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簡璃知道單玲吞安眠藥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她打電話給顧念涼,詢問幾項重要合作案的相關事宜,電話那端突地有些混亂,隱隱約約聽到了單玲的名字,她心裡“咚”的一下,忽的亂了節奏。

細問之下,才知道單玲吞安眠藥自殺了,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而剛纔,是她的生命跡象又出現危險。

這些天,簡璃的壓力、煩躁和驚慌不比顧念琛少,但他不對她說什麼,她也就乖乖的什麼都不問,每次通電話,兩人都是心無旁騖的說一些小情話。可是,他們的心裡都清楚,縱使表面風平浪靜,那也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

現在,聽着這個消息,簡璃只覺得那個虛僞的掩飾的平靜的外表,終於被重重的一拳打破,如同破裂的銅鏡一般,映照出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和兩顆鮮血淋淋的心。

中午,簡璃正左右爲難間,不知道是否應該去看望單玲時,前臺的小姐打來電話,說有人找她。

簡璃一驚,疑惑着匆匆的下去,看見站在前廳的人是顧念琛的媽媽,她的臉忽的白了,彷彿是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顧母季蘭看見她依然是和藹的笑,或許是因爲最近的發生的事情太多,一向保養得宜的婦人眉目間的皺紋似乎突然多了起來。簡璃看着顧母季蘭,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一時間感慨萬千。

“小璃,有時間嗎?陪我坐坐吧。”顧母季蘭笑一下上前,聲音溫潤。

簡璃看着面前的季蘭,雖然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可是依然無法對她產生半分不滿意或者是怨恨來。她不過是母親,希望兒女平平安安、和合美滿的生活,即使她現在給她甩支票,罵她攀高枝,讓她離開顧念琛,她都覺得可以理解;更何況,這個母親依然舉止優雅,對她有禮,給她尊嚴。

簡璃總算是知道顧念琛身上那種溫潤、優雅的氣質是跟誰學得了。

“嗯,伯母,旁邊有間茶室,我們去那裡坐坐吧。”簡璃勉強一笑,帶着顧母季蘭出了公司。

那個茶室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旁邊寫字樓上“末涼集團”四個燙金大字,顧母季蘭目光定着看了一會兒,回頭道:“小涼一個人在外闖蕩了十多年,想不到居然還過得不錯。其實,這麼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她的公司。”

簡璃笑笑,給顧母季蘭斟好茶,微微吃驚,“啊?那,伯母您應該在公司走一圈看看的。”

“不了,光看着氣派,我已經可以想象裡面的輝煌。”顧母季蘭笑着搖搖頭,“當年,家裡安排好讓她考公務員,只要她過了筆試一關,剩下的路還不是鋪的好好的。可是,她偏偏不肯,死活的不去考試。後來,我們逼得急了,她直接一個人離家出走去了沿海,整整三年沒有回家。直到有一次我生病住院,她纔回來。她回來了,我們原以爲她過些日子就又要走,誰知她居然說不走了。幾個月後,她創建了現在的公司。”

簡璃臉上微微掛着笑,目光看着杯中的茶葉慢慢旋轉、沉澱,彷彿自己的人生一般,心裡一片悽苦。她已經隱隱約約懂得,顧母季蘭爲什麼要給她講顧姐姐的事情了——顧家看起來並非外界眼中這般的美好,身爲一個母親,她有自己的苦衷和心酸,擔憂與無奈。

“因爲當年跟家裡鬧翻的時候,她爸爸說,如果她要從商,家裡不會給她半分援助。所以,她把公司開回來,其實也就是跟家裡證明,證明沒有顧家做靠山,她依然可以闖出自己一片天。我們不同意她現在的選擇和道路,這麼多年,也自然就沒有關注過她的事業。”顧母季蘭說着,目光又瞥到那棟寫字樓,“沒想到,她真的成功了。”

簡璃斟酌一下,開口,“其實,顧姐姐真的很不錯的,這麼多年,一個女人獨自闖蕩也很辛苦,你們應該認可她的選擇。”

“是啊……她一向倔強,認定的事情是絕不可能改變的。所以,當她認定瑾城之後,我們的反對招來她的抵死反抗。”

簡璃一怔,擡眸看着顧母季蘭,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瑾城”是顏瑾城,一時無言。

“所以,我們不打算爲難她了。她都已經35歲了才考慮要結婚,如果我們還不同意她跟瑾城的交往的話,她真的會一輩子單身。”

“……如果碰到自己的喜歡的人,確實……應該抓住。”簡璃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諾諾的跟着附和。

