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也有可能烏蛇身上並沒有紋身,其他的人,因爲受過他的恩惠,感懷於心,這才紋了烏蛇的印記。”
“你還記得當初王聞林藉着楊姜的嘴告訴我們的事情麼?他說他胸口上的印記,並非是蛇,而是蛇影。他們都是烏蛇的影子,所以纔有這個印記,但是烏蛇本身呢?他並不是影子。”
賀知春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閉了起來,的確是她想得太過於簡單了。
“反正這不過是一次投機取巧,來日方長,總有辦法確定的。現在不是隻剩下三個嫌疑人了麼?我覺得柳九道同秦閣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王珣當年是在事情差不多塵埃落定了之後,才趕到東郡,將王聞林帶回族中的。他當時是宗子,這本來就應該是他來做的事情,談不上多大的恩惠。你從王聞林與王嘆之兄弟二人關係稀鬆平常,就可見一斑了。”
王嘆之完全是一副貴族公子做派,但是王聞林卻是不同的,雖然說是出身太原王氏,但是他更像是行伍出身的鐵血硬漢,這種人絕對不是一個輕鬆有愛的環境下能夠養出來的。
他父母雙亡,又是旁支,王珣將他接到身邊養着,讓他能夠科舉出仕,算是盡了王氏族長的義務了。
不然的話,出身望族的王聞林,爲何沒有娶五姓七望的貴族女子爲妻,反而娶了秦閣老的女兒呢?
所以賀知春不覺得,那個對王聞林有恩惠的烏蛇,是王珣。
應該不是幫他父親洗刷冤屈的柳九道,就是又是恩師,又是岳父的秦閣老了。
爲什麼當年,秦閣老和王珣會同時出現在河東,後來又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東郡呢?
賀知春總覺得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麼,但是卻抓不住腦海中的畫面。
這三個人,應當是被什麼東西串聯在一起了的。
兩人又嘀嘀咕咕了一會兒,便瞧見泡完溫湯的聖人搭着柳九道的胳膊出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大羣朝廷重臣的,他們一個個的面色潮紅,顯然飲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帶飄的。
賀知春一瞧,臉色頓時奇怪起來,聖人還當真是不遺餘力的實行他的捧殺河東柳氏的大計啊!
這後頭有這麼多閣老,你不重視,卻重視一個國子監的夫子?
這種恩寵真是一言難盡!
柳九道是一個生得頗爲俊朗的人,雖然如今已經年紀大了,但是腰桿子都還是筆直筆直的,也沒有大腹便便,看上去在這麼一羣人當中,簡直是鶴立雞羣。
見他們走了過來,賀知春趕忙拉着崔九藏在了一旁,看過了之前的一幕,她現在還沒有辦法直視這一羣人。
所有人的面有不虞,只有柳九道,簡直笑得像是老菊花開了一般,現在遇到了什麼好事情。
聖人也沒有留下來同賀知春說什麼,直接便回了宮,而其他的人,也都散開了去了。
翌日一早剛上朝,賀知春便知曉柳九道爲何高興了。
今日乃是正月十六,是十九年的第一個早朝。
與往年不同的事,今年一無天災,二無**的,圍繞着天寶太子的那點破事兒,也被她在正月裡雷厲風行的解決掉了。
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出什麼需要參奏的。
聖人穿着金黃色的龍袍,滿意的摸了摸鬍子,果然啊有了一起泡澡的情分,他們君臣之間相處越發的融洽了。
“諸位愛卿啊,有一件喜事要同大家分享,朕又要當爹了。”
諸位大臣都翻了個白眼兒,你都當了幾十回爹了,還激動個什麼?我們連恭喜都懶得說。
中宮都沒有,生的也是庶出的兒子,多了個吃白飯的,有什麼好高興的?
聖人不以爲意,笑道:“柳妃有功,朕有意立她爲中宮,諸君以爲何?”
柳九道簡直樂得合不攏嘴,這就是天大的餡餅掉下來砸在頭上了啊!
聖人同孫皇后鶼鰈情深,在她去世之後的這麼些年裡,從來都沒有想過立中宮,大臣們一開始還勸,但是他死都不肯,久而久之的,便沒有人勸了。
現在他竟然又提出來了?
所有的人都開始重視了起來,聖人是想讓大慶再出一位嫡子麼?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天寶太子的地位不穩當了?
“聖人,臣堅決反對!生子算什麼功勞?若是按照您這麼想,那麼韋貴妃楊妃豈不是早就應該封后?”晉王第一個跳了出來。
他一臉的不可置信,這簡直是對他母親的背叛,嫡子乃是他最自豪的身份,若是讓柳妃的兒子有了機會,那還不如讓天寶當了,好歹天寶還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
孫國舅沒有說話。
世家的人都是一片支持的態度,柳妃雖然不是五姓七望裡的,但也是世家啊!出一位世家的皇后,對他們而言,並無壞處。
“聖人,臣覺得不妥當,柳妃並無賢名,不適合中宮之位。”說話的岑文。
柳妃是以美貌聞名的,乃是這些正直的大臣們最不喜歡的類型。
一下子朝堂之上激勵的爭吵了起來。
聖人十分的委屈,“你們不是讓朕立中宮麼?現在朕想立,你們又不讓了?皇后不行的話,那就立貴妃吧!”
衆人覺得勉強能夠接受,貴妃也就是說得好聽,還不是妾,生的孩子也不是嫡子,那隨便你吧!
緊接着聖人好似覺得大家還不夠震驚似的,一下子提拔了好幾位柳姓的官員,甚至讓欽點了柳九道,作爲今年科舉考試的主考,並且讓他執掌國子監。
一時之間,整個朝堂之上的人,都聞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這朝堂上的風向隨着柳妃有孕怕是要變啊。
聖人的真愛莫非是柳妃?柳家這下子要飛黃騰達了啊!
衆人再看向賀知春,只見她低着頭一言不發,表情甚爲微妙。
等下了朝之後,長樂公主,城陽公主,魏王,晉王……所有孫皇后生的孩子,一股腦兒的都進了甘露殿,結果被一意孤行的聖人罵了個灰頭土臉的趕了出來。
一連幾日,柳家成了整個長安城風頭最勁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