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太太被李思淺說笑了,“我是不該計較這個,她是後孃,他們府上又明擺着有爭爵位這事……唉!這門親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阿孃出身低,這高門大戶裡的事實在幫不上你,阿孃原本沒打算讓你高嫁……”
田太太越說越傷感擔憂,李思淺急忙打斷她的話:“後孃也有後孃的好處,現在又有了這前後腳進門的事,以後我對她只要大禮上不缺就行了,至少不用挖空心思討好她,阿孃不知道,討好人這件事最討厭了,有一個就夠了……”
“有一個?哪一個?是誰?”田太太這會兒正敏感的厲害,又緊張了。
“哪一個?有哪一個嘛?我說了?哪有哪一個!我就是隨口一說,阿孃別當真。”李思淺斷然否認,是哪一個可不能告訴阿孃,她這樁親事既然定下,到現在,已經絕無反悔的可能,那和阿孃就只能只挑好的說,不好的……反正阿孃也幫不上她,說了除了給阿孃添心思,別無用處。
“咱們不說這些沒用的,還是說說嫁妝,傢俱我要黃花梨的,紫檀太暗了……”李思淺否認完,趕緊轉話題,田太太果然被嫁妝這件大事吸引過去,趕緊叫進喬嬤嬤,忙這件大事去了。
大長公主聽說了端木明節和熊家娘子的婚期,倒笑了。
“看樣子,阿淺往後這日子,咱們能少操點心了。”
宋太妃不解的看着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笑盈盈抿了幾口茶,才接着道:“婚期緊成這樣,已經失了體統,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裡頭的打算和貓膩,這是成心要打壓淺姐兒呢。這林氏是個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的,格局太小,比咱們淺姐兒可差不少,從前我高看她了。”
宋太妃連連點頭,其實她只聽明白了一半,至於格局小這一句,什麼是格局?
晚飯後,夜幕深垂,丹桂拎起滾開的銅壺,剛邁出茶水間,一擡頭卻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擋在身前。
“我有幾句話要跟大娘子說,去稟報!”黑影氣度沉着、聲音安穩,丹桂已經認出是她們家姑爺,雖受了驚慌亂夠愴,可好歹沒失態,這姑爺有功夫絕對不是好事,神出鬼沒的太嚇人了!
端木蓮生讚賞的看着還知道曲膝見禮的丹桂,她這幾個丫頭調教的不錯,沉着冷靜,田太太果然治家有方。
李思淺聽說端木蓮生來了,也嚇了一跳,趕緊掀簾出來,差點撞進負手而立的端木蓮生懷裡。
“有事?”
“嗯,有事跟你說,外頭冷,你穿的單薄,廂房……”端木蓮生透過簾子縫看了眼溫暖的室內,進屋裡說話不大合適,可在外面又太冷,廂房……好象也不怎麼合適。
“噢!”李思淺明白了,他這話大概不少,至少一句兩句說不完,“就在廊下吧,丹桂、金橙,把茶水點心挪到廊下。你等一會兒,我進去穿件厚鬥蓬。”
丹桂、金橙動作乾淨利落,眨眼功夫就在廊下襬好了桌椅,又提了只炭盆過來,取暖帶燒水。
李思淺裹了件半舊的灰鼠裡桃紅素綢面鬥蓬,進去出來的很快。
端木蓮生盯着李思淺看了好一會兒,他頭一回見她穿成這樣,一身半舊衣服,頭髮鬆鬆的綰起,渾身上下一件飾物也沒有。跟他以往見到的她大不一樣,他印象中,她一直跟那串五顏六色、熠熠閃光的寶石瓔珞差不多。
這樣的她讓他心裡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可到底是什麼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丹桂往李思淺身後的椅子上放了一個薄坐墊,又放了一個鬆軟的厚坐墊,李思淺坐下,丹桂又在李思淺身後塞了兩個靠墊,再拿了個手爐給她,李思淺舒舒服服的團在一堆靠墊裡,看着還在瞪着她的端木蓮生,努嘴示意對面的椅子,“坐啊,別客氣,你喜歡喝什麼茶?我這兒的茶不多,只蒙頂、玉津、瑞龍、紫筍四品,有你喜歡的沒有?”
“瑞龍。”端木蓮生回頭看了眼他那張光禿禿的椅子,端正坐下。
丹桂泡了茶放到端木蓮生面前,和金橙一起,退到廊角垂手侍立。
“出什麼事了?”李思淺看着坐的端直的端木蓮生問道。
“婚期的事,你知道了?”端木蓮生端着架子,人不自在,聲音也不自在。
“嗯。”李思淺點頭。
“老三的婚期定在十九日,你若覺得委屈,我讓她改期!”
李思淺一愣,忙搖頭:“不委屈,這有什麼委屈的?”
端木蓮生眉頭微蹙看着李思淺,她年紀小,恐怕不知道這進門前後的講究,要不要教導教導她?可這該怎麼教導?算了,反正有他呢,不管她懂不懂,他都不會讓她受了她的委屈!
“那就好。”半晌,端木蓮生才答了句。
李思淺抱着手爐,微微側頭看着他,他大晚上偷偷摸進她們家,就爲了問她這個?有意思!
端木蓮生跳牆進來,就是爲了和她說這婚期的事,看一看她是否覺得委屈,如今事情辦完了,照他以往的脾氣,肯定起身就走,可這會兒他半分要站起來的意思也沒有,反倒伸手托起茶杯,送到嘴邊抿着,目光落在李思淺身上那件邊角已經發毛的鬥蓬上,突然冒了一句:“怎麼穿這麼舊的衣服?”
李思淺被他問呆了,這話什麼意思?她穿舊衣服怎麼啦?這人這是什麼腦回路?
“舊衣服舒服。”見端木蓮生抿着嘴盯着她,看那樣子非得要個答案不可,李思淺只好給了個理由。
“不好看!”
“……”李思淺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無語。
“我那兒收了些上好的料子,明天讓黑山給你送來。”
上好的料子,給她送來……他這是什麼意思?李思淺風中凌亂,難道他覺得她是因爲沒有衣服沒有料子才穿舊衣服?難道有錢就要時時刻刻一身嶄新?連居家睡覺都一身嶄新那是暴發戶啊親!
“我不要!我有料子!”好半天,被打擊夠愴的李思淺才咬牙切齒說出話來。
“都是女人的衣料,我收着沒用。”端木蓮生看向李思淺的目光帶着意外和奇怪,彷彿不正常的那個是她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