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顯能感覺到宋天霖的身體微微一顫,而巫行雲也是瞳孔一縮,回身望着那個瘦削的身影,目光深深道:
“明覺大師,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金童不該救?”
明覺嘆道:“即是知道,爲何還要執迷。”
巫行雲說道:“佛門對衆生平等。你不救,就是有違佛心。”
明覺苦嘆道:“唉!執着是苦啊!”
寺廟內沉默下來,巫行雲與宋天霖二人屏住呼吸,正靜靜等待老僧的答覆。
只聽明覺最後道:“容我思考一陣。”
巫行雲與宋天霖聽後疑惑地對視着,我們就只有先回宋天霖那裡去。
次日清晨,我把金童放在房間裡,沒過一會我就被巫行雲叫到後院房內。入屋之後,只見巫行雲和宋天霖,還有兩個小沙尼。
巫行雲一臉嚴肅地說道:
“小影姐,到裡面去,明覺大師有話對你說。”
我點頭走入房中。入了房門只見一個臉容殘破的老和尚在牀榻上打坐,躬身行禮道:
“大師,我是張小影,大師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明覺睜開雙目,乾枯的眼縫裡露出兩隻映着殘光的眼睛,點頭撫須,將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他那清澈如水的雙眼上。
我不知爲何,見着這位面容盡毀的老和尚絲毫不覺得畏懼,反而覺得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融入內心,很是感動。
明覺突然問道:
“施主,你不捨得那隻金童死?”
我咬着牙鄭重回答:“是!它是因爲我纔來苗疆的,就算用我的命來換,我也願意。”
明覺搖頭嘆息說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金童可是兇物,你手中的金童,還吸收了‘血靈珠’,怨煞沖天,簡直是這時間數一數二的兇物。”
我緩緩搖頭,對於這個決心,這個問題,我已經不需要有任何質疑了。如果將來有一天,金童真的變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鬼,那我可以親手收了它。但是現在,它還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一定要救它。
明覺雙眉一皺,又道:“老衲我,不是不願意用‘渡世大願’幫你救它,而是,金童絕非尋常的鬼怪,不能養在身邊。否則,對於你自己,也是性命堪憂啊!”
我鄭重點頭說道:“大師,這些我都知道,我願意接受後果。”
明覺驚愕地望着我,大概是他原先也沒把握完全說服我。
“你難道不怕死嗎?”
明覺淡淡問了一句,我一聽,爲之動容。不怕死?怎麼可能,我最怕死了,我雖沒有了家人,但我有朋友,再加上還沒結婚,當然是想好好活。可我哪天不是跟這些怪事打交道,早就習慣了。
大概明覺在我的目光中看出一份死志不渝的堅定吧,最後,我一個搖頭讓明覺無言以對。
約莫過了十分鐘的功夫,明覺那瘦削的身體從房間簾布裡鑽了出去,我緊隨其後。
當我見到巫行雲和宋天霖時,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相信他們都是爲了金童能夠活下去,絕不會沒作周全的考慮就去冒這大險。
宋天霖見我和明覺都沒有作聲,心裡已經有數了,於是對巫行雲說道:
“小七啊!既然要用‘渡世大願’,那麼時間緊迫那我們就得開始找地方了。”
巫行雲點頭,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附近有一座龍涎山倒是捉天時的風水寶地。”
又過兩天天,終於到了他們救金童的時間了。
這天巫行雲帶着我們到了龍涎山,衆人一路來到了龍涎山腳下。
鐵索橋,高山,我們在山腰上找到了一處茅草房,是這段時間巫行雲特意託人過來搭建的。這裡是溪谷位置,風比較大,茅草被風吹亂,或斜插在房頂,或落於院內。
雖是簡陋,但大家不是來度假的,非但不覺條件清簡,自上山以來就誇讚這裡風景秀麗,大大羨慕長眠於這的人甚是有福,能在這世外桃源一處頤養天年。
很快,巫行雲、宋天霖、明覺三個就開始着手“渡世大願”一事。
他們三個在龍涎山尋找純陽之地,好增強這個屬性特點。
最後,他們將地方定在了一處林蔭之內。
隨後小道童青峰按照他師傅的吩咐在周圍樹木上掛了“陰虛符”以調節這地陽盛之弊。這次恰好需要至陽,所以什麼也不需做。
而宋天霖是道醫的高人,他調配了天師堂之內的秘密藥湯,是用來增強陽氣的。
第二天清晨,林蔭之內,我將金童放進灌滿湯藥,散發着濃烈藥味的澡盆裡面。這刻纔剛坐不久,它就已經是躁動不安,略帶痛苦。
因爲這刻澡盆旁邊,宋天霖、巫行雲、還有明覺排坐成三角陣勢,將澡盆圍在中間,各自憑藉着自身高深修爲,不知向澡盆裡面注入了什麼東西,竟然使得藥湯無火自沸,不稍片刻,澡盆裡面的湯藥已如燙湯。而金童躁動得越厲害,硬咬着牙按着他,連我自己也受不了如這煎熬。
整整一個小時,我臉色幾轉陰晴,有好幾次險些就要暈厥過去,勉強撐着扶着金童在藥湯裡面搖搖欲墜。而金童露在藥湯外面的身體已經紅透了。如同蠢蠢欲動的鮮血就要噴灑出來一般。這刻我感覺它身體內的熱血似要破皮而出,一股向外衝突的力在體內躥涌。
但那藥湯卻明明是滲入了肌膚,包括了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宋天霖見狀,流露出焦慮之色,低聲對巫行雲道:
“小七,我看這姑娘撐不了啊,要不就到這裡吧!”
巫行雲睜眼向我這邊望了一眼,思索後深深道:
“這是一對奇特的組合,我相信他們做得到!繼續吧!”
說罷,他們三個又閉目,繼續維持着這個法陣。
他們繼續向澡盆裡面注入什麼。澡盆上方已經是霧氣騰騰了,整個將金童圍住。
半個小時過後,宋天霖輕咳一聲,巫行雲、明覺同時會意,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總之周圍仍是毫不留情地涌來一股股的巨力,源源不斷地涌來。不知這樣的擠壓持續了多久,緊接着,只聽木澡盆傳來一聲“咔咔”的聲響,澡盆某處的木塊開始崩裂。下一刻,他們三個同時輕喝一聲,一隻手向外一拖。
“啊……
“轟!”
隨着一聲巨響,無論是盆內的水亦或是木盆,都向四周爆開,化爲碎屑。
我立在原處抱起金童,只見此時他已經是半身通透,朦朧中睜開了眼睛,定住了半晌,這纔在身體不受控制之下無知無覺地昏厥過去。隨後我將它抱進茅舍內,明覺大師上前去幫金童看了看,但是沒有具體說什麼。
緊閉的房門僅能從門縫屋角漏進來一絲絲亮光,整個屋子還是讓桌之上的一盞青燈照亮。青燈旁邊放了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足有人頭大小的木盒。
宋天霖兩指在金童中間輕微一點,一絲白光泛起,金童那原本還有些氣力的似泄了氣一般癱軟下垂,整個似被抽光了精力,垂死不動,就像是手術被打了麻醉藥。
宋天霖向其他兩人開始點頭示意,大概是要開始使用“渡世大願”爲金童驅除體內的怨氣和煞氣了。
我顯得十分緊張,站在牀頭邊看着金童都會顫抖。宋天霖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有我們在,不需要擔心。”
在這種關頭,我看了一眼巫行雲,發現她臉上神情有點不對勁,這時多了幾分擔憂。畢竟這也是關乎金童性命之事,我哪能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