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兒子蓋好被子,又悉心的將被角都掖好,禾洛這才起身上樓。
急救室門上的紅燈仍舊不停的旋轉着,紅色的光芒逼得人心頭焦急。
雷北川坐在門口的凳子上,雙手合十的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撐着自己的下巴,冷峻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眸光深邃的看不出情緒來。
“她傷的很嚴重嗎?”
禾洛坐到他一旁,輕聲詢問到。
“恩。”
雷北川的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音,然後便沒再開口說任何的話。
禾洛以爲他在爲了禾清難過,爲她的傷勢生她和禾忘川的氣,所以也不敢多說,只是難過的等在一旁。
兩人安安靜靜的做了半個多小時,急救室門口的紅燈終於熄了,雷北川猛地站起身,在門口等着,醫生一出來,他便急忙上前詢問。
“醫生,她怎麼樣了?”
禾洛也站了起來,只是她看着雷北川焦急的模樣,一雙腳彷彿沒有了力氣,心裡也酸的發軟,只好安靜的站在後面,失落的看着前方的背影。
“病人傷得很嚴重,雷長官,她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現在縫合了傷口,但是生命體徵還是很微弱,接下來的24小時是危險期,只能靜觀其變。”
禾清躺在病牀上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臉上還帶着巨大的氧氣罩,一張臉蒼白的如同身下的牀單,看不出半點生氣。
雷北川嘆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辛苦您了。”
醫生搖了搖頭,告訴他們禾清接下來的24小時還需要住在重症病房裡頭,沒事的話不要進去探望。
看着禾清被推進了病房,雷北川和禾洛只能站在外頭的走廊裡,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看着裡頭的一切。
雷北川陰沉着臉一直沒說話,禾洛也一直悶着臉,但她的耐心終究敵不過他的,所以她還是先開口打破了這磨人的沉默。
“對不起,雷北川,忘川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禾清的,當時,他只是想自衛纔拿出手術刀威脅她,他也沒有想到禾清會不顧一切的撲上去。”
聽着她的解釋,雷北川猛地轉過頭,眼中有隱忍的怒氣。
“不管是不是故意,禾沐,事已至此了,現在禾清躺在裡頭生死未卜,咱們必須承擔後果。”
他的語氣中沒有半分感情,冰冷的像是在宣判某種決定。
禾洛低垂着眼眸,濃密的睫毛想要把小小的扇子,將眼中的失落難過統統掩蓋起來。
“雷北川,不管禾清怎麼樣,這件事情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你不要爲難忘川,他只是個小孩子,他傷了人,心裡也很害怕。”
“你承擔?你要怎麼自己承擔?”
雷北川忽的低吼了一聲,他憤怒的拉開自己的西裝外頭,擡手鬆了鬆自己的領帶,煩躁的踱起步子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大不了,我陪她禾清一條性命就是了。”
禾洛也急了,仰起臉絲毫沒有畏懼的衝他說道。
她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差點沒把雷北川氣死,他咬着牙走到她跟前,伸出食指使勁的點着她的腦袋。
“禾沐,你這個豬一樣的腦子裡就只能想出這種爛主意嗎?”
禾洛的身體被他推得想一旁倒去,踉蹌了兩步才堪堪的穩住身形,她的情緒也不好,絲毫不肯有半點服軟和退讓。
“雷北川,你覺得我的命還不夠償還禾清的是嗎?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不值得,今天禾清她躺在這裡頭完全是咎由自取,她綁架忘川,如果剛在新山村不是我們及時趕到,現在躺在病房裡的就不是她,而是忘川了!”
禾洛說完緊緊的抿着嘴脣,一雙眼絲毫沒有畏懼的看着他。
雷北川臉上的表情卻是變得飛快,他先是愣了愣,然後竟然露出一個自嘲般的冷笑來。
“禾沐,你以爲我現在跟你發脾氣是在心疼禾清嗎?”
禾洛擡頭,“難道不是嗎?你那麼擔心的守在手術室門口,現在看她昏迷不醒,你便急着責備我們母子兩!”
雷北川閉上眼,五官狠狠的抽動着,他在拼命的隱忍着心頭的怒火。
“我這麼急着禾清的事情,是因爲我很理智,我知道這個時候禾清如果死了,忘川和我們都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刑事糾纏當中。”
“是她綁架了忘川在先!”
禾洛爭辯道。
“哼!”
雷北川冷哼了一聲,“禾沐,你太天真了,她人都死了,又怎麼可能會爲她那場尚未成功的綁架負責?真正需要負責的,是殺害了她的禾忘川,你懂嗎?”
