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安貴妃所說的每一個字,那宮女都不敢多說什麼。
安貴妃沉默了許久之後,又開始想了想,開口說道:“你去把欽天監的人給我找來,記住,不要叫人看見。”
似乎……是很要緊的事情……
那宮女沒有猶豫,很快地點了點頭,不管外面電閃雷鳴的有多麼可怕,也不管外頭究竟的傾盆大雨是不是會讓她渾身溼透。能夠在這個時候離開安貴妃的身邊,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她不敢讓安貴妃發現自己的雀躍和欣喜,在安貴妃視線裡的時候還顯得沉穩,一離開了安貴妃的視線,瞬間腳步就變得輕快了起來。
今天的安貴妃實在是變得有些奇怪,詭異的讓她背後發涼。
即使這個天氣容易叫人變得奇怪,但那個人也不應該是安貴妃。宮女一邊奔跑着一邊想着今日的事情,她想不通安貴妃爲什麼要在大雨的天氣裡見欽天監的人,難道是因爲要怪罪欽天監的人沒有提前通知這場大雨麼?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這是那宮女在宮中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有些東西你就算是想破頭了也沒用,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而在這場大雨之中,安王原本在安王府裡呆的好好的,卻總是坐不住,時不時的就要望一下窗外。原本這樣的天氣對於洛青菱來說便是最適合窩在家裡的天氣,不過瞧見安王這個樣子,她也能明白安王的擔心。
她把字帖丟到了一邊,走到了安王的身邊,雙手半是溫柔半是強硬的放在安王的肩膀上,把他壓下來坐着。
洛青菱沒好氣的瞥了安王一眼,“你在這兒走來走去的,我都沒有法子靜下心來寫字了!雖說位子已經定下來了,你也操心的太早了一些,夏日裡的暴雨不是常有的事情麼?何必這麼憂心?”
聽見洛青菱的話,安王擡起頭來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裡還是含着擔憂。
“說是這麼說,但是這暴雨也下的太久了一些,這都快一個半時辰了,往常裡哪有這麼久的?我瞧這暴雨的勢頭,似乎也沒有要停的意思……今年夏季的京城附近本就多雨,今兒這一下,不知有多少莊稼要毀了!”
看着他的神色,洛青菱也不由得有些擔心了起來。
她是知道的,天災對於百姓們的影響是極其巨大的,如果真的這場雨還不停要下一整夜的話,那可就真是糟糕了。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問了起來,“你說這麼大的雨,怎的欽天監先前也沒有說起的時候呢?若是早提醒過的話,也不至於這般束手無措了……”
洛青菱忽然提起這個,倒是提醒了安王。
他的面色猛地一變,變得極其的難看了起來。
安王自幼在宮中生存,自然知道有些時候那些看似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反而越是容易將人絆倒。他如今雖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的皇上了,但是這場暴雨來的太及時太不對勁,欽天監的人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提!
這隻能證明,欽天監的人並不傾向於他,或者說,欽天監的人早已經被安貴妃之類的人收買了!
一個大皇子就已經足夠讓他頭痛的了,如今還要加上一個深謀遠慮的安貴妃,加之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皇上當初選擇的人會是他,別人又如何能夠相信?雖然面上各個都恭敬無比,但心裡還不知會怎麼想。
這場雨應該是有預兆的,但是他卻一無所知……
大皇子應該此時也在想着對付他的法子,因爲依照大皇子那樣的性格,是不可能會放棄的。哪怕他登上了皇位,在沒有徹底把大皇子打倒之前,大皇子也是不可能會放棄的。
真是亂七八糟好一通事情啊……
安王想着這些事情,不由得覺得有些頭痛,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靠在了洛青菱的身上。
他感到頭痛的不僅僅是這些陰謀詭計,更多的,是對於那些人的憤怒。本來這場雨造成的損失是可以避免的,然而某一部分人因爲自己的私慾,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暴雨來臨,損害了那麼多人的家。
這是何其的自私!
他承認,每個人都自私,他也不例外。但安王有自己的底線,這自私絕對不能建立在犧牲這麼多無辜人的生活上面!
