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孫氏生辰的前一日。
無論過去的幾日,王家各個院裡的氣氛是怎麼樣的陰霾,但是到了這一日,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展露笑顏。誰也不敢露出一副哭喪的臉來給孫氏噁心。就連孫氏自己,脾氣也好了許多。
三娘去孫氏房裡請安的時候,王家的幾位姐姐妹妹竟然是全都到了,一個也沒有落下。
金氏在在孫氏房裡,正跟孫氏報備明日壽宴的準備情況。
“……壽堂媳婦今日就找人搭起來,您看是在您前頭的正廳好,還是單獨另開了院落來?就怕賓客太多,您的院子裡到時候忙亂。”
孫氏道:“還是就搭在在前頭的廳裡吧,鬆齡院已經許多年沒有辦過喜事。趁着這個機會也沾一沾喜慶。”
“誒,媳婦知道了。那壽堂就搭在前頭的廳堂裡頭。另外,清明寺的法師們今日午後就能來,媳婦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單獨的院子,專門準備法師們素食的小廚房也已經搭起來了。鍋碗都是新的,絕不會沾了油腥。”
孫氏點了點頭,很是滿意:“你想的周到。我雖不是居士,但是我們家中向佛也算是虔誠。你另外給每位法師都準備三件新袍,三件繡三堂花衣。”
“這個媳婦早就準備了,繡三堂花衣所用的綵緞還是前一陣子讓二叔特意從江南帶回來的。另外這次做道場用的法器也是我們自己準備妥當的,等道場做完了就送給寺裡頭。”
“嗯。”孫氏更滿意了,老大媳婦只要不是用的她自己的錢,也不會太小氣。
“今日事兒多。你先去忙吧。”孫氏對金氏笑着道。
金氏難得看到孫氏這麼一副溫和的嘴臉,很是喜滋滋地告了退,下去忙活了。
“明日的賓客多,到時候各府的女眷都會到鬆齡院來。老夫人和夫人們自然有長輩們招待,只是各府的小姐們就得是你們來招待了。”孫氏對三娘幾人道。
“是的祖母。孫女知道了。”幾人齊聲道。
孫氏今年是五十的整壽,也是她的第一次“做壽”。按照規矩,五十歲一下者。不叫“做壽”,而叫過生日。五十歲是一個人一生中第一個大壽,孫氏也很是重視。因此這一次的壽宴辦的很是隆重。
“你們既然是應了。那我到時候就把偏廳交給你們了。你們記住,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丟了人,那可就是在所有賓客面前丟人。不出半日就能傳遍整個濟南府甚至山東省。到時候若是被我查出來是你們誰的過失,可別怪我責罰過重。”孫氏厲聲道。
姐妹幾個互看一樣,又是低頭應了。
孫氏見狀,這才放心。
這時候,外頭有人報說孫元宏來了。
“你們就先下去吧,今日府裡可能會有一番忙亂。你們都好好的待在院子裡不要亂跑。明日一早再過來。”孫氏對孫女們交代到。
幾人便起身告退。
往外去的時候,孫元宏正走進來。這次來的是他一個人,他的那個金元寶兒子卻沒有跟在身邊。
孫元宏見了王家的幾位侄女。很是和藹。忙又拿出了兩個荷包對二孃幾人道:“上次在這裡只見到了大侄女,三侄女和五侄女。因此給你們備的禮物沒有送上。不過卻是你們舅母早就已經備好了的。”
說着打量了二孃,四娘,和六娘一眼,卻只是將兩個荷包分別遞給了四娘和六娘。
幾人互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頭腦,二孃原本伸出去的手也有些尷尬。
“哦,這位是二侄女吧?呵呵,來,這個是給你的。”孫元宏忙從身上又掏出了一個荷包,這個荷包卻是與昨日給三娘幾人和今日給四娘,六孃的有些不同。其餘姐妹收到的荷包都是一色兒粉紅色繡纏枝紋的。二孃的這個卻是大紅色喜鵲登梅式樣,且二孃的這個荷包看上去要小一些。
三娘昨日回去後,丫鬟們打開荷包發現裡頭是兩個金裸子,四五錢重的樣子,海棠花圖案,這是長輩們給的很常見的見面禮。
二孃雖也是有些不解,但還是笑着接過了,並向孫元宏道了謝。
孫元宏點了點頭,笑着進去了。
三娘幾個姐妹出來孫氏的正房,才一到院子裡,見周圍沒有旁人,四娘與六娘就將手中的荷包打開了,不出三娘所料,裡面果然是與她一模一樣的海棠花金裸子。
“二姐,你這個是什麼?也拆來看看嘛。”六娘斜睨着二孃道。
二孃本是不想當着衆人面拆開了,但是她着實也是好奇,猶豫了一會兒,見也沒有別人在場,便還是將手中的荷包打開了。
就連三娘也好奇地看過去,卻是一塊羊脂玉佩。
“咦?果真與我們的不一樣誒。”五娘出聲道。
