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柳樹下,玉璽……
柳家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給他們兩根羽毛,他就敢飛上天啊!
聖人不知曉賀知春刺激了柳如澤的事,因此越發的惱怒柳家,聽了點流言就敢造假,可見他們的心情有多急迫,若真讓那個子虛烏有的孩子當太子,怕是柳家人轉眼就能弄死了他這個孱弱的老頭子,還有天寶這個柔弱小娘子。
“天寶繼續看摺子,等着祥瑞來便是。”
聖人想着,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孫子兵法,隨手翻了翻,淡淡的說道。
賀知春應了聲,又繼續看大臣們所奏之事了,這一本,說的乃是府軍犧牲之後,失了永業田與口分田,家眷生活難以維繫之事。
賀知春皺了皺眉頭,突然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來,當初他們在小楊村遇到的那位府軍,可不就是失了永業田。
她身上的瑣事太多,也沒有顧得上深究此事,只當是個例,原來是竟然是常有之。
“阿爹,若是百姓們以各種理由賣了田,然後又被貴族們買了去,那豈不是土地又集中在世家大族手中,長此以往,均田制便推行不下去了。”
大慶推行均田制,男丁都是有口分田以及永業田的,遷徙或者是無力喪葬的時候,是可以出售永業田的。
像之前小楊村的那位,就是辦喪事都辦窮了。當初在荊州,水患之後,也有不少人靠出售田地來安葬親人。
孝道所致,大慶人十分看重身後事,便是砸鍋賣鐵,都要將這事兒辦好了,不然就是不孝順。
這種均田制,能夠削弱世家對於土地的掌控,出現更多能夠吃飽飯求上進的小地主,他們這些人,乃是科舉的中堅力量,是聖人削弱世家的基石之一。
聖人嘆了口氣,“百姓苦啊。難不成你要禁止買賣麼?萬一真到了砸鍋賣鐵的時候,守着土地,卻沒有辦法活下去,那也是不行的。就算禁,那些人也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來買田地。你問問賀二郎,他都買了多少地了。”
賀知春尷尬的笑了笑,賀知禮的確是有這麼個癖好,買西買東的,總想給家裡人置辦產業。
賀知春把這個歸咎於小時候窮怕了!
“這種摺子,月月都有,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天寶若是有興趣,可以深入的瞭解一下。這事兒,你尋賀餘及賀大郎一問,便知曉了。”
賀餘在司農寺,賀知書在兵部,都是與這事兒沾邊的。
賀知春點了點頭,“阿爹,我知曉了。”
她說完,又拿起另外一本摺子看了起來。
不多時,京兆府尹苟詢滿面春風的走了進來,見了禮之後,高聲大呼道:“恭喜聖人,天降祥瑞於有道明君……”
賀知春見那苟詢一張一合的嘴,心中無比的鄙視他。
第一次見到苟詢,還是在高綿的案子當中,那時候苟詢手下的不良人黑皮率先發現了高綿的死,苟詢怕惹上萊國公府同英國公府,撂挑子給了大理寺,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這就是一個髒活累活道友幹,獲獎領功貧道來的無恥小人啊!
苟詢約莫說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纔將這長長的馬屁給拍完了。
那塊傳說中像是玉璽的天石,上頭扎着紅色的綢緞,還帶着腥溼的泥土,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上頭的字。
但是光看這個形狀,賀知春便能夠肯定,這一塊玉璽,同聖人桌案上的那一塊,從外觀上來看,乃是一模一樣的。
只不過黃金有價玉無價,爲何?
黃金可以做成兩個一模一樣的金元寶,但是玉石卻是不能,就算是從一塊母玉上扣下來的一對鐲子,裡頭的玉紋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樣的。
柳家人爲了造假,還當真是煞費苦心了,這玉璽也不知曉是什麼時候埋進去的,還做舊了一番,將那邊邊角角磨損了去,顯得好似它當真在土地裡待了這麼久的時日一般。
苟詢說完了一堆恭維的話,心中樂得不行,這可是在他管轄的地界裡,發現了祥瑞啊,聖人會給他加官進爵不?
京兆尹越發的難當了,要是聖人能夠給他一個閒差就好了,他一來不差錢,二來也沒有想過封侯拜相,只求安安穩穩就好了。
聖人望着苟詢笑了笑,“好一個祥瑞啊!”
苟詢點了點頭,逢迎道:“的確是好啊!臣沒有見過玉璽,聖人您瞧瞧是不是長得跟雙生子似的。”
聖人又笑了笑,“的確是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苟詢心中咯噔一下,這怎麼感覺不對勁啊!
他能做到京兆尹,靠的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年輕之時,江湖人送外號小機靈,如今年紀大了,朝堂之上的人都稱他老泥鰍了,滑不溜丟的!
苟詢拍了拍胸脯,“這是誰好大的狗膽,竟然僞造玉璽!聖人,要不要臣幫你去喚大理寺的孫大夫來?他斷案如神,一定能夠查出這假造祥瑞,欺君罔上之人!”
賀知春嘴巴都合不攏了,這都行?
敢情您的臉皮不是臉皮,是麪皮啊!一張烙糊了,又換一張,頓都不帶打一個的!
你剛剛纔把這個祥瑞誇了一炷香的時間啊,現在立馬就變臉破口大罵了?
而且這不是你治上的事情麼?怎麼就去叫孫弗了?孫大夫又要被你坑了啊!
聖人擺了擺手,“去叫孫弗吧。”
苟詢鬆了一口氣,還好他腦子轉得快!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整出這麼一樁事來要坑害他!
他沒有見過玉璽,發現的人上報的時候,說的就是像玉璽的一塊天石。
他瞟了一眼,泥巴石頭子兒都洗不乾淨,看也看不大清楚,不過的確像那麼回事兒,他還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順着那人的話說了,畢竟要自己再想一個詞兒,實在是太費心力了。
沒有想到,竟然一模一樣,那肯定是人爲雕刻的啊!玉璽他孃的能夠隨便雕嗎?
這是誰啊,腦袋被門夾了麼?
東方,柳樹下,玉璽……
苟詢光是想着,就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他立即趴跪在地,“聖人,臣糊塗臣有罪,受了小人的矇蔽,那這種東西來污了聖人的眼……臣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