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繼續呆在陽泉,還是真的回晉中去養傷,背後的人都不會罷手。”周唯昭倚在枕頭上,面容堅毅:“既然如此,乾脆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出來之前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陽泉縣的事情順利解決了,還得擔心那人的殺手,真是叫人防不勝防。葉景寬不免有些怨懟,詹事府的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幫忙的,誰知道這裡頭還是出了奸細,而且差一點就真的要了周唯昭的命,本來還想着要回京去一查到底,可是現如今的當務之急根本不是查不查的事兒,先確保沒有旁的奸細纔是真的。
可是這事兒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急的來的,他衝着周唯昭點點頭,一面站起身來:“算了,今天實在太晚了,殿下您又是剛剛纔解了毒,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
昏昏欲睡的葉景川立即擡起頭來,一溜煙兒的把葉景寬送到門口又重新返還回來站在周唯昭跟前,不錯眼的直盯着他。
周唯昭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倚在軟枕上咳嗽了兩聲微微皺着眉頭:“你這麼看着我,叫我想起了你養的那隻大狼狗,它每回也是這樣搖着尾巴往你身上撲的。”
葉景川沒心思跟他開玩笑,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眉間帶着苦惱跟他嘆氣:“你知不知道我父王跟母妃的打算?還有我大哥....他們都是想我娶宋六的。”
屋外有藥香味隨着風送進來,聞的人昏昏欲睡,周唯昭兩隻眼睛卻漆黑透亮得如同浸在清水裡的上好的墨石,清清冷冷的,叫人瞧不到一點兒倦意,他看着葉景川,緩緩地點了點頭。
葉家想要葉景川娶宋六,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葉二的心思簡直寫在了臉上,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想替他拉攏宋家,這些葉家從來就沒有瞞過他。
葉景川見他點頭就更苦惱,垂着頭聲音帶着點兒難以言喻的失落:“可宋六小姐並不喜歡我.....甚至有些怕我......我對她越是殷勤周到,她就好像是受了驚的兔子縮的越快......我不明白......”
他自己不明白,其實也不指望周唯昭能明白-----周唯昭在龍虎山上呆了七八年,回來周圍更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在他身邊見了倆眉清目秀的女道兵,轉眼也被他送去給宋楚宜了,這樣一個木頭.......他知道來問周唯昭也是白問,可是他跟哥哥吐露這個煩惱,哥哥就有些不以爲然,說那是女孩兒的羞澀心思,等成了親自然就好了。他心裡知道這是不一樣的,就像是嫂嫂榮成公主,到現在每每看着大哥的眼神也能看得出她對大哥的喜歡......
周唯昭想到宋楚宜對待沈清讓,她說起這些曾經做過的蠢事的時候,臉上跟眼睛裡都帶着深刻的恨意和驚恐,她雖然已經把英國公府設計得再無還手之力,把他們全部遠遠的送回了老家,好似已經爲她夢裡的噩夢畫上了一個終點,可是其實那個噩夢帶給她的影響遠遠沒有結束,她到如今仍舊被困在那個噩夢裡沒有出來。
一個曾經被傷的遍體鱗傷的人,哪怕你把感情裹上厚厚的蜜糖遞給她,她也懷疑裡頭是不是藏着砒霜,太過周到殷勤的態度反而容易把她驚走。
周唯昭的眉頭不自覺的皺的更緊:“你有沒有想過,你跟宋六小姐或許根本就並不合適。”
葉景川豁然擡起頭來看他,想起每每週唯昭跟宋楚宜並肩站在一起時的默契和自然,心裡的怒氣一點一點的沸騰起來,明明他認識宋楚宜還更早些,可是周唯昭總好像是宋楚宜肚子裡的蛔蟲一般能猜中宋楚宜的心事......他幾乎是從喉嚨裡溢出一聲冷笑:“我同她並不合適?爲什麼不合適?是門不當戶不對,還是人才品貌配不上?”
周唯昭搖了搖頭,看着葉景川的神態就像是在看一個哭鬧着要糖的小孩子:“都不是。若是宋六小姐只想要門當戶對,那你也不會這樣苦惱了。”他換了個說法:“你爲什麼喜歡宋六小姐?”
“這哪裡有什麼爲什麼的?!”葉景川憤憤然站起來,覺得周唯昭簡直是在耍弄自己:“我怎麼會來問你這個當了七八年小道士的木頭......你要是知道這些,太孫妃的人選也不會這麼叫嫂嫂她們頭疼了......”
他憤憤然的走了,周唯昭剩下的話就沒再說出口。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纔是好的,可是對於一個視感情如洪水猛獸的人來說,反而是有理由的喜歡更叫她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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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已經熬好了,青卓端着藥碗進來,見周唯昭還沒睡着就忙把藥遞給他:“輕羅熬了一晚上了,您快趁熱喝了吧。對了,葉二少爺怎麼怒氣衝衝的走了?”
周唯昭的手頓了頓,重又擡起頭來看着青卓:“輕羅?她不是跟在宋六小姐身邊?”
青卓就拍了拍腦門,殿下這幾天都因爲中毒的緣故昏睡着,後來被晏大夫跟胡供奉折騰着金針刺穴,到剛纔又跟駙馬商量事情,根本就沒個得空的時候,他還沒告訴殿下宋六小姐也來了的事呢,他帶着笑意把宋楚宜帶着輕羅跟含煙來的事情說了,又道:“也是宋六小姐跟賴大人一起想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周唯昭莫名不合時宜的露出一個笑來,覺得宋楚宜像極了當初他在龍虎山上養的那隻貓,一隻雖然被人傷的傷痕累累可是卻始終記得有恩必報的小貓。恐怕是爲着他從前幫的那些忙寢食難安,所以才這樣義無反顧的連戰亂的地方都敢來。
她雖然對人有仇必報,可是卻也從來都記別人的情,誰要是對她好,她就也對人懷着最大的善意。這樣矛盾複雜的小姑娘,實在是有趣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