“嘻嘻——”六娘突然捂着嘴笑出來聲。
見幾人都看過來了,六娘故作神秘地笑道:“看來我聽到的傳言是真的了。表伯父是來給他那短命的兒子找妻子的,而且還挑中了我們二姐姐。”
六娘自上次的事情之後一直在秋衡院裡沒有出來,其實她早就沒有大礙了。這次金氏讓她出來,是因爲見事情都已經解決了,落水被救之事已經與她沒有關係。她也便真的當作這件事情與她沒有關係了。也不知道是性子簡單還是天生涼薄。
雖是已經將那件事情當作了與自己無關,但是該記得的仇她卻沒有忘。這才一出來就要和二孃掐了。三娘已經覺得六娘雖是小小年紀,但是這性子……真是沒救了。
二孃聞言果然臉色一僵,她朝四娘看了一眼。
四娘這次卻沒有同往常一樣幫着六娘來奚落二孃,反而是拉了拉六孃的袖子道:“六妹妹,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院子裡去吧。”
六娘甩開了四孃的手,皺眉:“什麼時候不早了,明明還早着嘛。”
說着,六娘又興致勃勃地對四年道:“四姐姐你看,二姐姐的玉佩上是‘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字樣誒。這不是挑媳婦的還能是什麼?我聽人說了,這位表伯父是爲一個短命的庶子來求親的,嘻嘻——果然是好眼光。”
二孃覺得手中的玉佩有些燙手,她忍了忍,將玉佩又放回了荷包中,交給了跟在身後的丫鬟收着。
“看來六妹妹是真的已經好全了,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二孃笑着看了六娘一眼,緩緩道:“說起來,那日晚上也真的多虧了那男子也在附近避雨,才能救得了六妹妹你,不然的話,我們幾個姐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二孃故意提起這話卻是有些誅心了,只是她平日裡總是維持着一番溫和寬厚的大姐姐模樣,今日怎麼會突然當着衆姐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三娘看了二孃一眼,見她臉上卻然是帶着笑,眼中的那簇火苗和捏着袖口有些發白的手指卻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緒。
二孃看來也急了。
六娘臉色一白,怒瞪着二孃:“那還不是你害的我,你還敢說——”
二孃冷笑一聲:“你說是我害的你,可有證據?”
六娘一愣,隨即道:“這還要什麼證據?大家都看到了。”
“哦?你說的大家是指誰?”二孃朝四娘看了一眼。
“四姐姐,你說說,你是不是看到了,是二姐姐她推的我?”六娘果然轉頭看向四娘。
四娘咬了咬脣,看了二孃一眼,小聲對六娘道:“六妹妹,此事好不容易纔平息下去,還是爛在肚子裡不要再提的好。二姐姐她沒有推你,你也沒有掉進河裡,你可要記住了。你也不想……”
四娘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卻讓六娘怔了怔,她想起了金氏也是這麼交代她的,雖是很不甘心,但還是閉了嘴。
二孃嘲弄地笑了笑。
這時候又是一聲輕笑聲傳來,幾人皆是一驚,因爲聽笑聲竟是個男子的聲音。
“看你們掐來掐去到也蠻有意思的。”一個身影從遊廊那邊的柱子下走了出來,陽光照到了他身上,金光閃閃,耀眼非常,不是孫金生還是誰?
“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裡?還不給我滾出去!”六娘沒有見過孫金生,有些害怕地往四娘身後躲,卻是厲喝道。
四娘打量了孫金生一眼,卻是猜出了他的身份,轉身輕輕在六娘耳邊說了一句。六娘聽完便不像那麼害怕了。
“你居然偷聽!”
孫金生嗤笑出聲:“少爺只是想乘着老頭子進去說話的時候好好眯會兒覺,卻被你一嗓子豪醒了,這叫偷聽?你還要臉不要啊?”
六娘一呆,心中氣急,可是想到自己剛剛的樣子讓外人瞧了去,生氣的同時也有些羞,因此半響說不出話來反駁。
孫金生眼睛在二孃身上溜了一眼卻是轉開了,看向五娘道:“誒,我剛在那邊的花園看到了一個蜂窩很是隱蔽,你要不要去看看?”
五娘自他一出現就低頭躲在了三娘後面,聽了這話只當自己沒有聽到,二孃卻是朝着五娘看了一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