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眯着眼睛,透過車窗,張望夜色下的濱城。
說來,她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將近八年,卻依然對這個城市很陌生。
她對濱城的認知,始終侷限於她眼睛所看到的巴掌大的地方。
沈宅、談宅,她上過的高中,大學,以及周圍的景緻。
她固守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始終不曾去過陌生的地方。
陌生,意味着未知,意味着危險。
她甚至都沒有怎麼在晚上出來過,看看這個城市的夜生活是多麼的精彩。
如果她不曾領略過身邊的美好風景,又怎麼會發現自己眼目的侷限,生出嚮往遠方的動力?
“談十年,我們不要回家,去海邊兜風,好不好?或者,我們把車停到一旁,一起走走,好不好?”
沉默許久後,一股忽然而生的澎湃激情攫住了沈殊,她忽然轉過身,眼眸熱切地看着談十年,更伸出一隻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車子猛然打了一下滑……
沈殊嚇了一跳,眼底盛滿細密的恐懼……過往的慘痛記憶鋪面而來。
“你……”
談十年臉色鐵青地扭頭,望見一張慘白的小臉,所有的責罵都嚥了回去。
是的,因爲沈殊的剛剛舉動太過突然,談十年完全沒有防備,若非他車技強悍,險些蹭撞了旁邊的車……
接下來的一段路,沈殊變得異常乖巧。
直到談十年將車開到海邊,停下許久,沈殊才從驚魂未定的狀態回過神。
她從車裡出來,和談十年並肩,倚靠着車頭,望着月光下的大海。
沁涼的海風鋪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菸草味道。
沈殊蹙了蹙眉,掩脣,壓抑地咳嗽了幾聲。
聲音驚動了談十年。
他緩緩側過頭,就着幽暗的光線,沉默地看了沈殊許久,才收回視線,繼續眯着眼睛,望着前方潮起潮落的海水,摁滅了夾在指尖靜靜燃燒的菸頭。
沈殊擡頭,默默瞅了談十年一眼,悄悄地往他那邊挪了一步……
兩人沉默地感受海風的溫柔吹拂,看月光下的海水泛起溫柔的光澤,滾滾捲來,如潑天的墨,深涌浩蕩。
許久後,沈殊心緒寧靜下來。
“談十年,對不起啊……”
談十年沒有吱聲。
他不需要沈殊的道歉。
然而,性格和當下兩人的關係使然,他也沒法說出“沒關係”這三個字。
唯有沉默。
“談十年,我想……嗯,這麼說吧!我申請出國交流,導火索可能是因爲你。你讓我太挫敗了。我想躲開你,只能選擇離開這種方式。
但是,剛剛回家的路上,我趴在車窗上,看着外面那些我不熟悉的街景,那些像詩句裡形容的‘火樹銀花不夜天’一樣美好的景緻。
我忽然驚覺,如果我連城市裡動人的夜景都沒有欣賞過,我連外面的世界都沒有見識過,我偏安於自己覺得安全的一個小小角落裡……
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期盼你會喜歡我呢?”
如果我不曾抵達過黑色深處,又怎麼會看見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談十年,我會努力爭取到這次出國交流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