聽了雷北川的話,禾洛整個人都慌亂起來,她腦海中反覆想着正當防衛正當防衛,但是她又明白,如果禾清死了,那麼就沒有人可以證明忘川當時真的是正當防衛了,所有人都會同情死去的禾清……
禾洛臉上的血色盡失,她的目光落在病房中的禾清身上,突然也明白了雷北川剛剛的擔憂和着急。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着急了,所以纔會那麼想你。”
她開口同雷北川道歉,小臉上的表情滿是愧疚。
雷北川並未表現出任何原諒她的意圖,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深沉的眸光中帶着一絲淡淡額失落。
“禾沐,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東西做的,是不是任憑我怎麼捂,都不會熱!”
禾洛心頭一震,那些痛苦的情緒紛紛涌了上來,讓她的眼底發酸。
兩瓣粉紅的脣揶揄般的動了動,但她並未開口安慰他些什麼。
有些承若她給不起,有些往事她也不想提。
一夜無話。
這一晚上,雷北川和禾洛都沒敢閤眼,他們坐在重症病房的走廊裡,目光緊緊的凝視着病房裡頭的儀器數據。
因爲之前的對話,現在雷北川和禾洛都不想和對方說話,便沉默的坐了一晚上。
到了黎明的時候,禾洛實在是困得不行了,這幾天爲了禾忘川的事情她一直睡得不好,現在又熬了一整夜,她頭疼的厲害。 wωw ✿t t k a n ✿C 〇
眼睛努力的睜大,但是意識卻忍不住漸漸迷糊起來,她幾乎是一秒鐘便睡着了,低着的腦袋微微晃着。
其實她剛剛打盹的時候雷北川就發現了,但是因爲心裡還在生氣,所以他並沒有開口喊她去睡覺,畢竟冷戰的時候,誰先開口就代表率先妥協了。
但是沒想到沒過一會兒,她居然就真的坐在那裡睡着了,瞧着她左搖右晃的身體突然往一旁倒去,雷北川再也顧不得什麼冷戰,什麼妥協,長臂出於本能的將她拉了回來,讓她安安穩穩的落在了自己的懷裡。
禾洛想必是真的太累了,,這樣的一下都沒有弄醒她,她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嘴裡嘟囔了一聲,然後便在雷北川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了。
瞧着她這模樣,雷北川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他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輕輕的披在禾洛的肩頭。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想起病房裡頭的禾清。
只是,當他轉過頭時,正好對上了禾清通紅的眼睛。
剛剛在他抱住禾洛的時候,禾清便醒了,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這般溫柔,禾清恨得心頭髮癢,只是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出去阻止,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雷北川輕柔的吻落在禾洛的額頭。
她曾經最期盼的愛意出現在雷北川的眼底,但他看着的人,卻不再是她,禾清忍不住難過的哭了起來。
雷北川將禾洛的身體輕輕的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匆忙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病房門口按響了警鈴。
警鈴的聲音驚醒了禾洛,她看了看自己肩頭的衣服,又看了看雷北川目光所望的地方放那個,這才發現禾清已經醒來了。
禾洛的眼中忽的閃出幾絲欣喜,一時間就把剛剛和雷北川的矛盾拋到腦後了。
“她醒了!”
她激動的幾步跑到雷北川的身邊,雙手拉着他的手臂輕輕跳了兩下。
雷北川看着禾清瞬間變得怨毒的眼神,頗有些無奈的將禾洛的手拉了下來。
“你如果不想刺激的她再度昏過去,最好現在離我遠一點。”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禾洛臉一紅,瞬間也發現了禾清的神色,她只覺得有些抱歉,便匆匆退了兩步。
“那這裡交給你吧,我先回去看看忘川怎麼樣了。”
下樓的路上,禾洛的腳步越走越慢,她想着剛剛雷北川的模樣,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來這一次,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雷北川現在,是真的站在自己這邊的,因爲他看禾清的眼裡,已經沒有絲毫的感情了。
禾洛心裡開心,同時又微微心酸着。
六年前自己求而不得的一些東西,沒想到六年後上天又重新給她了,她和禾清現在的地位完全調了個,只可惜,現在的禾清並沒有她當年的豁達和勇氣。
回到樓下的病房時,忘川已經坐在牀頭看書了,他一張小臉上竟是愁容,但是看她回來,還是努力的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
“媽媽,你是去看禾清了嗎?”
禾洛點點頭,微笑着走向兒子,她伸手撫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禾清已經醒了,忘川,你不用再擔心,接下來的事情,媽媽和雷叔叔會解決,你沒有殺人,所以不用再害怕了,知道嗎?”
小傢伙聽了這個消息一臉欣喜,放下手中的書撲進她的懷裡,用自己的小腦袋反覆摩擦着她的下巴。
禾洛輕笑着,享受着這一刻美好的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