他不介意在某些時候犧牲掉一些人,也不介意在某些時候使用一些手段,但是這其中的界線並不一樣。權利的爭鬥屬於那些被捲進來的人,那些自己涉及進來的人生死勝負都是應該的,因爲這是他們自己選的,也是他們的人生。所以安王在先前面臨失敗的時候也並不惱怒,因爲他認爲成王敗寇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些不知情的,被無辜捲進來的百姓,便屬於安王絕對不能容忍的那一部分。
百姓是大韻的根基,雖然在上層的所有人都沒有認真地去看過那些人,也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
犧牲那樣一部分不出聲也不敢出聲的人,是心安理得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百姓們往往逆來順受,沉默的接受上位者給予自己的一切,哪怕橫徵暴斂的日子,他們都能夠爲了親人和生活而繼續忍耐下去。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安王的腦子裡忽然就蹦出來了這麼一句話,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就是身在這個特權的階級裡,從小到大就享受着這種種的便利。他不覺得自己的特權是值得羞恥的,但是正因爲這樣的特權,他更覺得不能夠因爲自己站得更高而忘了腳底下的那羣沉默的人們。
可是沉默,便往往代表着被遺忘。
雖然對於安王這忽如其來的靠近有些疑惑,不過洛青菱可以看得出來,安王的心情並不好。應該是爲了這場暴雨而遭殃的百姓感到頭疼罷?安王雖然不說,平日裡也沒有怎麼表現出來,但他對於大韻的百姓們還是真心關心的。
其實安王自己不相信皇上選擇的人會是他的時候,洛青菱倒是覺得皇上的選擇是很有道理的。
太子是好人沒錯,但是太子並不熱愛那個位置,也不會真心覺得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應該主動地去承擔起什麼樣的責任。他大概只會習慣性的去當一個好人,然後覺得疲累,因爲那不是他所渴望的日子。
他不會懂安王對於當皇帝的熱忱,並不是完全的出自於對權利的渴望。
也正是因爲太子的那種抗拒和唾手可得的不珍惜,才讓安王覺得憤怒,也覺得悲哀。所以雖然當初目睹了安王和太子之間的事情,但是洛青菱覺得自己是可以理解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的。
並不是藉口,而是真的能夠理解他的心。
這個大韻,不僅僅是莫家人的大韻。當初皇上就曾經說過這句話,許多人引爲經典,但是他們並不懂得皇上當初說出這句話的意思。
洛青菱想,安王應該是懂的,因爲他不僅僅認爲皇帝就是生殺予奪的那個人,更多的是責任。
所以,當得知皇上當初選擇的人是安王的時候,其實她是絕對可以理解的。只是安王自己身在其中,所以難以轉過那個彎來罷了。
因爲只有安王,纔是真真正正地渴望着那個位子的,他是絕對知道,那個位子所帶來的權利和責任的人。
不是隨心所欲,不是爲所欲爲,而是整個大韻那些沉默的百姓們沉重的眼神。
權利和責任,從來都不是分割開的東西。安王渴望權利,同樣的也明白責任,這纔是先皇選擇他的理由。那些因爲渴望着萬人之上的權利而爭奪皇位的人,先皇如何能夠放得下心來呢?
就算他再怎麼寵愛太子,也不可能把這整個天下交給一個並不熱愛它的人的手裡去。
如果是沒有選擇也便算了,但當有了選擇的時候,太子顯然並不是那個最好的選擇。
外面的雨聲愈發的明顯,在屋中開始沉默下來的時候。氤氳的水汽陰陰涼涼的從窗門的縫隙裡鑽了進來,讓屋子裡的氣溫都降了許多。一陣細微的風吹來,惹得洛青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感受到洛青菱的顫抖,安王這纔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不夠細心。
他從箱子裡拿出了一牀軟毯,細心的裹在了洛青菱的身上,輕聲對她說道:“你一向怕冷得很,還是坐到牀上去吧,不要着涼了。若是覺得無聊就睡一會兒,等雨小點兒了可以把睿兒抱過來跟你一塊。”
“怎麼?你要走了麼?”
安王忽然的舉動讓洛青菱有些心慌,拉住了安王的手。
他點了點頭,“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屋子裡便是,我讓丫鬟們進來陪你。”
“這外頭的雨大成這樣!還有驚雷不斷,你何苦在這個時候出去?有什麼事兒找個人傳話不就是了?等雨停了再去也不遲……”
安王的面色沉了下來,輕聲說了一句,“我怕……等雨停了的時候,就真的遲了……”他頓了頓,看見洛青菱擔憂的神色,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不要擔心,總會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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