顧母季蘭深吸一口氣,眸光看着對面的女孩,“可是,你跟瑾城的關係是琛的禁忌,他始終不同意他姐姐跟瑾城在一起。我想,這其中的原因你肯定比我們長輩更清楚。”

簡璃渾身的血液在慢慢的靜止,無力的點點頭。

“我們也很爲難,琛對你的心思,我們都看在眼裡,你是一個不錯的孩子,溫柔善良又乖巧懂事,琛喜歡你說明他真的有眼光。可是,天下父母心,我們也就是希望一家和睦。原本我們一直難以作出決定,可是,現在單玲出了事,我們兩家本就是有聯姻的,雖然琛一直說要毀約,可畢竟只是他單方面的,單家並沒有同意。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單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上手術檯了。如果琛在這裡時候又拋棄她的話……我們考慮很久,還是覺得你們分開纔是——”

“伯母!”簡璃緊緊捏着杯緣,低着頭忽的打斷她的話,“您不要說了……我明白您的意思。”

顧母季蘭看着對面的女孩渾身忍不住的輕顫,心裡也充滿愧疚,“孩子,原諒伯母的自私。我是一個母親,只希望自己的兒女可以過得幸福——”

“可是——”簡璃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哽咽,“你們強加給琛的婚姻,並不會讓他幸福……”

“至少,可以讓他平安……我差一點失去了女兒,我不想再冒險失去兒子。孩子,那天你也看到了,爲了你,琛情願擺脫顧家!”顧母季蘭頓了一下,繼續道:“再說了,單玲這次出事,跟琛也有擺脫不了的關係……她愛了琛十二年,當知道琛要悔婚時,整個人開始精神不正常,酗酒、吃安眠藥,最後導致現在的悲劇。”

簡璃的心掉進了零下攝氏度的冰泉中,冷的整顆心都顫抖,雙手緊緊捧着手心裡的哪一點溫暖,卻發現只是徒勞。

“琛那麼愛你,是不可能主動離開你的,所以——”

顧母季蘭遲疑的提出要求,卻被簡璃阻止,“伯母,您不用說了,我都懂。這些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簡璃艱難的說完這些,緊閉的牙關已經咬的嘴裡出了血,腥甜的液體把本來就壓抑沉悶的心填的更加擁堵,讓她都要喘不過氣來。

琛,對不起,你爲我做了那麼多……可我最後卻不得不選擇放棄。

另一面,顧念琛也陷入良心的內疚不安之中。單玲再一次病危,經過全力搶救,終於又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站在重症監護室的外面,隔着玻璃看着裡面被醫療儀器包圍的女人,心裡翻滾着酸楚的浪花。

整晚,簡璃徹夜難眠,睜着眼看着天明,終於做出了決定。

早早的起了牀,做了顧念琛愛吃的早餐,拿起他給她的公寓鑰匙,打車出門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幅鑰匙打開他的家門,卻也將是最後一次打開這扇門。簡璃推門,輕手輕腳的往他臥室裡走去,路過客廳時,看着茶几上的菸灰缸里居然有大把大把的菸蒂,每一根都是還剩大半。簡璃心裡忽的一痛,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他從來不抽菸,因爲受不了那種嗆人的氣味。可是,現在的他,居然抽起煙來?顯然他還是不習慣那種味道,所以只好點燃了抽兩口又滅掉,而心情煩躁的受不了的時候,再點上一支……

簡璃看着那滿滿一缸的半截菸蒂,彷彿看見了那個男人惆悵的吸着煙的痛苦模樣!

強壓下心頭的情緒,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必須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給他!

推開臥室的門,顧念琛昏沉的睡着,一牀薄薄的被子被他壓在身下,他裸着上身,露出精壯的胸膛。簡璃第一回看見這幅模樣的他,頓時癡迷的移不開眼。

從今以後,這個懷抱,這個胸膛,再也不屬於她了吧……

她輕輕的放下東西,緩緩的跪在牀邊,忍不住伸手撫上他微蹙的眉頭,溫柔的耐心的一點一點的碾開。

他的頭髮有些凌亂,幾縷黑髮耷拉下來,蓋在眼簾上,顯得他的睡顏有些哀傷,簡璃看着看着,淚水忍不住盈滿眶。爲什麼,他們不能在一起……

睡夢中的男人微微清醒,顫抖着睫毛,微微睜開了眼。看見了簡璃,他像是做夢一般,喃喃的道:“璃,你來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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