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殊垂着眼簾,纖長濃密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羽翼,微微的撲閃着,在她的眼角處投下濃郁的陰影。
而她的嘴角則不自覺的勾出了一個略顯嘲諷的弧度。
賀鈺鎏的問題帶着孩子式的天真,童言無忌,但卻也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內心,逼得她沒有任何逃避的可能。
她跟賀子鈺是什麼關係?
景晏殊不由得真的開始思考其這個問題來,說起來,她跟賀子鈺實際上似乎連朋友都算不上,如果非要算起來,用關係來描述的話,好像就是賀子鈺一直都在幫她,而她卻是受了恩惠卻沒有絲毫回報的人。如果,再早之前一些的話,或許還能夠多添加一個關係,那就是他們彼此的喜歡着。
但是,在現在,卻已然不是。
他們之間,連朋友都不是。
一直以來,好像都是賀子鈺不計回報的付出,而她在享受着他的付出的時候,還一直的後退。
那麼的無恥,而又坦然。
景晏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賀鈺鎏的這個問題,便轉過了腦袋,以一種躲避的姿態面對着。
但是偏偏,賀鈺鎏似乎絲毫沒有發現景晏殊的躲閃,歪着腦袋,眨巴眨巴着自己葡萄一般的眼睛,盯着景晏殊看,一副想要得到答案的模樣。
景晏殊被她熾熱的目光逼得有些狼狽,最終不得不開口道:“我是你哥哥的房客,他把他的房子借給我住了。”
因爲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表述可以用來描述自己跟賀子鈺的關係,所以最後不得不用了這麼一個狼狽的句子來描述。
“房客嗎?”賀鈺鎏嘟了嘟嘴,有些天真的重複了一下:“可是哥哥最喜歡這個房子了!他說這裡有家的味道,除了我跟澄澄,這裡從來沒有人來過,哥哥爲什麼會願意給姐姐住呢?”
“難道,哥哥喜歡姐姐?哥哥希望姐姐能夠成爲他的家人,所以纔會把這個房子借給姐姐住?”說道這裡,賀鈺鎏眯了眯眼睛,笑了起來,恍然大悟的拍着手道:“嘻嘻……”
年幼的小姑娘,才五歲大,說話都還是奶聲奶氣,輕聲輕氣的,但是所吐露出的每個字都讓景晏殊覺得無比的狼狽。
她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所住的這個地方對於賀子鈺來說,是這麼的重要。
賀鈺鎏笑着,還想說什麼,然而卻被賀鈺澄再一次的按住了嘴巴,低聲的制止道:“賀鈺鎏,你又亂說話!小心哥哥打你屁屁!”
賀鈺澄的開口,無疑將景晏殊從愧疚之中解放出來,剛剛因爲賀鈺鎏的話語而很是沉重的心情也因此而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她景晏殊究竟何德何能能夠得一個人如此對待?
尤其是那個人對她那麼好,不動聲色,從未明說,但是卻在每一次都用行動表達。
越是明瞭賀子鈺對自己所做的,景晏殊就覺得自己的心更是愧疚一分,那些愧疚一分分的積攢下來,將她的心情壓得沉不過氣來,幾乎要窒息了過去。
而心情愈是窒息,被掩埋在深處的情感便增添一分,隨着這增添而慢慢的醞釀着,蒸騰着,然後慢慢的溢出,衝破她的理智……
可惜,他對她的好,她知道的太晚了,而他也已然不在原地。
“環球集團總裁賀子鈺重金砸下《日光傾城》女主,只爲博國民妖精付見笙一笑!”
之前的新聞再一次浮現在了景晏殊的腦海裡,後悔、自責……各式各樣的情緒在景晏殊的腦海裡,胸腔裡撕扯着,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如果他還愛她,景晏殊汲了汲自己有些發澀的鼻子想到,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奮不顧身的轉身。
但是,沒有如果,也沒有可以……她跟他終究已經成了過去。
想到這裡,景晏殊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迤邐的臉因着這抹笑而顯得很是楚楚動人,看着十分的不忍。
聞言,賀鈺鎏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臉上一副驚慌受挫的樣子,但是隨即不滿的撅起了自己的小嘴巴,不高興的道:“澄澄,你又騙人!鎏鎏又沒有胡說!哥哥本來就最喜歡這套房子!他之前還打電話的時候還說,這套房子是我們的家,除了親人,沒有人可以進來!漂亮姐姐不是保姆,還住進了家裡,那她一定是哥哥喜歡的人,我們以後的家人,所以我纔沒有胡說!”
