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知道宋琰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站在旁邊緊緊牽着她的手片刻都不肯放的小小孩童了,可是她是當姐姐的,天生對這個上一世爲了她搭上性命的胞弟就有種責任感,總覺得他就算再強大,也是需要她來保護的孩子,直到金陵的事情出了,他在沒有自己沒有宋珏的情況下甚至還能把老狐狸陳閣老都耍的團團轉,她才意識到弟弟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弟弟了,可到如今,她又忍不住爲宋琰的敏銳跟果斷吃驚,過了許久纔回過神來:“你是想借青卓的口去告訴太子妃,然後叫太子妃去皇后娘娘跟前說這件事?”
宋琰說的理直氣壯:“這事兒你夾在中間算什麼呢姐姐,太子妃畢竟跟皇后娘娘是姑侄,跟太孫殿下是母子,跟太子殿下是夫妻,也只有她才最合適開這個口,當這個說客。”
宋珏點了點頭:“阿琰說得對,就算是要提醒皇后娘娘,最合適的人選也應該是作爲太孫殿下的母親的太子妃-----畢竟太子對太孫可實在不像是一個做父親的,看這趨勢,要是再縱容他鬧下去,第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太孫吧?太子妃作爲殿下的母親,當年讓兒子被迫無奈去龍虎山呆了整整七八年才下山,如今難道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太子斷送他的前程嗎?這說不過去,她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等着你這個當小輩的來扛下所有事吧?”
宋琰還有一層別的考量,這消息透露給了太子妃,太子妃要是真的去勸了盧皇后且能明白宋楚宜的難處,那這門親事纔是真正的好親事,否則太子妃要是對青卓遞進去的話視而不見,而且還是想把事推給宋楚宜,叫宋楚宜出去當這個出頭鳥,那太孫這個人再好也不能嫁了-----太子妃能在範良娣霸佔太子所有寵愛的這麼多年裡還能站得穩,足以說明她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一旦這樣的人對媳婦兒生了怨恨,她多的是法子可以折磨人。
宋楚宜自然明白宋琰的顧慮,叫她震驚的是宋琰如今對人心揣摩的剔透程度,實在是叫人吃驚,連她自問也想不到這麼周全,可是宋琰卻想得到.......清風先生果然是個奇人,她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摸了摸宋琰的頭沒有說話。
宋珏沒等到宋楚宜回話,想了想就繼續道:“而且阿琰是通過端慧郡主的口去告訴青卓的,到時候太孫殿下跟太子妃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你的頭上來。阿琰可真是長進了。”
這種內宅手段他也能信手拈來並且舉一反三,連宋珏亦忍不住覺得清風先生果然是個全才。
宋琰難得被他大哥誇獎一次,可這回他卻高興不起來,坐在原地握住了宋楚宜的手:“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我們還是等消息吧。”
能動太子的法子很多,可是能不傷根本叫東宮繼續穩下去不影響太孫,而且能不影響宋楚宜的法子卻只有叫皇后下定決心動手這一項,他們如今只能看盧太子妃的動作了、
隔天榮成公主進宮想聽聽皇后的口風-----雖然說她也相信宋楚宜必定是能說服皇后的,可是畢竟這不是小事,叫母后對原本就懷着萬分愧疚的親生兒子下手,這實在是有些太難了。果然,她才進宮,就聽說皇后娘娘病了。
她垂眉斂目的送走了來看病的建章帝,坐在皇后娘娘身邊,低低的喊了一聲母后。
盧皇后被謝司儀扶着靠坐在軟枕裡,形容憔悴,隔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房裡掃了一眼,謝司儀知機,立即領着人退的乾乾淨淨。
盧皇后就低聲道:“你大哥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榮成公主被這沒頭沒腦的話驚了一下,盧皇后這語氣,分明是又知道了太子什麼事,還有什麼事能比現在楊雲勇的事更叫盧皇后生氣的?
盧皇后也沒叫她疑惑太久,咳嗽了幾聲,語氣裡帶着嘲諷和譏誚:“他去找你父皇了,說是覺得重華很好,堪爲太孫側妃。”
榮成公主瞪大了眼睛,簡直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爲太子覺得可笑,她沉默了一陣,垂了頭道:“他那麼一說,父皇肯定以爲盧家所圖甚大----有您跟采薇表姐在,盧家還是不死心往唯昭身邊送人,這讓父皇怎麼想?”
何況她連想也不用想,猜都能猜到太子會怎麼說,必定會藉着上次盧大爺去找他的事來說這是盧家求他的......
盧皇后意興闌珊的呼出一口濁氣,覺得心裡悶得慌,幾欲作嘔,強忍再三才忍住了心裡那股天翻地覆的怒意:“你表姐說得對,他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覺得這世上所有人都欠他。可是我已經被他折騰的筋疲力盡了,這樣下去,所有人都要陪着他一起死。不能再繼續叫他胡鬧下去了。”
榮成公主以爲自己是沒聽清楚,遲疑着問了一聲:“表姐......表姐她這麼說?”
昨天葉景寬分明說是宋六的主意,也說宋六會勸服皇后,怎麼現在又變成了太子妃?榮成公主有些反應不過來。
盧皇后點了點頭,想起盧太子妃來時的那番話,又覺得嘴脣裡都溢滿了苦澀,盧太子妃說的是,太子已經毀了她的一生,她也認了,可她不能讓太子毀了她的兒子。太子這不管不顧的瘋樣,都不用別人說,連盧皇后自己都認定,等太子有朝一日真的登上了大位,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礙事的周唯昭跟盧太子妃一腳踹開,扶周唯琪上去,這簡直叫人無法忍受-----她當初非得把盧采薇配給太子,爲的就是母族能昌盛,太子也能得到助力,可不是爲了讓盧家淪爲範氏的踏板,更不是爲了讓太子把她辛辛苦苦熬了這麼多年纔得到的一切毀於一旦。
她已經爲了太子犧牲了一個兒子,難不成還要再爲了這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把所有人都得罪光?