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泅水的人都知道,救那溺水之人,那是再難不過的了,因着他已經害怕到了極致,好不容易抓住根“浮木”還能撒手?
好在崔九並非一般人,賀知春話音剛落,便感覺身上一輕,崔九竟然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只是藉着力,並不再緊緊纏住賀知春了。
兩人就這樣一個遊着,一個拖着,初游出百步,那山匪便追了上來,打頭的正是那個姓徐的刀疤臉。
賀知春當機立斷,將崔九按進了水中,只有那根蘆葦杆子露在水面,崔九鼓了幾個泡泡,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賀知春臉色發白,該不會被她按死了吧?
要知道上輩子崔九最多是受了摧殘,變得有些不同於常人,可是活得好好的,如今若是被她救死了……
只是,現在的情形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那邊的小崽子,你到我君山來搞麼子?可看到一個受傷的小郎了?”
賀知春慌亂的縮了縮,“大王饒命,我家就是洞庭湖邊的,我四爺爺家的五伯伯的堂客想吃筍兒,趁着我阿爹在附近打漁,我便來掰幾根,大王便饒了我這一茬兒吧……致於你說的小郎君,大王,這君山島這麼大,他怕是從別的地兒泅水跑了吧!”
那姓徐的一聽賀知春這口音,便知她是本地的小娘子,這裡的細伢子一個個的都膽大妄爲得很,來偷筍的,十天裡也能撞見過七八個的,是以並未起疑。
賀知春瞧着那姓徐的,心中焦急得不行,這個姓徐的再磨嘰下去,崔九真的要淹死了!
她都說有四個爺爺,光是四爺爺就生了五個伯伯了,如此龐大的蠻橫家族,簡直就是馬蜂窩,姓徐的敢捅?就爲了幾根筍兒?何況她都說阿爹就在附近了。
她想着,將手中開始掰來做樣子的筍兒一扔,筍都漂浮在了水面之上,於是乎她扯開嗓子開始喊了起來,“阿爹,阿爹……”
正在這時候一個清亮的嗓音回道:“毛伢子別怕,阿爹就來接你咯!”
賀知春臉一黑,哪個傢伙敢冒充她阿爹!
那姓徐的果然急着去追崔九,不願意惹賀知春,喊道:“細伢子,快些走,若是讓我知道你騙我,叫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賀知春佯裝害怕的說道:“大王,我若騙你,便是村頭的那條癩皮狗。”
接着她又嘀咕道:“這下筍兒沒摘着,阿爹又要把我吊起來打了,唉……”
說着還趁那姓徐的不注意,又摸了兩個筍兒揣進懷中。
那姓徐的山匪看着她的小動作,搖了搖頭,對着其他人揮了揮手,“媽裡個巴子,想岔了,那北地的旱鴨子在陰溝裡都能淹死,哪裡敢跳這洞庭湖,散開了搜,兔崽子肯定還在山裡頭。”
待他們走遠了,賀知春這才鬆了一口氣,將崔九拉了出來,焦急的喊道:“崔景行,崔景行,你快醒醒!”
崔九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了,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在水中一泡,已經皮肉泛白,翻卷了起來,先前領口便是大開的,如今更是一覽無遺。
賀知春尋着他的肚子按了按,崔九哇的一口水吐了出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真是沒有用,在水裡待一會兒都待不了。”賀知春把頭別到一邊去,沒有讓崔九看到她紅紅的眼,她在水中,便像是入水的魚一般,靈活地很。
她將崔九拱在了背上,說道:“抓穩了,你趴在我背上,我帶你游出去,沒事的,水一點都不可怕,真的,我就是一條魚,能遊很遠,絕對不會被淹死的,你也不會。”
崔九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連賀知春鄙視他,都打不起精神來反駁了。
“水是很好,能將人洗得乾乾淨淨的。”
賀知春聽得,抽了抽鼻子,快速的朝前游去。
先前那個冒充她阿爹的傢伙呢?她奮力的遊着,感覺背上的崔九越來越冰了,不一會兒,果見那湖面上有一條烏篷船,賀知春大喜喊道:“船公,救小女一程,必有重謝……”
那烏蓬船上的艄公聽了,撐着杆兒便往這頭駛來。
賀知春迎頭而上,“船公,我阿哥溺水了,你先幫我將他拖上去。”
她說着雙手將崔九給推上了船去,好在她平日裡吃得多,力氣大!賀知春想着,然後自己一個翻身上了船。
船公見崔九身上傷痕累累,已經臉色發青,爲難的對着烏篷船內喊道:“公子,這人快沒氣了,咱們……”
賀知春瞪了他一眼,“你纔要沒氣了呢!我阿哥好得很。”
她說着,對着崔九身上按了按,又揉了揉他的胸口,手心腳心的,忙活了好一陣子,直到身上的溼衣服已經被風吹得發涼了,這才扭過頭去,說道:“船公,適才我太心急,說錯了話兒,還請見諒。不知這船中是否有熱水,給我阿哥喝上幾口。”
“你帶你阿哥進船裡來吧,不然那山匪追出來,一眼就能瞧見了。”
賀知春一聽這聲音,這不正是那個冒充她阿爹的傢伙了。
她臉皮向來很厚,也不推卻,直接拖了崔九進船倉,只見裡頭端着着一位穿着白色圓領窄袖,繡着素色山茶花團花的小郎搖着扇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崔九這時候醒了過來,艱難的坐起身來,將賀知春攔在了身後,他的嘴脣發青,隨便一動都疼得呲牙咧嘴的,可是他知道,先前裡是阿俏一直護着他。
他是小郎,如今醒了,理應又他來護着她,畢竟阿俏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女童罷了。
“兄臺可是江東陸氏?兄臺的救命之恩,我們兄妹沒齒難忘。”
那公子搖了搖頭,“便是我不搭腔伸手,你阿妹也能帶着你游到岸上去。我瞧着她水性極佳。是以算不得什麼救命之恩。”
賀知春聽着,一下子對他改觀起來,只見他生得脣紅齒白,鼻樑高挺,耳垂肥厚,容姿頗爲俊逸,也只有如玉君子的品性,纔對得起他這份美貌。
“在下陸尋,正是江東陸氏。家中經營些茶生意,是以來這君山想看看銀針。兄臺如何稱呼?”
賀知春要說話,崔九卻是攔住了她,“在下清河崔……”
他纔剛說到崔字,整個洞庭湖面上便熱鬧了起來……林司馬扯開嗓子喊道:“姓徐的,你若不把崔九放出來,老子今日血洗君山!”
“……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