裡是南京一帶最大的鬼市,消息四通八達,這麼大的動靜,肯定瞞不過你吧!”
一提到“鬼祖”,佟掌櫃臉色一變,剛纔跟蔡晉鬥嘴的閒情逸致都沒有了,點頭說道:“‘鬼祖’復生的消息,確實在華夏各地的鬼市傳開了,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不過,這事情只停留在傳言階段,誰也沒有真正見到那位‘鬼祖’的真身呢!”
蔡晉冷笑一聲說道:“恐怕見到的人,都屍骨無存了吧!”
佟掌櫃拿起桌面上的一支小菸斗,吸了兩口之後說道:“怎麼?老友已經有什麼打算了嗎?”
蔡晉翹起二郎腿說道:“知不知道‘鬼祖’是在哪裡復生的?”
佟掌櫃深吸一口煙,搖頭說道:“沒聽說。不過,最近你們陰陽行的兩大派閥,天師堂和掌燈會,已經有了大動作,先是天師堂派出兩位首席,甲丁和巫行雲,率領數十名天師堂二代弟子趕往苗疆。”
蔡晉眉頭一皺,喃喃說道:“老四和小七。那掌燈會有什麼動作?”
佟掌櫃說道:“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商量好的,掌燈會隨後也派出了二當家唐劍川,三當家趙無極,率領幾十位掌燈會的高手,往苗疆而去。”佟掌櫃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所以我猜測,這‘鬼祖’復生的地方,多半在苗疆?”
苗疆,我腦海裡突然想到了那天把我抓走的異族男子和那個異族女人,那幫異族人的打扮,倒有些像是苗疆一帶的,難道說,他們會離開苗疆,不遠千里來到這並不是巧合?姑且做一個大膽的猜想,一定是苗疆的地界出現了什麼大事情,他們纔不得不離開的?
蔡晉拍拍鞋子說道:“嘿嘿!如果真是這樣,光靠這些道衆,也無法對抗‘鬼祖’麾下成千上萬的鬼物吧。更何況,我聽說四大鬼王已經前往跟‘鬼祖’匯合了,有四大鬼王助陣,兩大派閥派出的這些個高手雖然厲害,倒也不值一提呀! ”
佟掌櫃抽抽菸,又說了句:“不光是這些,現在整個陰陽行都知道鬼祖有多難對付,弄不好,就是整個人世一場浩劫。所以兩大正道派閥派出高手,只是表面大張旗鼓的動作。暗地裡,我聽說,天師堂的掌門還有掌燈會的大當家,也都悄悄往苗疆靠近,屆時不免是你們陰陽行,和我們鬼界勢力的大碰撞呢!”
聽到這話,我和胡威還好,畢竟我們知道的內情不多,可蔡晉一聽,就急了,他揪着鬍子說道:“二姑娘和掌燈會那個老毒物也要去苗疆了嗎?這是要翻天覆地的節奏嗎?”
佟掌櫃將小菸斗翻過來在桌子上磕了幾下,把菸灰倒掉,說道:“老友,你如果想去湊湊熱鬧,就得趕緊去苗疆了,大戰在即,可別錯過一場好戲。”
蔡晉冷笑道:“我看你躍躍欲試的,不會也是內心火熱,想要去玩兩手吧!”
“哈哈哈,我現在只不過是一隻殘鬼,早就不想參與這些紛爭。”
“那好,問得也差不多了,你們兩個還有什麼要問的?”
蔡晉微微扭頭,看向我跟胡威。胡威自然沒什麼要問,所以他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腦子一動,確實有兩件事情要問,所以客氣地說道:
“佟掌櫃,我有一個朋友受傷了,他被‘鬼釘’所傷,聽說你醫術高明,能不能把他治好。”
說着我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了,直接把裝着袁正道的小葫蘆拿到他面前。他沒理我,直接朝蔡晉看了一眼,蔡晉眼珠子卻是往房頂上看去。
我愣愣站了一會兒,佟掌櫃才伸手接過那隻小葫蘆,放在桌面上。
“先放這吧,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幫他治一治。”
這佟掌櫃果然有怪癖,治就治,不治就不治,幹嘛還要看心情。
“謝,謝謝!”
“還有一件事情呢?”
“哦,是關於四大鬼王的,知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佟掌櫃見我一個女孩,打聽“鬼王”的事情,頓時吃了一驚。他頗有深意地看着我說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張小影。”
“張小影?你就是張小影?”
佟掌櫃本來兩條腿已經斷掉了,可這會一激動,差點沒跳起來。
他按着輪椅的把手說道:“你就是,出現在永豐村的那個張小影?”
“是!”
“那我知道你爲什麼打聽四大鬼王的消息了。你如果想見他,就去苗疆。”
這話說完,蔡晉和胡威也是臉色有些難看。既然答案已經得到了,我點了兩下頭,有些失落。祁御風的消息是打探到了,可是,我難道要去看他被一羣道士圍殺嗎?
跟佟掌櫃告別之後,我就跟着蔡晉出了鬼市,回到七天連鎖酒店。
在酒店大堂,我攔住了蔡晉,問道:“蔡老頭,你去不去苗疆?”
蔡晉眼珠子瞪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你沒聽那死鬼說嗎?陰陽行兩大龍頭門派,天師堂和掌燈會已經派大批高手過去了,連兩個派閥的掌門都出馬了,苗疆馬上就會變成人鬼廝殺的戰場,兇險程度就不用我說了吧!再說,你跟那個什麼祁御風,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總之,如果他就是四大鬼王之一,也不需要你來操心。”
我咬咬嘴脣,說道:“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你!”蔡晉被我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好在這時候,胡威擋在我們中間打圓場,說道:“小影,我師傅沒說不去,只不過現在我們還不瞭解狀況,等摸清楚了再去也不遲啊!”
“到時候再去就晚了,佟掌櫃也說了,這是你死我亡的廝殺,人鬼向來勢不兩立,我不是沒見過。上一次,天師堂那些畜生,竟然把我抓去當誘餌,爲的就是要殺了祁御風。他們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那那你自己去,我看你能不能活着回來。”蔡晉怒氣衝衝地說道。
我頭一低,轉身走進電梯,準備上樓去。
“小影,小影。”
“別叫她,臭丫頭不知死活。”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電梯裡,電梯裡只有我,還有一個小男孩。
我心裡頭只想着,我要去苗疆,我要去苗疆。心裡一直想着想着。
可等到電梯快到五樓的時候,我感覺心口的位置有一股熱流在涌動,我手往胸口一按,是那個金童紋身,很燙,究竟是怎麼了?
隨即我感覺全身燥熱,很難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我體內竄出來一樣。
“不回苗疆,我不回苗疆。”
一個陰森,空冥的聲音在我身體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