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回府
整整五年有餘,當初皇上不應該會選擇他的。....
安王想的明白,所以便愈發的糊塗。福祿的神色表現的很明顯,他當初是跟在皇上身邊親眼看着他寫下這份遺詔的,所以應該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
可是這些年來他不論是勝利還是失敗,皇上都什麼沒做,又何必要留下這份遺詔呢?
既然抱着的是成王敗寇的想法,那麼勝利者交給皇子們自己決定就夠了,皇上真的沒有必要如此。更何況,能夠讓他留下遺詔來側重保護的人也應該是太子,而不應該是他。
他原本想的很清楚的……
在私底下努力了那麼久,不過是想穩住目前的形勢,至少不能讓大韻的形勢愈發的惡劣下去。然後便是自己的私心,想趁着這個形勢爲自己博得一份名聲,讓上位的那一個不能再隨便找個理由就對付他以及他身邊的人。
其實還可以再等等的,等到形勢更加惡劣的時候再站出來,那時候必然會被人感激涕零,從此名聲愈盛。
但是安王做不到。
他沒有辦法在自己能夠爲大韻做點兒事的時候,因爲自己的那一份私心把利益最大化,從而忽視了那些百姓們的性命。那樣的舉動太無情,雖然他不是什麼多情善良的人,但他的確做不到那樣的事情。
說起來,洛青菱幫了他很多。
他們兩個商量了許久,最後定下了這個計劃。
爲了安王府裡的所有人·當不上皇帝倒也沒什麼,安王如今也早已經釋然了。既然接受了這一點,那麼便盡力的保住性命,保住一家人未來的日子。可是廢了這麼大的力氣……到最後卻換的如此荒唐的結局。
其實也算不得是荒唐,畢竟他的確直渴望着那個位子。
只是……這位子來的太荒唐……
這就好像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努力了失去了接受了的時候·柳暗花明轉瞬又把你曾經以爲已經失去的東西交到你的手裡。好像那些努力都是虛的,好像命運就是命運,不容更改一樣。
皇上從來都沒有欣賞過他,也從來沒有誇獎過他。
在安王的記憶裡,皇上從來都對他無比的嚴厲,嚴厲的不像是一個父親,更像是一個上峰。
他對於太子無比的溫和,對於大皇子也沒有那麼嚴厲,雖然一直看不慣大皇子的浪蕩·但是比起對他的態度也能算得上溫和了。對莽撞的四皇子和年幼的五皇子便是父親,甚至連臉色也不會擺的特別難看,總帶了一份屬於父親對待子女的無奈和縱容。
唯有他,一直都被嚴厲的對待,每每看到他的時候,皇上的面色都是無比的嚴肅。
曾經一度,不,應該說是直至今日,安王還是認爲皇上並不喜歡
大概是因爲他的出身,背後有着皇太后和洛家·所以皇上一直看不順眼。他心中也明白,正是因爲這份在旁人看來豔羨不已的靠山,才讓皇上無比的忌憚和厭惡。皇上並不是昏君,所以他不可能會允許眼睜睜的看着洛府坐大。
而五年之前……洛府並沒有出事,皇太后依然精明。
安王曾經也因爲皇上的這種對待而氣憤,出身並不是他自己選的,可是皇上爲了這個永遠無視他的能力·苛責他鞭笞他,只不過是因爲他的母家而已!所以他一直都十分的討厭太子,雖然他並不否認太子的能力。
到了如今·卻忽然發現皇上的遺詔上寫的是他的名字,這如何能叫他覺得不荒唐?
他站在朝堂上,看着身邊一堆堆着笑臉前來恭喜的大臣們,冷靜的開口讓他們各歸其位,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之後,茫然的離開皇宮回到了安王府裡。
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似乎自己是漂浮着的,直到回到了安王府裡的時候,他才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看着迎面而來的洛青菱,他緊緊地抱住她,沒有理會洛青菱的疑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被他抱着的洛青菱完全是茫然摸不着頭腦,不過看到安王這個樣子,她也不好多問什麼,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對方的背部,試圖安撫他紛亂的心情。安王這些年來瘦了很多,背上的骨頭突出,咯得厲害。
好半天,安王的心情纔算是平復了下來,喃喃的在洛青菱的耳邊低語了一句,“父皇……選的是我……”
這句話聽在洛青菱的耳中,如同一道雷,簡直劈的她找不着北了。
安王話裡的迷茫也代表着他對於這件事情也很難接受,所以洛青菱壓下自己詢問的心情,只是拍了拍安王的背。
心裡在不斷的思索着,皇上選擇的是安王,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上輩子她還沒有活到這個時候,所以壓根就不知道皇上妁遺詔裡寫的是什麼。不過想來,應該是太子纔對,怎麼會是安王呢?