賀鈺澄年紀比較早熟,比他出生晚一個小時的妹妹賀鈺鎏又很是不靠譜,加上小時候的經歷,所以小小年紀的他就顯得十分的敏感。
他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漂亮姐姐不高興,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總是一副很難過,難過的好像心就要碎了的樣子,甚至在鎏鎏剛剛掀起被子的時候,她的眼眶還是通紅的,但是早熟的他很敏感的感覺到,她的難過,或許和哥哥有關係。
而偏偏,賀鈺鎏又在那裡一個勁的提着哥哥,讓那個姐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難看的他簡直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所以這纔出手捂住了賀鈺鎏的嘴,卻沒有想到賀鈺鎏這個小壞蛋,居然還越說越厲害了,這讓他一顆小小的心因爲妹妹的不禮貌而微微的愧疚着,於是當即板着臉轉移話題道:“漂亮姐姐,我哥哥呢?”
話一出聲,一直自詡成熟穩重的賀鈺澄的臉龐就不由得微微的紅了紅,在心裡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暗自的埋怨着自己。
他明明知道漂亮姐姐好像聽到哥哥的字眼就會很難過,居然還提了出來。
但是,隨即的,他又在心裡默默地自我安慰道,可是如果不找哥哥的話,難道他們就這麼一直的跟着這個漂亮姐姐聊天嗎?萬一待會兒賀鈺鎏又說錯話了怎麼辦?
好在,對於賀鈺澄的問題,景晏殊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尤其是賀鈺澄板着臉的時候,配合着他才巴掌大的囧萌囧萌的小臉,看起來十分的富有反差萌,心情反而一下子送了一些,“你哥哥好像在英國。”
聞言,原本還躲在賀鈺澄身後的賀鈺鎏就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啊,糟糕!昨天晚上通話的時候哥哥就告訴我了,他在英國,還說會給我帶我最喜歡的冰雪女王的娃娃,我居然給忘記了!嗚嗚~人家本來還想給哥哥驚喜的呢!”
聽着賀鈺鎏的話語,哪怕穩重如賀鈺澄此刻也不由得微微的磨牙:“也就是說你知道哥哥在英國?還讓我甩開ann?還說要給哥哥驚喜?”
看着賀鈺澄明明很是憤怒,但是臉上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除了那微微泄露着的磨牙聲,賀鈺鎏有些害怕的抖了抖,連忙朝着景晏殊的身後躲了過去,在她的身後,露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一邊食指對着食指互戳,一邊很是委屈的道:“可是人家也忘記了嘛!再說,你又沒有問我!”
看着賀鈺鎏一副你不問我我怎麼知道要告訴你的表情,從出現在公寓的,門前到現在都沒有很大的情緒起伏的賀鈺澄在這一刻是真的差點氣了個倒仰,如果不是他一再的告誡自己,自己已經是個五歲的成年男人,賀鈺鎏是妹妹,他不可以和她計較的話。
而賀鈺鎏太瞭解自己的哥哥了,知道他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
儘管賀鈺澄從來沒有對她做過什麼,但是在氣勢和氣場上,卻總能夠恰到好處的制住她,讓她害怕,頓時嚇得又是一哆嗦,連忙像個鴕鳥一樣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景晏殊的懷裡,撅着自己的小屁股,閉着眼大聲的道歉:“哥哥我錯了!哥哥對不起!哥哥原諒鎏鎏好不好?鎏鎏最乖了!鎏鎏以後不會再犯了!”
賀鈺鎏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憑着賀鈺澄那聰明絕頂的腦袋就已然能夠計算出來,這是賀鈺鎏第幾次說這幾句話!
每次,她犯錯讓他生氣的時候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喊澄澄,而是討好的喊着哥哥,然後將這幾句話一個字都不變的重複一遍。
但是,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可以!
所以,賀鈺澄板着臉,伸手就要將賀鈺澄從景晏殊的懷裡扯出來。
但是偏偏賀鈺鎏不肯就範,扭着身子抵抗着,像極了滑不溜秋的泥鰍。
就這樣,兩個人居然就着景晏殊的面前就這麼的玩起了捉迷藏。
景晏殊看着兄妹兩個人的互動,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連帶着之前的傷感也因此而煙消雲散,頓時只覺得他當時的描述沒錯,真的是活寶一對!
但是看着賀鈺鎏躲在自己的身後,畏畏縮縮,連腦袋都不敢露出,只是撅着個屁股跟賀鈺澄玩捉迷藏,景晏殊不由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賀鈺鎏從自己的懷裡一把摟住,然後抱到了自己的身前,結束了這場看起來滑稽之極的捉迷藏:“那麼,你們的哥哥知道你們回來了嗎?”
其實景晏殊的本意只是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畢竟小孩子嘛,就算再成熟,但是注意力肯定也會很輕易地就轉移。
然而,景晏殊的話語剛剛落下,就看到剛剛還撕扯着的兩個人一下子停了下來,看着她。
大大的眼睛,睫毛撲閃撲閃着,像極了純潔無辜的天使,純潔無辜的讓人不忍心褻瀆。
而這兩雙大眼裡,專注的映襯着她的身影,尤其是賀鈺鎏的眼睛,滿是欲言又止。
莫名的,景晏殊就覺得整個人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