難道是說,今世事情變化了之後,導致皇上的選擇也變了?
這個事實讓洛青菱有點惘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她其實並不喜歡安王坐上那個位子,因爲那個位子容易叫人迷惑,也容易改變一個人。倒不是因爲三宮六院什麼的,她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沒有打算要求身在大韻的一個男人守身如玉。只是皇宮這兩個字,總是容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進宮過幾次,也見過皇太后,那個陰暗的宮殿總是讓她覺得壓抑。
權利是最容易讓人改變的東西,她明白。在當初那位洛莊妃沒有進宮的時候她其實稍許有點印象的,後來進宮了之後,洛莊妃就改變的厲害。
不過坐上那個位子······應該是安王最渴望的事情吧?
想到這裡,洛青菱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多難接受了。至少這輩子能撈上一個皇后噹噹,說起來也不虧……想開了的話,也不算是什麼了不起咽不下的事情。
所以她歪了頭看着安王,開口笑道:“瞧你這麼一臉蒼白的樣子,難道是想到你今後會有一大堆的美人兒可以享用,後悔娶了我這麼個寡淡無味的女人不成?若是這樣的話,我可得活撕了你!”
洛青菱這麼胡亂說的話讓安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面色也變得好看了許多。
“活撕了我?這麼兇殘!嘖嘖……如此不莊重賢淑,可不適合當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這麼說來······我倒是可以給你找一個適合的,然後帶着兒子離開……”話說到一半,看着安王一臉不爽的表情,她又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能夠坐上那個位子的麼?怎麼到如今反而接受不了了?總不能因爲你的打算不成了就連當初的希望都給忘了吧?你又不是大皇子那種掌控欲強的人……”
安王拍了拍她的手,“你說得對,我只是一時······一時很難·……”
他沒有說完,洛青菱點了點頭,“我明白,不過這個結局也不差對吧?反正······我相信你絕對能夠做好,你都準備了半輩子,如今只不過是拐了一個彎而已。”
安王點頭,笑着問她,“睿兒今日如何?我瞧着他最近倒是對《資治通鑑》很感興趣,他的夫子都來跟我抱怨了好幾回了。”
聽到這話,洛青菱不由得嗔了他一眼。
“真不知道睿兒小小年紀哪來的心思去看那些書!明明我小時候……”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覺得有些不妥,“明明我小時候從來都不愛看書多想,說起來睿兒應該是像你了!如今長大了跟以前不一樣,都不愛人抱了,也不愛撒嬌,整日板着個臉跟個小夫子似的。我每日瞧着他讀書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可氣,你也不管管!”
洛青菱這麼說,讓安王沉默了一下,隨即挑了挑眉,“這有什麼好管的?睿兒愛讀書不好麼?”
“整日讀書,早晚要讀壞腦子的!我可不想睿兒跟那些讀書人一樣自命清高,整日裡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卻不知道底層老百姓究竟過得是什麼日子。”
她轉過身,說着說着倒是說的認真了起來。
“他不是真正的讀書人,若是的話,那麼意氣一點清高一點倒也沒什麼。但你如今既然已經站到了這樣的位置,睿兒的位置你也清楚,他不能那麼輕飄飄的踩不到實地。尤其是他身邊的人從來也不會說一句實話,只會捧着哄着。如今在安王府裡已經如此了,這還是被我們管得嚴!若是日後真進了宮,那怎麼得了!”
“嗯嗯,娘子教訓的是·……”安王抱住了她,樂呵呵的抿脣笑了起來。
他看着洛青菱,眼神裡有着戲謔,“剛纔還說要帶着兒子走,如今就開始擔心起來了。不過你擔心的有道理,我會注意的!”
娘子這兩個字從來也都是酸秀才用的,安王倒是用的順口至極。不過如今洛青菱聽在耳中,也覺得順耳的很,所以也就懶得去管安王這有些敷衍的態度了,白了他一眼,開口說道:“你今日急匆匆的去了宮裡,也沒吃幾口飯。最近你肯定要累的,我讓下頭人燉了雞湯,你今兒可得老老實實坐下來喝完才許去書房!”
安王收斂起面上嘻笑的表情,認真的看着她,“雖說一家人不說客氣話,不過我還是想謝謝你。”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